“雙腳靠合立正，兩手垂於兩腿側，眼向前望，舌頂上顎……”
光明傢俱店，三樓，錢權正在教同學們詠春小念頭。
相比於練習書法，大家顯然對這個更感興趣。
當然了，以錢權過來人的經歷來看，如果這些學生報的是武術班，那他們很可能對書法感興趣。
少年兒童，玩的就是叛逆的錯位感。
“老師，‘舌頂上顎’是什麼意思？”
有學生舉手問。
錢權只好張開嘴給大家演示一下。
有一說一，有時候，名氣和教學水平並不能成正比。
一個擁有300萬粉絲的大網紅，未必就比一個普通的武術教練教得好。
好在錢權有籃球教練的經驗，加上他功夫早已練至返璞歸真的境界，又有觀人望氣的能耐，教幾個小孩子，還是遊刃有餘的。
當第一個教完，他對同學們的天賦、悟性也有了初步的印象。
那個名叫褚巖的小男生，的確是他們之中最佳的練武材料。
更難得的是，他相貌端正，身上蘊含着一股純正之氣，很符合小念頭的內涵要求。
在教授的過程中，錢權不禁多提點了他幾句。
今天的培訓結束後，同學們都興高采烈地離開了傢俱店。
大家都迫不及待地回去把今天學到的“武功”演示給小夥伴們看。
“看來今年暑假可以專門開個武術培訓班。”錢文林看到同學們的熱情那麼高漲。
“如果專門培訓的話，他們可能就沒那麼熱愛了。”
錢文林何嘗不知道這點，點點頭：“我就隨口一說，暑假要加培訓班也是圍棋。”
“叔，你圍棋學的咋樣了？”丁琳琅問。
“我網上試了下，應該有業餘三四段的水平，但這個沒說服力，還是需要拿到段位證書才行……”說着突然自嘲一笑，“到時開圍棋課估計也要找其他老師來教。”
“爲什麼？”錢權問。
“我們班數學老師是業餘6段，她跟我說，業餘定級定段的線下賽很多都是小學生，我這個年齡去參加，有點尷尬。”
“圍棋定級沒年齡限制吧？”
“我們這沒有，但有社死限制。”錢文林開了個玩笑，“試想下那個畫面，我去參加比賽，對面坐着個七八歲的小學生，他會怎麼看我，裁判會怎麼看我？”
丁琳琅和錢權腦補了那個畫面，都笑起來。
丁琳琅補充道：“萬一那個小學生爲了進一步提升棋藝，去參加更高段位比賽，報名了咱們的培訓班，然後看到是叔你來教他……”
錢文林哈哈大笑，道：“那就更尷尬了。”
說着，遺憾道：“我們以前太看重文化課的學習了，沒送你們去學什麼課外技能，圍棋、小提琴、鋼琴、畫畫、舞蹈一樣沒學……”
丁琳琅道：“我覺得還好，我們也發展了自己的興趣。”
說着，指着錢權：“錢權還偷偷練了功夫。”
錢權道：“你不也在偷偷寫小說？”
丁琳琅瞪了他一眼。
錢文林微笑道：“幸好你倆的天賦沒被埋沒。”
錢權又回到剛剛那個話題：“爸，你剛說定級有線下的比賽，還有線上的嗎？”
“嗯，12級到10級都是線上，和機器人對戰，過了就能定級，9級之後是線下比賽。”
“那你可以先把線上的考了。”錢權建議。
“那個意義不大了。”
“也是，”錢權點點頭，“不過如果能考過的話，以後偶爾輔導那些入門新生可以有個說法。”
錢文林想了想，道：“嗯，過了年，報名考下吧。”
“既然聊到這個了，我們來切磋一盤吧。”錢權提議。
錢文林自然同意。
象棋上，他已經完全不是兒子的對手。
如今，父子二人在同一起跑線上學習圍棋，他又付出那麼多時間和精力，相信能穩勝一籌。
回到家裡，父子倆擺好棋盤，準備對弈。
圍棋是一項高雅的競技運動，其禮儀規則比象棋稍微複雜一些。
比如它持棋的姿勢都有講究，正確的拿子方法是用食指指尖和中指指腹夾住棋子。
手部動作有點像戲曲裡的蘭花指，突出一個休閒和雅觀。
當然，在真正的比賽中，有可觀的獎金和名譽在前時，休閒肯定是談不上了。
圍棋在對局前還有個猜先的禮儀。
即下手方請上手方抓白子若干，自己則取出一枚或兩枚黑子，來表示白子的單數或雙數，若是猜中則持黑棋，猜錯持白棋。
猜先一般是由段位高者和年長者抓子。
圍棋中，持黑棋先手，爲表示對對手的尊重，一般來說，黑子第一手落在右上角佔角，目的是把距離對方右手最近的左上角留給對手。
整體來說，圍棋禮儀的細節更多。
而相比於禮儀，它的規則也比象棋複雜得多。
錢權爲了測試“三九”，以及和李知一對弈，特意在網上學了這些。
他和爸爸猜先之後，爸爸持黑先下。
在圍棋中，先手是有明顯優勢的，畢竟可以提前佔據有利地勢。
《天龍八部》中黃眉僧和段延慶下棋，爲了搶得先手，不惜剁了一根腳趾，可爲佐證。
不過，現在的圍棋比賽，爲了平衡掉黑子先手的優勢，加了貼子的規則。
簡單來說，棋至終局計算勝負時，持黑棋方要貼3.75個棋子，再行計算。
圍棋棋盤縱橫19道，一共361個交叉點，因此對局雙方的歸本數爲180.5子。
也就是說，黑棋若想贏得比賽，須佔據184.25（即185）以上個交叉點才能獲勝。
錢文林和錢權都不算高段位選手，但開局也下得一板一眼，各佔兩角，形成“平行型佈局”。
緊接着，錢文林在自己兩枚黑子正中間的位子落下一枚棋子，擺出了“三連星佈局”。
這種佈局氣勢宏大，積極多變，適宜於擅長攻擊和大形勢作戰的棋手。
但有一說一，對錢文林來說，他擺這個局，還是以實驗和唬人爲主，至於怎麼和後續的攻殺有效相連，還處於探索階段。
錢權顯然不如爸爸研究得深，依循着和李知一對弈時隨心所欲的經驗，自顧自下自己的。
在自己佔據的角落附近落子“締角”防守。
爸爸擺好大陣勢就開始進攻。
這個時候，你會發現，棋盤上那些黑白子像突然有了生命，帶着某種意圖和算計佔據一個位子，等待着攻殺的時機。
圍棋攻殺着法，術語也有很多，像什麼挖、夾、立、點、枷、滾打包收和倒脫靴等等。
錢權沒有認真研究過這些，他和李知一一樣，下圍棋的基礎思路是儘量多圍地盤，多吃對方的子。
問題就在於，李知一每次都圍得比他多，吃的比他兇。
她也沒有系統地學習圍棋，也沒去研究那些經典棋局，就在對着圍棋規則寫程序的過程中，無師自通。
所有圍棋的謀略都在計算之中。
而361個交叉點的計算對李知一來說，可能太簡單了。
錢權隨着爸爸落子，剛把白子放下，一旁觀棋的丁琳琅輕笑了一聲。
“你笑啥？”錢權問。
丁琳琅搖頭：“觀棋不語。”
“我懷疑你在冒充丁琳琅九段。”錢權調侃了一句。
話音未落，爸爸把他剛落下的白子吃掉了，還開心地說了句：“中腹開花三十目。”
“啥意思？”錢權問。
“意思是我吃你這個子，對後面的局勢有很大影響，相當於三十目的價值。”
“目”指的是被一方圍住的空白交叉點。
“好吧。”錢權其實沒啥感覺，轉頭跟丁琳琅說，“你居然也懂這個？”
“我不知道叔叔說的是啥，我就看出你這個棋子會被吃。”
“哈哈……”
錢文林笑道：“我們這是一老一小兩個菜鳥互啄，旁邊還有個菜鳥觀衆看得樂呵呵。”
這一局自然是以爸爸錢文林大勝告終。
接着錢文林就給錢權和丁琳琅科普了一下圍棋十訣，從不得貪勝、入界宜緩、攻彼顧我、棄子爭先、舍小就大，到逢危須棄、慎勿輕速、動須相應、彼強自保、勢孤取和。
“從圍棋的角度來說，現在你們，包括我在內，理解這個都太早了，但這‘十訣’包含的人生道理，值得品味。”錢文林道。
錢權和丁琳琅都點頭受教。
“爸，我用我們公司即將推出的新產品跟你再下一盤吧？”錢權決定請幫手。
“什麼產品？”
“AI圍棋——三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