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你這屋裡的味兒可真香啊!在燉排骨呢吧?”王嵩一進來就問我,滿臉的賤笑。
我這時已經來不及把那碗石藕燉排骨藏起來,也藏不住燉排骨那股濃郁的肉香味,只好點頭道:“剛弄好,正準備吃呢。王校尉你來找我有何事呀?”
“我來找你討好東西吃呀!”王嵩嘿嘿笑着,指着我道:“別不承認,我知道你在偷偷幹什麼呢!”
“我,我在幹什麼?”我一時竟有些慌張了。
“你在吃石藕!對吧?”
“你怎麼知道的?”
“嘿嘿!我是夜遊後軍的後勤大總管,你說我怎麼知道的?”王嵩繼續賤笑道,“我剛纔去巡查各營伙食的時候,發現你們第八營在熬石藕。嘿,我是最喜歡吃石藕的了,就是這玩意兒煮起來太耗費時間,所以我嫌麻煩懶得弄。”
“於是,我就想着在各營巡過一輪後倒回來你們這兒討一口藕吃。結果你手下的火頭軍說是翟校尉你叫熬的,原來你還會炒菜,竟然自己在宿舍裡開小竈。我這不就順着味兒尋過來了嘛!”
我終於明白了,便尷尬地解釋道:“呵呵,我以前幹過廚師,是懂一點手藝,所以偶爾自己弄幾樣小菜來改善改善伙食哈!”
但王嵩說着說着就往我桌子上瞄,一下子就看見了那碗石藕燉排骨。
“喲,這碗排骨看起來很好吃嘛!這是什麼排骨?”
“地豚排骨……”
“哦,用地豚排骨和石藕放在一塊兒燉,這種做法我還沒有嘗過呢!”王嵩盯着那碗石藕燉排骨,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我能嘗一塊嗎?”
我無奈回答:“王校尉不用這麼客氣,一起吃吧!”
“那就叨擾了!嘿嘿!”
王嵩十分高興,拿起我的筷子夾起一塊石藕放進嘴裡。剛一入口,他的眼睛就直了,轉頭問我:“你這,可是陰餐?”
我知道肯定瞞不過他了,便只好承認道:“是。”
王嵩做起了鬼臉,用手指點點我,道:“翟校尉你可真不厚道啊!有這麼好的手藝居然一直瞞着掖着,居然還會炒陰餐,哎,那你跟鬼膳門是什麼關係?”
我連忙道:“沒什麼關係!”
“那你怎麼會炒這個?”
我不敢說出師父的名頭,只能撒了個小謊,道:“當年我在左丘城幹廚師時,不經意間在右市裡淘到了半冊鬼膳門的菜譜殘本,裡面就記載着這道石藕燉排骨的做法。所以,呵呵,我這應該算是偷學的吧!”
“哦,怪不得之前我一說到鬼膳門,你就說得出他們的來由。”還好王嵩並沒有多想,他的注意力幾乎都在那碗石藕燉排骨上。
他又嚐了一塊排骨,嘆道:“真不錯,比夢死樓做的還好吃!哎,翟校尉,來一起吃,一起吃呀!”
我無奈陪笑,但心裡早就開始罵娘了:“還用你招呼我?真搞得反而好像你纔是主人家似的!”
很快地,一大碗石藕燉排骨竟被王嵩一人吃了一大半,我就夾了幾塊意思意思。王嵩吃完了,心滿意足地起身要走,卻又回身對我道:“翟校尉,你這手藝不利用起來太可惜了!用不用我找機會幫你推介推介?”
我忙搖手道:“不用勞煩王校尉了!家常小菜,自己弄來換換口味而已!”
“唉,你太謙虛了!”王嵩意味深長地笑道,“偷偷告訴你吧,甘將軍也最喜歡吃陰餐。你應該抽空請他吃一頓,肯定對你的仕途有好處!嘿!”
我最怕的就是這個,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好目送他離開。但隨即不禁有些惱火:“貪心的傢伙,手拿嘴吃,就喜歡佔別人便宜!”
可王嵩最喜歡幹這種“借花獻佛”的划算事情,果然就把這事告訴了甘聖。此後,他便時常拉我一起去給甘聖炒陰餐吃,自己順帶地過過嘴癮,對於他竟是一舉兩得。甘聖也是善於阿諛奉承之輩,王嵩可以算是得到他的“真傳”了!
我十分無奈,但又不好拒絕,爲這種小事鬧翻了也不值當。我不敢給他們做黃泉湯,就只做石藕燉排骨和涼爆肥腸這兩樣陰餐來應付他們。
涼爆肥腸是我去夢死樓吃飯時嘗過的,做法很簡單,幾乎是看一眼就會了。這道菜的用料也便宜,主原料就是地豚的大腸,因此也屬於最低級的陰餐。但甘聖和王嵩就很喜歡吃,尤其適合當下酒菜。
這兩樣低級陰餐對於甘聖和王嵩的修煉幫助微乎其微,他們自然也不會往提升修爲那方面去想,更多地是把這個當做是一種特殊的美味佳餚。就好比陽間有權有勢的人喜歡吃熊膽、松茸一樣,只是滿足其獵奇、嚐鮮的心理罷了。
飯飽酒酣之後,甘聖和王嵩二人竟似乎把我當成了心腹,有些話也敢胡亂說了。這一天,他們便藉着酒勁,開始逐一點評起各位陰校、陰將來。
“賈冀和程友良這兩人不是什麼好東西!”甘聖滿臉地不屑,“提醒”我道:“能力一般,水平有限,但私下的牢騷話最多。你可別跟他們走的太近,對你影響不好!”
我不敢反駁,只好點頭稱是。
“高嘉呢?”我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和他的關係還可以,彼此都是從新兵營開始就建立起來的好感。
“他就是個木頭!”王嵩嗤笑道,“他的綠箭營帶的還行,能力也算可以,但就是不太懂做人!”
說罷,王嵩還伸出手來做了一個數錢的動作。我再次點點頭,表示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了。
高嘉爲人比我還古板,肯定不懂得如何討好上級,所以註定討不了甘聖的喜歡。只是因爲高嘉的能力確實突出,甘聖纔不得不重用而已。
其實我也很討厭阿諛奉承之事,但陰差陽錯之下,放棄黑桃鎮剿匪的戰利品以及會炒陰餐這兩件事卻成了我的“良好表現”,更被甘聖、王嵩視作主動投靠,真是令我哭笑不得!
另外一位比較受甘聖看重的陰校就是申屠仁。他的性格粗獷,脾氣耿直,貌似也不像是會拍馬屁的人。不過王嵩就透露說,申屠仁是夜遊元帥的親外甥,後臺可硬着呢!
怪不得申屠仁數次惹甘聖生氣,甘聖也不敢把他怎麼樣,甚至還由着他來。從古至今,不管是在哪支軍隊裡,裙帶關係總是免不了會出現的。一人當了將軍,便很可能連帶着他的兄弟、子侄也能在軍中混個好職務,升遷順利。
就像之前關茂跟我說的一樣,他祖上的曾叔祖曾經當過陰將,按理也能蔭及子侄。若不是因爲關家三代人丁稀少,否則早就應該發展成爲一個軍旅世家的。
點評完了夜遊後軍的諸位陰校,甘聖、王嵩竟又扯到了其他各軍的陰將去。比如夜遊前軍的陰將白貴,也是夜遊元帥的一個遠房親戚。再加上他各方面能力還不錯,便很受夜遊重用。
其實說來說去,甘聖的言下之意就是暗指自己在軍中毫無根基、後臺,還能夠憑藉自己的打拼一路幹到了陰將的位置,實屬不易。而王嵩也很會察言觀色,一個勁地誇讚甘聖善於獻計獻策,才能博得上級的欣賞,獲得升遷。
可憐我一直在旁邊聽着這二人的自吹自擂,耳朵實在是有些受罪!
後來說着說着,他們竟說到了陸憐,也就是柳寒所在的日遊左軍的陰將,統領着陰軍裡所有的女兵。她同時也是陰軍中唯一的女陰將。
“據說她也是位大美女?”王嵩向甘聖求證道。
“可不是嘛!軍中想追求她的軍官多了去了!”甘聖又開始大說八卦新聞,這次竟然連日遊元帥也不放過,“日遊元帥打第一次見到陸憐就動了心思,硬是藉着上次整編的機會從夜遊元帥手裡將陸憐搶過去收歸到他的賬下,就是想近水樓臺先得月!”
“嘿嘿,那日遊元帥得手了沒有?”王嵩涎着臉問道。
甘聖卻搖搖頭,偷笑道:“可惜人家陸憐的後臺也夠硬,正是察查司判官陸之道的侄孫女。他哪裡敢胡來!”
又是一個關係戶!
陸憐或許就是靠了陸之道的關係,才能獲得如此殊榮。不過,她的存在對於柳寒來說倒是一件好事,猶如鄔芳在左丘城時的角色一樣,可以保得手下一干女兵不受侵擾。
最後,連陰將們也都點評完了,陰軍中也就只剩下夜遊沒有被甘聖、王嵩談及。我便隨口問道:“夜遊元帥又如何?”
可甘聖和王嵩都立馬搖頭,換了一副很嚴肅的面孔對我道:“官場第一大忌,切不可隨便打聽頂頭上司的底細,否則吃不了兜着走!”
我被他們唬了一跳,只好閉嘴不問了。
自從被甘聖和王嵩視爲“自己人”後,不可否認我也得到了一些優待。務實地來說,不管我再怎麼看不慣陰軍中的種種不合理的現象,但既然無法改變自己所處的環境,就只能努力去適應它。
至少目前以我自己的能量,還不足以改變這種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