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玉和醫院住院部。
周茜正把手裡一束百合插在牀頭櫃上的花瓶裡，一面側過臉跟倚在牀上的趙昕蕾說話。
周茜是澄空大學大二的學生，身材嬌小，烏黑的長髮在腦後束成馬尾，明亮的大眼睛清澈如水，形狀美好的脣邊總是帶着抹微笑，令人一眼看過去便份外親切。
趙昕蕾是她的同學，私下也是興趣相投的好朋友，是個安靜秀氣的女孩子。
這次趙昕蕾生病住院，周茜隔幾天便到醫院來探望她，陪她聊天，給她帶些解悶的小說，或者上課的筆記。
周茜插好了花，轉過來看着趙昕蕾，道：“你今天氣色看起來比我上次好多了。應該好些了吧？什麼時候能出院？”
趙昕蕾笑了笑，“是呢，醫生說再觀察幾天就可以回去了。”
“哦，那太好了。”周茜很開心地拉住了她的手，“你知道萬聖節要辦化妝舞會的事麼？等你出院正好參加。”
“咦？萬聖節舞會？”趙昕蕾有些意外。
“嗯，幾個社團聯合申請的，眼下已經開始籌備了。”周茜的聲音裡頗有幾分得意，“我們吸血鬼文學愛好者協會也有份哦。”
吸血鬼文學愛好者協會是個很小的組織，甚至都不是澄空的正式社團，只是幾個興趣相投的朋友交流討論的同好會而已，所以這次能參與策劃萬聖節的舞會，周茜十分興奮。
“是嗎？”趙昕蕾依然有些吃驚，道，“學工部那幫老古板怎麼會批准的？”
“那個你別管，總之萬聖節的化妝舞會已經決定了。你只要快點好起來，到時候去參加就好了。”周茜嘴角笑意更濃，拉着趙昕蕾的手重重一握。
“嗯。”趙昕蕾應了聲，“化妝舞會啊，聽起來很有趣呢。你要扮成什麼？還是吸血鬼嗎？”
“當然。”周茜微微一仰頭，“我可是德庫拉伯爵夫人哦。”
趙昕蕾笑出聲來，打趣她道：“你只恨不得真有個德庫拉來娶你吧？”
“求之不得呢。”周茜說着停了下來，輕咳了一聲才道，“說到德庫拉，我最近在網上認識一個很有趣的人。”
“也是德庫拉迷麼？”
“何止。”周茜說起這位在網上認識的新朋友，便忍不住雙頰泛紅，眉飛色舞。
那位用德庫拉的名字做網絡ID的弗拉德不單是德庫拉的崇拜者，而且談吐風雅知識淵博。他對文學藝術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他說話間的態度似乎有一種超然的平靜，有時卻又能夠一針見血地剖析人心裡最深刻的東西。
總之那是一個罌粟一樣有着致命吸引力的男人，周茜幾乎要對他着了迷。
趙昕蕾忍不住又要取笑好友，道：“咦，難不成你這是在網戀？”
周茜微微一怔，然後就紅着臉輕輕搡了趙昕蕾一把，“討厭啦。人家纔沒有。”
“網戀也沒什麼不好吧？”看着好友一副小女兒態撒嬌，趙昕蕾不由又笑起來，道，“只是你自己要多個心眼，要問問清楚到底是什麼人，小心不要上當。”
周茜點頭應了聲，卻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開始問趙昕蕾上次帶來的書看完沒。
作爲吸血鬼文學愛好者協會的主力會員，她帶給趙昕蕾的書，自然大多是吸血鬼小說，說到書中喜歡的地方，便再次神采飛揚起來，連換班的醫生進來查房也沒有查覺。
醫生是個年輕男子，身材修長眉目端正，只是臉色並不太好，蒼白得就像他身上的白大褂一樣。進來之後見兩個女孩聊得正開始，很好脾氣地沒打斷，只站在旁邊微笑地聽着。
倒是後面跟着的護士重重咳嗽了一聲，周茜才一時驚愕地停下來，忽閃着一雙大眼，不好意思地掩了嘴，“啊，抱歉。”
趙昕蕾也坐直了身子，向醫生笑了笑：“江醫生。您今天又值夜班啊？”
“是呢。”江醫生應了聲，走到她牀前來。
“身爲醫生，也要注意休息啊，我看您這臉色比病人都差了。”是熟悉的醫生，趙昕蕾也就順口開了句玩笑。
江醫生只是笑了笑，爲她做了例行檢查，末了目光落在牀頭的書上，輕輕一皺眉，道：“沒想到你們這些小姑娘家的，倒喜歡這種神神怪怪的東西。”
趙昕蕾還沒說話，周茜先搶着道：“吸血鬼才不是什麼神怪呢。”
“嗯，嚴格的說起來，也許是一種病變吧。比如說身體裡缺乏某種元素，或者一些不能被紫外線照射的皮膚疾病什麼的。”
江醫生這麼說着，趙昕蕾不由又笑起來，道：“江醫生還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
周茜也道：“醫生你是說想先天紅血球生成卟啉症之類的吧？”
江醫生轉頭看了她一眼，“這麼生僻的病症，虧你記得這麼清楚。”
“當然啊，先天紅血球生成卟啉症患者是吸血鬼傳說的起源這種說法老早就有了。網上甚至還有人貼出照片來駁斥我們這些吸血鬼愛好者。”周茜哼了一聲，“但那又怎麼樣呢？喜歡的還是喜歡，誰也控制不了。”
“你只是喜歡那些被文學藝術小說電影美化之後的故事而已。”江醫生笑了笑，“這和葉公好龍的道理也是一樣。說得這麼堅定，如果真的有隻吸血鬼用尖牙咬住你的脖子，看你還能不能喜歡得了。”
周茜不服氣地鼓着腮幫，還要爭辯，江醫生卻已經不再理她，轉向趙昕蕾像尋常一樣交待了幾句注意事項，就走向下一個病房。
“什麼嘛，那種口氣。”周茜還是氣呼呼的，“完全把人瞧扁的樣子。他以爲他是誰啊。”
趙昕蕾笑着拍拍她的手安撫她，“他是醫生嘛，當然不信這些靈異離奇的事了。”
“但他那種態度也太傲慢了，簡直就是在說‘會喜歡這種東西，真是太幼稚了’。”周茜嘟起嘴，“就算我是葉公好龍，那又怎麼樣？不行嗎？”
“行。當然行。”趙昕蕾完全像看一個賭氣小孩一樣看着她，還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道，“好了，你回去吧。天都黑了，一會不好坐車了。”
周茜看了一眼窗外，果然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於是又握了握趙昕蕾的手，說了句“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早點出院來參加萬聖節舞會。”便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