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山說道:“《禮記.雜記下》有云:孔子的學生子貢隨孔子去看祭禮,孔子問子貢:賜也樂乎?子貢答道:一國之人皆若狂,賜未知其樂也。孔子說:張而不弛,文物弗能也;張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張,文武弗爲也;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也。所以說,忙碌之餘,能適當的休閒一下,緩解心情放鬆心思,也是爲了更好的繼續做事。所以在下以爲,玩兩手也不就是浪費時光。不知平尺兄以爲然否?”
平尺左部沉吟了一下說道:“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我不會玩耍這個,我在此休息也可以放鬆身心。”
梅子山聽此眼睛一亮,連忙說道:“平尺兄說的也沒錯,只是我們在這裡玩不免聲音會比較嘈雜,影響到平尺兄休息;不如我幫平尺兄開個房間如何,讓侍女伺候着也是極好的紓解。”
趙日新也說道:“這點梅兄說的不錯,剛纔我看連端茶伺候的侍女都是一等的漂亮,別說是在裡間伺候的了。以平尺兄的神韻,她們定會爭相掃榻以待。”
平尺左部搖了搖頭說道:“不,我是大日本國的武士,平尺貴族的尊貴血統不容沾染外族女人的身體。不過爲了舒緩身心,我可以跟你們玩這個。”說完,指了指桌子。
即便是梅子山另懷心思,聽平尺左部這麼說國人,眼裡也禁不住透出恨意。但聽到可以下桌和他們一起,又高興的招呼大家趕緊坐下,把平尺左部引導到位置上。
梅子山講了一遍規則,平尺左部說道:“這個很容易,不過我不信這個搖骰子的,從新換一人才行。”
王祺悄然一樂說道:“沒問題啊,不過荷官的抽成要單獨從你那兒出了,每把十抽一的抽成,這是賭場的規矩。”
平尺左部說道:“那誰來搖?”
王祺說道:“這裡就剩這位何兄弟空閒了,讓他來搖如何。”
王祺也樂意讓鍾離賺一筆,自作主張就推薦了鍾離。平尺左部來的時候見到張士誠和鍾離很熟悉,想當然的認爲鍾離會偏向他們這一方,最次也就居中不偏不倚。
平尺左部對此表示贊同,其他人知道鍾離不會玩,一直在旁觀看,也不擔心他會做什麼手腳。
王祺招呼鍾離說道:“何兄弟,臨場救急,下場做做荷官如何。”
鍾離本不想參與,看到梅子山和平尺左部的嘴臉,內心也是氣憤不已,見王祺邀請,也就答應了下來。
換位之後,鍾離走到荷官的位置,準備拿起骰子投盅。
這時,平尺左部突然說道:“慢,我要看看骰子和骰盅。”
老荷官連忙拿起骰子和骰盅讓平尺左部驗證。平尺左部翻看了半天,沒看出什麼不對就交給了老荷官,準備正式進行。
老荷官提醒道:“各位還沒說每次押大小的規矩。”
王祺說道:“這個容易,每次五十兩銀子,最高不超過500兩,大家以爲如何。”
其他人沒有說話,那就是默認了這種玩法,鍾離心裡暗暗吃驚,桌上九人最少一把也要四百多兩銀子,自己活到這麼大也沒見過這麼多錢財。
平尺左部說道:“我沒有銀子,只有金子。”說完,從腰上解下一個皮子縫製的袋子,啪的一聲扔在桌上。
老荷官趕緊過來,打開袋子查驗金子,對平尺左部說道:“這裡可以換兌換,金銀兌換比是一比八,貴客要兌換多少?”
平尺左部拿出兩塊,估計有一斤重,交給荷官直接兌換成籌碼。其他人桌上本來還有,只是在佳和帖木兒來的時候打斷了節奏。
很快,荷官兌換來籌碼,放到平尺左部面前,自己拿起小木鏟子來分配開盅後各家輸贏的籌碼。
賭局正式開始,鍾離起初並不十分在意,隨便搖了幾下骰盅,啪的把放到桌上。骰子在骰盅裡來回撞擊着叮噹的發出不同的聲音,當骰子停下來鍾離能感覺到自己搖出了個四六六十六點。這種感覺很是奇妙,像是眼睛透過骰盅看到裡面的骰子點數一樣,鍾離內心裡有了趕緊開盅來驗證一下的感覺。
桌上的人紛紛下注,第一把都相對謹慎,輸贏都不大。隨着時間拉長,大家對鍾離的戒備心放了下來,能感覺到鍾離的確沒有做手腳,也沒有暗裡偏向誰。
鍾離心思不在做荷官,而是嘗試着用內力來控制骰子,能否按照自己的想法來確定點數。隨着不斷嘗試,內力對骰子的控制越發嫺熟,在落桌的一瞬間,自己就能判斷出結果是多少。
兩個時辰過後,桌面上贏家集中在梅子山、平尺左部和趙日新三人身上,三個人面前各自起了一堆籌碼。
王祺提議中場休息一下,經過半夜的賭博精神高度集中,身體能量消耗不少,吃點東西填填肚子。
衆人無不應允,大家嘻嘻哈哈的招呼着坐到裡側的桌子上,桌面上放着各種糕點吃食,喜歡那種自取就可以。
侍女換上新茶,遞上熱毛巾,幫着各位貴客按摩着肩膀,伺候的十分周到。
休息完畢衆人再次上場,桌面上的火藥味開始濃厚起來,壓的籌碼越來越大;一個時辰下來桌上只剩下了梅子山、平尺左部、王祺、趙日新,其他人紛紛不支不敢再戰。
再過幾把,王祺也告不支敗下陣來,搖搖頭坐在後面的椅子上和洪彥博低聲說這話。
這時,趙日新說道:“天色將明,大家玩了一個晚上,身心也勞累了,不如放開一些,兩把定輸贏如何!?”
梅子山不置可否,擡了擡手對平尺左部說道;“平尺兄也是遠道而來,只要二位沒有不同意見,我自當追隨。”
平尺左部指了指面前的籌碼,說道;“如此甚好,沒想到第一次玩這個,竟讓我贏了這麼多,我還想把你們的也贏過來。”
後面坐着的衆人聽到平尺左部的話,恨不得抽他的臭嘴幾個耳光,贏了錢不說,嘴上還不饒人。
梅子山淡淡的說道:“既然平尺兄有此信心,我和趙兄自然樂意奉陪。”說完,不着顏色的看了趙日新一眼。
趙日新咳嗽了一聲,說道;“梅兄說的不錯,如果平尺兄能全部贏走,那是平尺兄運氣好,我們甘願認輸。”
平尺左部對趙日新和梅子山說道:“現在改一下規矩可不可以。”
二人示意讓平尺左部先說,平尺左部說道;“先押大小,再搖骰盅,每次全壓。”
平尺左部說完,後面休息的人全驚的站起來,桌上三人加起來的銀子不下五十萬,兩把定輸贏,最後贏家只有一人通殺,這在博易櫃坊的歷史上也很少見到。
趙日新和梅子山對視了一眼,說道:“可以,我沒有意見。”
王祺激動的對鍾離說道;“何兄,何兄,你要好好搖啊,這樣的場面可不多見。”
鍾離說道;“我只管搖骰子,其他不管。”
如果剛剛王祺對鍾離說的話讓梅子山和平尺左部有警覺的話,鍾離說的話讓他們反而放心下來,一晚上鍾離做荷官做的規規矩矩,沒有半點逾越,這點大家都明白。
梅子山說道:“既然規矩已定,那就開始吧!平尺兄請!”
平尺左部把籌碼嘩啦全部推出去,說道:“押大!”
梅子山還是那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對平尺左部說道;“既然平尺兄押大,我自然要押小了。”說完把籌碼全部推出去,轉頭對趙日新說道:“趙兄請吧!”
趙日新說道:“今天晚上我大多都是押小贏的,既然是這樣,最後這一把自然也要壓小。”說完,把籌碼也嘩啦全部推出去。
平尺左部見都押定,對鍾離說道;“搖盅吧。”
旁邊桌上的賭客聽說這樣的豪賭,也圍觀上來看熱鬧,把桌子圍的裡三層外三層,外面看不見的墊着腳嚷着前面躲開一條縫隙,好讓他們看到。
老荷官站在鍾離旁邊說道;“各位看客,請注意不要把自己的身體和手接觸到桌子,以免震動影響骰子的點數。”
賭客大多懂規矩,身體和手都不會接觸桌子,只是睜大眼睛瞅着鍾離的手。
梅子山一隻胳膊放在桌子上,另一隻胳膊搭在另一隻胳膊上;趙日新很隨意,身體斜靠着椅背,一直手掌按在桌面上;平尺左部坐直身體,雙手壓着在桌子的邊;
鍾離還是隨手搖了幾下就放在桌子上,感覺裡面的結果應該是一二三六個點;當骰子要停到六個點的時候,一個骰子像被一股力量推了一下,一點變成了六點。
鍾離能感到這股力量的角度來自平尺左部,不由的看了他一眼,平尺左部面無表情的坐在哪兒。
在骰子停止的一瞬間,鍾離能感覺到裡面的骰子又翻了一個身,骰子在骰盅中不再轉動。
鍾離說道:“各位,我要揭盅了。”周圍的人伸着脖子睜大了眼睛看着骰盅。
鍾離揭開骰盅,裡面出現的赫然是一二三六點小,周邊一片驚呼聲響起。
平尺左部刷的站起身來,驚訝的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半晌,平尺左部緩緩的轉身看了看趙日新,又看了看梅子山,然後一言不發轉身離開桌子。
趙日新用手拍了拍桌子,說道:“沒想到我還真賭對了,果然是押小贏。”
梅子山拱手說道:“趙兄運氣果然不錯,剩下來就該你我了。不知道這次趙兄押大還是壓小?”
趙日新說道:“既然押小能贏,我相信贏也只贏一把,我這把還押小吧!”
梅子山說道:“既然趙兄押小,那我自然要押大了。哦對了,我看何兄弟右大拇指帶着一枚戒指,很是別緻,可否讓我鑑賞一下。”
鍾離聽此雖然臉色平靜,內心還是突然一疼,壓住心裡的波瀾,摘下戒指遞給梅子山。
梅子山認真的在看了又看,還戴在自己的大拇指上試了試,摘下來放到一邊,說道:“開始吧。”
兩人仍保持原來的姿勢,聚精會神的瞅着鍾離揮動的手。
桌子上的籌碼像一座大山,壓的衆人呼吸都急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