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翹瞧了眼倪桂香,嶄新的呢絨大衣,棗紅色,料子很不錯,衣服裁剪得還行,就是人不咋地,五五分又矮的身材,實在不適合穿這種中長大衣,兩條腿都遮住了,遠遠看去,就像一口棗紅色的座鐘。
而且倪桂香皮膚黑,又圓又矮,黑皮配棗紅色,比紫色強不了多少,楚翹很不想在外貌上攻擊人,但這倪桂香的穿着打扮,真的一言難盡,就這樣兒還敢瞧不起人,也不知道是哪來的自信?
“你這呢絨料子差了點,不是純羊絨的,肯定是讓裁縫騙了,有些裁縫奸的很,拿普通料子當好料子糊弄顧客,不識貨就很容易上當受騙。”
楚翹在大衣上摸了把,心裡就有數了,摻了一點羊絨,但不純,這一身頂多也就六七十塊,中檔水平,實在配不上倪桂香這高人一等的優越感。
倪桂香臉色漲紅,好在她黑,看不出來,她這大衣確實不是好料子,裁縫沒糊弄她,是她自己不想做太高級的,純羊絨要一百多一身,太貴了,她吃不消。
沒想到這個無業遊民眼睛這麼毒,一眼就看出來了,還當着她面指出來,真不會說話,小地方的人就是這麼沒品。
在倪桂香心裡,京城以外的地方,都是小地方。
哪怕滬城這個大都市,她也瞧不上。
“回去我找那裁縫算帳去,要了我一百六十多塊,竟然給我差料子,太缺德了。”倪桂香硬着頭皮全推到了裁縫頭上。
楚翹笑了笑,看破不說破,朝下瞄了眼,這女人的皮靴是舊的,擦了不少鞋油,粗看像新的,但細一看,至少穿了三年以上。
還有包包,是最普通的皮革包,不會超過十塊錢,還可能是地攤上買的便宜貨。
前世當了十幾年闊太太,眼神還是不錯的,一眼就能瞧出好壞。
“你怎麼還在背這種皮革包?京城那邊還這麼老土嗎?嘖嘖,你知道這種包在我們滬城這邊叫什麼嗎?”楚翹連連搖頭,搖得倪桂香心慌。
她這包又怎麼了?
“叫什麼?”倪桂香忍不住問。
“叫大媽包,
五六十歲的大媽才背這種便宜貨,你這包也就幾塊錢吧,我摸摸看,皮革都不是,是塑料的,款式看起來倒蠻高檔,可這是仿製大牌子的,真正的好包做工沒這麼粗,你瞧瞧我的,我這是LV的,朋友幫我在港城那邊帶的,兩千塊一隻,當然也就是LV裡的普通包,我平時揹着買菜用的,瞧瞧,做工是不是明顯不一樣?”
楚翹貢獻出了自己的LV包包,林白微上次去了趟港城,給她帶了一隻,現在的價錢也不算貴,過十幾年就要好幾萬了。
倪桂香震驚地看着面前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包包,粗看和她的包包沒啥區別,甚至還是她的包更閃亮一些,可看久了,她就感覺到了差別,楚翹的包低調奢華有內涵,越看越好看,她的包越看越低俗,看得她好想扔垃圾桶。
“這包要兩千塊?”
倪桂香嚥了下口水,說話客氣了許多,她的調查有誤,小叔子的經濟實力,好像不是一般地壕。
“對啊,才兩千塊的東西,有什麼好騙人的,有些包包要好幾萬呢,可惜我的錢剛拿去投資公司了,暫時買不起,老公,你得努力掙錢了,我的愛馬包包全靠你呢!”
楚翹衝忍笑忍得辛苦的顧野撒嬌,她自己也忍得好辛苦,裝逼真累,不知道有些人爲什麼那麼喜歡裝逼。
“我已經聯繫了個大客戶,要是談妥了,兩隻愛馬馬包包都沒問題。”顧野拍胸脯保證,媳婦在替他爭面子呢,他得全力配合。
而且媳婦想買包包,他當男人的,必須支持,儘管他也不明白,一隻小小的包,爲什麼要賣那麼貴,一頭牛也賣不了這麼多錢呢。
“一隻就夠了,等新款出來了再買。”楚翹笑得很甜,見倪桂香夫婦瞠目結舌的模樣,心裡痛快多了。
哼,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敢瞧不起她男人,就打爛你們的臉!
顧中華內心翻江倒海,好多年沒回滬城,他對這邊的情況,基本上來自顧解放,但在顧解放的描述中,顧野不求上進,過得一塌糊塗,連三餐都難以維持。
三餐都維持不了的人,買得起兩千塊的驢包?
顧中華不認識LV,就看到了這兩個字母,拼起來可不就是驢嘛,一頭驢都不用兩千塊,這麼小的一隻包要兩千塊?
物價局幹嘛吃的,這是明顯的欺騙消費者,咋沒人管?
“機牀廠掙的有這麼多?”顧中華不解地問。
難道現在國情變了,機牀廠發高工資了?
“機牀廠掙的不算多,主要是我老公掙的多,賣機牀搞提成,賣得多賺得多,死工資當然沒多少錢。”楚翹好心解釋。
顧野還在一邊幫腔:“我掙的不多,我家翹翹才掙的多,她和朋友合夥開店開公司,以後我要靠媳婦養了。”
顧中華夫婦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嚥了下口水,心裡都在罵顧解放。
蠢的要死的東西,住在一個城市,連人家的底細都不知道,難怪混一輩子都混不出頭,敢情顧野這兩口子都當大老闆了,難怪財大氣粗,說話比天皇老子還牛逼。
“小楚開的什麼店?”倪桂香和氣地問,態度和之前截然不同。
“美容店,明年開春就開業。”
倪桂香心裡打着小算盤,小叔子兩口子是有出息的,能掙錢,必須搞好關係,以後他們也能沾點光,有個急事就能問小叔子借錢週轉了。
輕輕捅了下顧中華,倪桂香使了個眼色,顧中華微微點頭,他和妻子心思一致,以後要和小弟多聯絡感情了。
至於蠢大哥一家,就算了吧,又蠢又沒出息,他不想浪費時間浪費感情了。
顧解放一家也到了,後面跟着顧建設,還有顧文兄弟,一家子都來了,看到顧中華夫婦,顧解放傻眼了,他不知道老二夫婦也會來, 心裡不由一咯噔,涌上了不安。
就感覺要出事。
這些日子他沒一天睡好過,就是那天被顧野拽去醫院驗血開始,他每天晚上都做噩夢,還夢到了他娘,以及村裡的無賴顧二牛,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夢到顧二牛。
但顧二牛在他的童年回憶中,是不可缺失的一部分,顧二牛總給他買糖吃,村裡的孩子欺負他,顧二牛也會出來制止,顧解放對顧二牛印象很好,可這麼多年都沒見面了,冷不丁夢到這人,他心裡就感覺怪怪的。
“都來了,先吃飯吧!”老爺子表情淡淡的,喜怒不顯於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