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面面相覷, 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裡發生的一切已經遠遠超過了他們能預料的範疇,看起來這次的場面真不小。
聶南圭盯着不遠處:“我們過去看看吧。”
他聲音很沉:“我們手無寸鐵,去了後也沒法幫人救火,着火了, 自然有消防工作人員去救火, 如果有人肆意鬧事, 自然有武警戰士去保衛人民。我們要做的, 就是安安分分地等在這裡。一旦我們跑出去,萬一走散了,我們自己都不安全了。”
初挽贊同:“鐵生哥說得對,我們是手無寸鐵的普通老百姓, 需要公安同志來保護, 我們沒法去當英雄。現在我們跑出去,就是給武警戰士添亂。”
聶南圭挑眉,看了一眼初挽和易鐵生, 點頭:“你們說得對。”
初挽其實知道聶南圭的意思,他怕這場火裡另有陰謀, 畢竟現在是犯罪團伙盜竊文物的關鍵時候, 那些人必然詭計層出。
當下她解釋道:“太多的, 我們真管不了,我們現在能在這屋裡安分待着,不出事,就萬幸吧。”
聶南圭苦笑:“對,我現在也覺得你們說得有道理。”
特別是初挽, 一姑娘家, 眼力又好,萬一她被犯罪分子盯上, 那才叫麻煩呢,所以悄沒聲地屋裡躲着吧。
初挽盯着窗戶外的紅光,道:“不過,我猜着——”
初挽:“剛纔聽那一聲轟隆,應該是是爆破聲,現在聞着好像有汽油的味道,看來是汽油桶爆炸?”
初挽:“那就是有人蓄意放火了。”
聶南圭蹙眉:“蓄意放火?不過我記得街對面只有商店,他們幹嘛在這裡放火?”
這是盜竊文物團伙的調虎離山之計?
他們發現武警戰士來了,估計有所圖謀,但是被武警戰士盯上,不敢行動,所以乾脆來一個調虎離山?
這些武警戰士看到這麼一場大火,涉及到老百姓安危,自然也不可能坐視不理。
不過初挽還是道:“我們出去也白搭,安分留這裡吧,我們自己經過多少事,武警戰士經過多少事,我們能想到的,他們也未必不能想到。”
當下兩個男人都不再說什麼了,大家安靜地盯着窗外,聽着外面的動靜,消防車刺耳的聲音響起來,哭喊聲反而弱了,人們腳步匆忙地趕過去,伴隨着潑辣的水聲,聽起來一切都亂糟糟的。
不過火光到底是逐漸小了下來,看來那火勢應該是控制住了。
大家都鬆了口氣,想着接下來是要休息還是怎麼着。
誰知道就在這時,突然聽到有尖銳刺耳的剎車聲,還有密集的腳步聲,吆喝聲以及衝撞聲。
伴隨而來的,是那老闆娘大聲的哭哀嚎聲:“你們什麼人,你們要幹嘛?”
大家一驚,忙從窗外看過去,卻見旅館外不遠處的馬路上,已經停了數輛警車,以及真槍實彈的武警戰士。
其中兩個,舉着黑洞洞的槍,正往這邊走,而就在他們窗外,似乎有黑色身影閃過。
這場面實在出乎意料,大家面面相覷。
易鐵生忙道:“我們馬上把門堵上!防止他們狗急跳牆,等武警戰士進來我們就安全了!”
初挽聶南圭一聽也對,連忙搬來了桌椅,將門窗全都堵上。
堵上門窗後,易鐵生找出來菜刀和鏟子,又把滾開的水倒進熱水瓶裡,交給聶南圭:“一旦有人想闖進來,我們不用客氣,直接動手。”
聶南圭這個時候只有聽着的份了,他確實沒經過這種事。
易鐵生:“挽挽你坐那邊椅子上,離我們遠點。”
他怕萬一非法分子往裡面闖,不小心傷到初挽。
她摸了摸自己藏在懷裡的刀,那是一把很薄的小刀,這些年她出門一直都帶着。
三個人嚴陣以待,就聽外面腳步密集,亂糟糟的,彷彿有男人沉聲的呵斥聲,但是聽不出是什麼人。
當下都靠在門上,屏住呼吸,誰也不敢出聲,就那麼仔細聽着,嚴陣以待。
一直過了大概半個多小時,外面響起腳步聲,還有吆喝聲,緊接着,門外就有人敲門了:“開門?裡面有人嗎?”
這時候,三個人視線交匯間,都不出聲。
誰知道,卻聽到外面一個聲音說:“這裡有人嗎?”
乍聽到那個聲音,初挽幾乎不敢置信,等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她的心一下子像煙火般炸開了,當下忙衝過去,就要搬開那些桌椅。
“我在,我在!”
聶南圭嚇了一跳:“你瘋了,問清楚!”
初挽:“我在這裡!”
易鐵生也明白了,當即趕緊搬開桌椅,誰知道搬了桌椅後,門還是推不開,看樣子這門竟然有暗鎖,他們其實早就被鎖在裡面了?
陸守儼聽此,吩咐道:“挽挽,你離遠一些,我來開門。”
初挽聽着,趕緊後退,易鐵生便將她護在身後。
這時候,就聽到“砰”的一聲,那門直接被踹得四分五裂,哐當落在地上,四散開來。
初挽看過去,就見灰塵揚屑之中,站着一個陸守儼。
他穿了軍綠色大衣,身姿挺拔,眉眼凜然。
初挽一顆心瞬間放到了肚子裡:“七叔七叔……”
在這麼一番提心吊膽的緊張後,突然看到他,激動得話都說不出。
陸守儼目光落在她身上,低聲說:“沒事吧?”
初挽其實本來恨不得立即撲過去,不過她很快發現陸守儼身邊還站着幾個,都是拎着槍的,好像是武警。
她忙收斂了情緒,搖頭:“我沒事!”
陸守儼頷首,對旁邊的武警戰士囑咐了幾句,對方點頭。
之後陸守儼纔對初挽道:“這裡現在很安全,你安心留在這裡,我先去處理一點事。”
初挽沒想到他還有事要處理,不過還是點頭:“好。”
陸守儼擡眼,眸光掃過房中的易鐵生和聶南圭,那目光在聶南圭身上停了一秒鐘,之後,他對易鐵生禮貌地頷首示意。
易鐵生也點頭,算是打了一個招呼。
陸守儼:“外面現在沒事了,麻煩易同志先陪她下。”
易鐵生:“放心,我知道。”
陸守儼這才陪着另外一位全副武裝的,過去其它房間。
留下的那位武警戰士對他們點頭,表示要搜查下這個房間,請他們配合,三個人自然沒話說,直接先轉移到旁邊房間。
很快,武警戰士搜查過了,又叮囑他們暫時不要外出,等會還有話要問他們,他現在先守在外面,不會有事的。
門關上了,不過此時此刻,初挽心裡踏實多了,落地的感覺。
聶南圭湊到窗戶邊,看了看外頭:“那是你什麼叔叔?”
初挽心裡還惦記着陸守儼,只是下意識看了他一眼,沒回話。
聶南圭:“我看你喊他七叔?”
初挽:“你聽錯了吧?”
聶南圭沒太在意稱呼問題:“可能吧,這是你親戚?”
初挽道:“這是我愛人。”
聶南圭神情有些異樣。
他的視線穿過窗戶,看向那個已經走遠了的背影。
那個背影硬朗挺拔,看上去沉穩而有氣勢,此時他正側首和旁邊一個看起來是武警隊長的人說話。
從年紀看,確實不大,應該不到三十歲。
他看了好一會,才緩過神,望向初挽:“他是你愛人?”
初挽點頭道:“對,這是我愛人,至於稱呼,這是我們私底下的夫妻暱稱,這個沒什麼好奇怪的……”
剛纔正是緊張時候,沒留意,下意識這麼叫了。
聶南圭“咳”了聲,之後點頭:“這暱稱挺特別的。”
初挽便沒再理會,提心吊膽了這一兩天,現在心總算放到肚子裡,她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來潤潤嗓子。
旁邊易鐵生本來正皺眉看着窗外,現在聽到這話,終於開口:“聶南圭,別人夫妻怎麼稱呼,這和你有關係嗎?”
聶南圭可不敢惹易鐵生,忙道:“沒關係,沒關係,我這不就是好奇嘛!”
易鐵生:“以後你結婚了,你要你愛人叫你孫子,我們一定不會大驚小怪。”
聶南圭用無言以對的眼神看了看易鐵生。
他就不明白了,爲什麼易鐵生這麼針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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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時候,現場終於清理過了,初挽吃早飯的時候,看到牆根底下有殘餘的血跡,一個戰士正提了水桶來清理。
他看到初挽他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衝他們點頭。
吃過早飯,武警大隊的隊長來了,和他們大致聊了下情況。
原來昨天上午,他們接到了陸守儼的電話,按照陸守儼所說,馬上聯繫了市局,結果就發現了初挽的報警。
那個報警本來完全沒被重視,不過省裡一問,市裡也緊張起來,他們迅速分析過後,意識到事態嚴重,便緊急聯繫青州公安局,從瞭解到的蛛絲馬跡,確認至少有兩個文物盜竊團伙來到青州,他們意識到事關重大,當即調集了武警總隊人馬趕過來。
彼時陸守儼也從石原縣過來,和他們一起來青州。
兵貴神速,整個過程也不過十個小時。
到了青州,他們立即對學校進行了勘察描圖,並進行布兵部署,同時也派了幾個便衣偵察人員,在旅館和汽車站附近探摸動靜,並制定了幾個戰鬥預案。
“昨晚的那場大火,確實是犯罪分子蓄意縱火來吸引我們的注意力,使了一個調虎離山之計,幸好陸同志早就料到了,這本來就在我們預案中,我們調派了人馬守在要緊關卡,這纔沒中了他們的陰謀。”
現在他們已經捉住了幾個犯罪嫌疑人,搜出來他們身上的學校附近地形圖以及交通示意圖,目前文物局也已經馬上趕到了,要對這裡進行勘察。
旁邊聶南圭和易鐵生聽着,略鬆了口氣,看來事情都在掌控中了。
不過初挽心裡卻覺得,事情也許沒這麼簡單,那些犯罪團伙便是抓住,怕只是小嘍囉,上面的大頭目應該不在青州。
那武警大隊張對初挽自然感激不盡:“這一次,多虧了你給我們通風報信,不然我們還矇在鼓裡,如果只是當地的公安幹警,到底力量不足,那些人只怕早就逃之夭夭了。”
他哈哈笑着說:“當然也是陸同志機警,他接到你的電話,就直接把電話打到了我們武警總隊,告訴我們馬上派人,我當時還納悶呢!”
初挽想着自己當時對陸守儼說的那些話,本來就語焉不詳,他竟然能瞬間領悟,並直接把這事給捅到了省武警總隊那裡,這覺悟也是很高了。
不過想想這事也是後怕,如果不是他機警,又有這關係直接通話省武警總隊,以至於荷槍實彈的武警戰士從天而降,青州這件事,只怕不能善了,而自己和聶南圭易鐵生,未必能順利逃過這一劫。
當下那武警大隊長和他們聊了一番,又要例行公事瞭解一些情況,初挽幾個自然積極配合調查。
最後那大隊長道:“這幾天,你們先住在公安局招待所裡,這樣也安全。”
初挽聽了,自然願意,公安局招待所可比外面安全,雖說現在那些犯罪分子都被抓住了,但是這麼大一樁事,裡外裡要處理的太多了,誰也不好說有沒有漏網之魚。
從公安局出來,初挽也忙給嶽教授打了電話,詳細地說了這件事,嶽教授提起來,那天接了她的電話後,他也馬上和文物局以及考古研究所聯繫了,現在國家文物局也得到了通知,下了緊急的安排,會有北京考古研究所,省文物局和博物館中抽調人馬,前來青州挖掘考古。
而嶽教授也將作爲考古研究所方面的代表趕赴青州。
初挽聽了,心中也是大定。
青州佛像的出土,一定會震驚世界,嶽教授作爲考古研究所的代表方可以說是這個考古隊伍中最有資格的,那他必然是領隊,是負責人,主持工作應該由他來做,這樣的話,這個功勞就會算在他頭上。
考古教研室主任的位置,是兩位教授多年積累以及在考古圈子影響力的綜合較量,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也不是初挽能夠隨意去改寫的。
但是這種人事任命,除了多年積累的較量,其實還有最後印象問題,如果兩個候選者各有千秋,決策者正舉棋不定,這時候一個候選者丟人現眼,另一個候選者正在從事要緊關鍵工作,那這件事對結果的影響力量,自然遠大於過往那些成就。
在這考古教研室籌備的關鍵時候,教研室主任花落誰家,就看這一次了,嶽教授如果通過這個做出大成績,那蘇玉杭必然沒戲了。
而接下來,初挽配合武警總隊的調查,也需要進行例行公事的調查,她也大致過去探聽了下,知道武警總隊一直駐紮在青州公安局,在追查那個文物走私團伙。看那意思,犯罪團伙的核心人物果然並不在青州,他們現在正在順藤摸瓜,想着抓到背後的大魚。
初挽聽着,想起來那天看到的帝王犁。
這年代,能用帝王犁的,自然不是普通人,背後是什麼來路不好說,這件事,不抓住那動用帝王犁的人,是不可能一網打盡的。
不過好在,那些人是不敢動青州這一批窖藏佛像了。
這天她剛過來公安局,恰好見一輛警車從外面停下,下來一個戴着大檐帽的,看上去級別比較高,約莫三十歲多歲。
對方一進來,便嚷嚷道:“我聽說守儼愛人也在這裡,這次還是她報的信,在哪兒,在哪兒?”
初挽聽着,略抿了抿脣,待要說什麼,對方突然看到了她。
對方愣了下,之後徵詢地看向大隊長。
那大隊長也是笑了:“對對對,這就是。”
那負責人聽了,略有些尷尬,忙笑着上前,和初挽握手:“你好你好,我是彭樹林,以前是守儼的戰友,我也是這幾天才知道守儼突然結婚了,恭喜你們,恭喜你們!”
初挽聽着,也就和對方寒暄了幾句,說話間知道,對方是山東公安局的,這次過來青州,主要負責這次文物走私案件的偵破。
彭樹林爽朗地笑道:“你不知道,守儼當時打電話給我,把他急得啊,我看他那樣子,恨不得飛過來,我這輩子就沒見他這樣,還以爲天塌了呢!”
一時又道:“弟妹,這次你支持了我們的工作,我們得好好給你說一聲謝謝!”
對方熱情地表示了感謝,說話間也提起這次的案子。
因爲涉及面太大,陸守儼恰好在石原縣任職,犯罪分子的調查也需要他們縣配合,加上陸守儼本身就參與其中,所以可能還需要麻煩他一些。
“過一兩天,我們就把他還給你了,弟妹先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