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劇僅二百年曆史,秦腔的歷史最早可追溯到三千多年前的先秦時期,有人說當年如果定都西安的話,那麼秦腔就成了國粹,定都洛陽,豫劇就成了國粹,李三生對此卻不以爲然,雖然說歷史上一直有西安北京一票之差定首都的段子,但具體是真是假不知道,不過就算是當年定都西安,估計依舊是京劇將會在西北大行其道,這是劇種的藝術水平決定的.京劇的黃金期是民國時期,那時儘管定都南京,可是錫劇並未超過京劇,相反南京上海的京劇卻發展的如火如荼.當地的越劇\滬劇\錫劇等遠沒有京劇影響大.就是民國的西安尤其抗戰時期,京劇\二黃\豫劇\蒲劇\評劇等在西安很紅火,每天都有演出,原因是敵佔區的藝術團體紛紛後撤到西北西南,那時封至謨甚至在西安辦了個京劇學校,培養了許多學生,後來被胡宗南搶去,到重慶孝敬蔣.介石去了,這才報散了.
這些大多都是老爺子告訴他的,因爲他曾經也有過這樣的疑問,不過歷史上每個戲種都有過自己的輝煌期,豫劇,崑曲,秦腔都有過自己的鼎盛期,不過秦腔作爲中國戲曲的發源這個結論是無庸質疑的,中國戲曲理論家齊如山先生和著名京劇四大名旦之一的程硯秋先生等對此都下過結論。
其實李三生知道老爺子對秦腔沒有什麼比較特別喜歡的曲子,說過自己年少的時候喜歡霸氣十足的曲子,吼一聲震九州,年少輕狂誰人沒有,老了的時候卻喜歡上了楊家將系列的,李三生估摸着這老爺子是不是也有過淒涼悲慘的歷史,疾風知勁草,國亂顯忠良,青史留名楊家將,千年萬古流芳!嘖嘖嘖,楊家將啊。
最終李三生還是沒有在柳大美女的淫威下上去無所顧忌的吼上一吼秦腔,理由也許只有李三生自己知道,李三生不吼,柳伊然也沒那個興致非要這廝上去。
兩人繼續在和平門外廝混,走走瞧瞧,李三生不停的給柳伊然介紹着這些老人們唱的都是什麼曲目,柳伊然自然不清楚,從小到大她接觸的都是京劇,家裡的那些長輩們自然喜歡的也都是國粹京劇,對於被外人稱作等不了大雅之堂的秦腔自然沒有什麼概念。
在準備走的時候,李三生和柳伊然都注意到背靠着護城河的石頭護欄,盤腿席地而坐着的一位看起來已經年過花甲的老人,懷裡抱着一普普通通的二胡,旁邊放着一酒葫蘆,猛然間李三生卻貌似看見了那個養了壓了自己二十年,說過他不死自己都不能出頭的老爺子,也是如此喜歡拉二胡吼秦腔的時候喝一壺老酒。
不知道爲什麼,李三生突然從心底冒上來一股悲愴,卻無處發泄,好像突然就感覺到了那個到如今自己都不知道名字,自己血緣上的爺爺的悲涼,李三生就這樣看着那老人拉着二胡,曲子是比較有名的陽光三疊,雖然拉得一般。
柳伊然也察覺到李三生的異樣,轉過頭來,看着愣住死死盯着拉二胡的老頭的李三生,眼神悲涼落寞,渾身上下有種悽愴哀怨,柳伊然皺眉。
“老爺子,能讓我拉一曲嗎?”李三生不由自住的向前走了一步,很平靜的問道。
“你會拉嗎?”老人喝了口葫蘆裡面的酒,笑眯眯的問道,李三生點了點頭說道“跟着家裡老爺子學過點?”
老人便不再說話,有點艱難的要起來,李三生速度的扶着老爺子起來,老人笑了笑,有種風輕雲淡的感覺,到了老人這年齡,也算是已經多半個身子入進土裡,太多的不事情看淡了看清了看輕了,老人將二胡遞給李三生便站到了一邊,柳伊然一直若有所思的看着李三生,他只是想再看看這個男人驚豔的那一刻是如何的大放異彩,她喜歡男人從心底將她征服。
李三生從老人手裡接過二胡,學着老人的樣子席地而坐,瞄了一眼旁邊的酒葫蘆,老人很識趣的呵呵的笑着說道”想喝就喝一口,醬香西鳳,不是什麼好酒”
李三生也沒推辭,很厚臉皮的仰頭往嘴裡到了一口,酣暢淋漓,將酒葫蘆放下,坐正,擺好二胡,自嘲的笑了笑,開拉。
爺爺……
當第一個音符出來之後,柳伊然和老人同樣臉色一驚異口同聲的喊道“江河水”
柳伊然想要讓李三生停下來,卻被老人拉住,老人皺眉的搖了搖頭,柳伊然臉色蒼白的看着閉着眼睛的已經進入狀態的李三生,眉頭緊皺,本來她就已經觀察到李三生的異樣,此刻李三生再拉這首號稱最淒涼的二胡曲,如果不能控制住,絕對會陷進去,傷了身體,聽起來像走火入魔的樣子,有點誇張,但如果不能控制,終歸會傷了心神。
《江河水》號稱是最悲涼的二胡曲,也是一首令人心碎,也讓人心醉的樂曲,但如果把握不好度的話,有可能讓自己陷進那種悲涼悽慘之中,柳伊然剛剛已經看見了李三生那個樣子,知道李三生極有可能出事,不過幸虧老人拉住了自己,不然這讓自己叫醒來的話,出事的概率也就更大,暗罵自己怎麼就慌張了。
《江河水》不是《高山流水》那樣帶有描述性的音樂,也不是《二泉映月》那樣帶有敘述特點的音樂,而它完全是宣泄性的。一般而言,人心裡有了痛苦情緒,宣泄了、傾訴了,心情就會好些,老百姓的話說:“哭完了,心裡就好受點兒。”但《江河水》的宣泄,是宣泄過後更覺淒涼無助。
柳伊然和老人都是皺眉看着李三生,不過聽着聽着就被李三生那悲涼悽慘的二胡聲給陷進去了,不知不覺中兩個人也隨着二胡聲中的感情進入了情緒之中。
李三生其實不知道這首曲子的名字叫《江河水》,只是聽老爺子拉過,每次聽老爺子拉這首曲子都會被陷進去,那種淒涼悲慘無助頓時讓人心魂失守,這也是老爺子最愛拉的幾首曲子之一,所以今天突然看見這個老人喝酒拉二胡,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家裡那位老爺子,悲涼吧,古稀之年還要撫養一個孫子,無奈吧,到如今孫子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李三生從低音起奏,旋律連續四次四度上揚,有如江潮掀空,中間旋律跳進至高音,達到了這段曲調的頂點音,加之強有力的弓法迴轉滑音和滑揉音的強烈效果,迸發出很大的衝擊力,宛若驚濤拍岸,隨後旋律分解和絃式下降,引出主題,中間幾處停頓,似哭訴的間隙,又似悲憤的抽泣,直到一曲完畢,李三生猶如進去到自己世界裡面,無所顧忌,慢慢的這種淒涼,將周圍的很多人給吸引住了,不知不覺中李三生周圍就已經圍了一大批老人,也只有老人們才能讀懂李三生曲子裡面那種悲涼,沒有故事,沒有滄桑,如何看懂生活,看懂人生。
當李三生一曲落畢,拿起老人的酒葫蘆再倒了一口的時候,柳伊然也睜開了眼睛,剎那間看到李三生,有種兩世爲人的錯覺,心頭一動,更加震撼。
這次比起上次在琴房的時候李三生彈古琴《廣陵散》的時候,更加來的震撼。
“你到底是怎樣一個男人,又有過怎樣的故事”柳伊然自然自語的說道。
等李三生將二胡還給了老人,看了眼柳伊然便走出了人羣,李三生絲毫沒注意到和他擦肩而過的一個猥瑣大叔,如果放在平時的話,他絕對能一眼認出來這個牲口,但是剛剛拉完江河水自然心神有點影響,沒有注意到。
這次卻成了柳伊然跟在李三生的屁股後面,李三生卻不說話,柳伊然沒有從江河水的情緒中完全退出來,自然也不說話,兩個人就沿着護城河一直往前走,幸好是往回走。
在城牆拐角處,柳伊然終於開口說話,問李三生下午準備幹什麼,李三生也終於露出了笑容,淺笑着說還是老規矩,柳伊然知道這廝又要去圖書館耗時間了,想了想,出乎李三生意料的說道,我也去,李三生有點吃驚的看着柳伊然,柳伊然懶得理會。
兩個人一下午都耗在了錢學森圖書館裡面,不過都是各幹各的,互不打擾,圖書館的人還是比較多的,下午開始有點冷了,不喜歡宅在宿舍的男男女女們都跑到圖書館裡面打發時間,都是一羣好孩子,自然不會像李三生那所學校的圖書館一樣門可羅雀。
柳伊然喜歡的都是比較偏的一些書,竟然中醫也有涉獵,確實讓李三生大開眼界,不過偏文學的多一點,李三生就是個來者不拒,只要覺得有趣的書都會看。
直到傍晚的時候,柳伊然說去吃晚飯,李三生笑着說晚上陳登科他們請自己去吃飯喝酒,問柳伊然去不,柳伊然想了想,竟然再次出乎李三生的意外點頭答應了,只不過說回去換套衣服,李三生再次雷到,只不過嘴裡喃喃的說道,難道事出反常必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