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原定的合同之外,雙方還簽署了保密條款,資金到位之後,他增持徐氏股票的進度也將隨之加快,徐子青交給她的中小股東名單,她也要加快步伐、逐個攻破了——
炎涼還沒走出會議室,已經在心裡默默部署,可就在助理替她拉開會議室的門、炎涼大步朝外走時,身後突然有人開口叫住她:“炎小姐。”
炎涼聞言回頭,正瞧見路徵從主席位上站起。
路徵沒繼續說下去,倒是路徵的秘書做了傳聲筒:“炎小姐請留步,我們路總想與您談談。”
炎涼點點頭,吩咐自己的助理:“先去停車場等我。”
助理領命離開,路徵的秘書也隨後出去,順手帶上門。會議室裡就只剩下了這倆人。
路徵伸手示意了一下他旁邊的座椅,炎涼也配合的坐了過去。
“剛纔有外人在場,有些話我不方便問。”
炎涼立即正襟危坐起來。路徵似乎也觀察了一下她的反應,才繼續道:“我們現在合同都已經簽了,你是不是能夠卸下心房,告訴我mt的幕後老闆是誰?”
炎涼當即被問得一噎。
在他審慎的目光下,炎涼猶豫了許久,也沉默了許久,終究是仰起頭來朝路徵抱歉一笑:“有了明庭的資金介入,我的反收購行動也隱藏不了多久,到時候mt的幕後老闆肯定會坐不住,被逼的主動現身。”
路徵略顯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來你還是很不信任我。”
炎涼以爲他會繼續追問,可路大少似乎並無意於此,轉念即說:“那……這個週末晚上我想約你吃飯,你總能賞臉了吧?”
這似乎是一個交換條件,他可以不追問,但她必須答應這個晚餐邀約。
炎涼沒有過多猶豫,很快點頭答應下來。約好了時間和餐廳之後,炎涼當即道別離開。她沒有工夫再耽擱,離開明庭大樓之後,直接驅車趕往徐家大宅——
幾位被江世軍列入遊說名單的股東今天要去探望她母親。
想來也是諷刺,她堂堂徐家二小姐想要約見股東,還得這麼偷偷摸摸,還得藉着喪父的名頭。
稍微值得慶幸的是她已經穩住了大股東們,按照徐子青提供的消息,江世軍已經被迫把目標轉向中小股東,只要她這次搶先一步獲得半數以上小股東的支持,她就能就此止住頹勢。
她回購市場上流通股的行爲會擡高股價,股價漲到一定程度肯定會引起江世軍的注意,到那時,某些人的真面目估計就再也藏不住了。
***
炎涼的車子駛進徐宅的大門,正朝車庫方向而去,炎涼餘光瞥見前方停着的那輛頗爲熟悉的轎車,驚得猛地剎住了車——
那輛明明是,蔣彧南的車。
炎涼不得不降下車窗探出頭去仔細看,那確實是蔣彧南的車。
她坐在自己的車子裡思來想去,心尖越懸越高,她現在不敢貿然進家門,只好先撥打家裡的電話。
電話接通了,耳機裡響起樑姨的聲音:“二小姐?”
知道反收購行動的,目前只有炎涼和她的幾位得力屬下、劉秘書、炎母以及徐子青,連樑姨都被矇在鼓裡,炎涼目光緊盯停在前頭不遠處的那輛車,面對樑姨,卻只是問:“蔣彧南來看我媽了?”
“是啊,蔣先生說是來和太太談些事情。不過事情好像已經談完了,蔣先生剛……”
樑姨的話還沒說完,炎涼耳邊突然傳來敲車窗的聲音。
炎涼一驚。偏頭看向車窗,蔣彧南就站在她的車邊。
同一時間,耳機裡傳來樑姨的後半句話:“……蔣先生剛離開,估計還沒走遠。”
炎涼沒來得及給樑姨任何迴應,已經本能的掛了電話,降下車窗。
在緩慢下降着的玻璃上,炎涼看到自己是如何一點一點粉飾好表情的,當車窗全部降下,她已經是一副驚喜的模樣:“你怎麼在這兒?”
蔣彧南的目光有些莫名,在她臉上逡巡了一輪之後才接話:“我來和你母親談一下我們對外宣佈婚訊的事。”
炎涼的臉色隱隱的僵住。
這個歷來能讀懂人心的男人,卻似乎沒有注意到她這番反常的反應,只繼續道:“我們領證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卻一直沒有對外宣佈婚訊,我想……現在應該是時候了。”
炎涼沉默了許久,完全不知該用何種表情面對面前的他。思來想去最終只能問:“我媽怎麼說?”
“她尊重我們的意見。”
炎涼了然似的點了點頭,實則心裡一點主意也沒有,只有滿心的慌亂,蔣彧南看看她,又擡腕看看錶,“你先進去吧,我晚上來接你。”
說着便俯身而來。
蔣彧南的手臂伸進車廂,微托起炎涼的後頸,炎涼被迫仰頭的同時,輕柔的吻落在她的脣角。
他隨後直起身體,道別後就要朝自己的車走去,
可沒走幾步,蔣彧南就又停下了。炎涼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她剛撤下那僞裝的笑容,就看到蔣彧南迴過頭來看向自己。
炎涼短暫地一愣。反應過來之後立即笑問:“怎麼了?”
”突然想起某件事,“蔣彧南只是淡淡地說,“我來這兒的時候碰見徐子青了。她媽媽最近身體很不好,似乎是舊疾復發,徐子青這段時間要陪她媽出國治療,來向你們道別。”
“哦……”
終於,炎涼目送着他坐進前方的車裡,繼而駕車離開。
炎涼手肘擱在窗棱上,透過倒後鏡,看着他的那輛車越行越遠,直到最後消失在徐宅的大門外。
婚訊……
一想到這兩個字,除了滿腔自嘲,炎涼什麼其他的想法都沒有。
***
什麼時候對外宣佈婚訊才最合時宜?
在炎涼有模有樣地扮演着正在爲此事發愁的節骨眼上,萬惡的媒體已經悄無聲息地替她踢爆了一切……
這一天早晨,炎涼照舊和蔣彧南一起出門,迎接他們的,不僅是這個冬天以來最好的一個陽光天氣。
記者們手上的閃光燈可比陽光要刺眼百倍。
剛走出公寓樓的炎涼完全沒有料到迎接自己的是這麼大的陣仗,當即瞪大了眼。
她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已經有記者鬧嚷開來:“炎小姐……不對,應該說是蔣太太……你們是什麼時候結婚的?”
一個站在稍後方記者要把長柄話筒強行塞過來,差點撞到炎涼,緊要關頭,一雙手及時地扣住炎涼的額角,按低了她的頭,炎涼這才倖免被撞——
而蔣彧南所作的這一系列保護她的動作,不僅沒逃過記者們敏銳的目光,也沒逃過那此起彼伏閃着閃光燈的相機:
“難怪我們之前在你的單身公寓外守了那麼久都一直沒看見你,原來你早就已經搬來和你丈夫同住……”
“爲什麼結婚了卻要秘而不宣?”
“聽說是婚姻登記處的工作人員泄露了消息,你們會不會控告她呢?”
炎涼低着頭,想要在眼前無數雙記者的鞋子中找到哪怕一絲縫隙,以便自己突圍出去,可有這麼多記者堵在門口,她想要前進半步都是奢望。
因她低着頭,錯過了許多,但是仍舊能感受到蔣彧南一直護着她,沉默但強勢地替她開路,一直按在她肩上的那隻手終於將她領進了車廂裡,炎涼這才擡起頭來。正巧看見還站在車外頭的蔣彧南猛地關上門。
蔣彧南則很快繞到駕駛座,發動車子,將一衆記者甩到了後頭。
“沒事吧?”
他一邊看着前邊路況一邊問。
炎涼一直在透過後視鏡看着那些記者,聽他這麼問,才收回目光,搖搖頭。爲了平復情緒,炎涼下意識地扭開車載廣播。
廣播裡,dj那帶着興奮也帶着調侃地聲音一針針的刺進炎涼的耳朵:“這可真是爆炸性新聞啊,徐家的二小姐前段時間才和路徵傳過緋聞,誰能想到女方其實早就結婚了……”
炎涼煩躁極了,伸手就要關掉廣播,蔣彧南卻先她一步,狠狠的伸手按掉。炎涼下意識的偏頭看去,只看見蔣彧南的目光短暫的陷入陰霾之中,但下一秒就恢復了正常,繼續淡然地看着前路。
***
經記者們這麼一鬧,炎涼想不公佈婚訊都不行了。
但在此之前,她最需要擔心的,似乎不是外界對她的看法,而是這個週末她還要赴路徵的約。
因爲她,路徵儼然成了衆人的笑柄……某種程度上來說,路徵是她的恩人,炎涼完全不知道自己要怎樣向他道歉。
直到週末下午,她還沒有接到路徵的電話。這頓晚餐註定是要取消了,原本約好的晚餐時間不知不覺間已然過去,炎涼一直坐在婚紗店中,看着樑姨不知從哪兒拿來的婚紗冊子。
“二小姐,就算暫時不辦婚禮,也得先把結婚照拍了吧。把結婚照送到媒體那裡,暫時堵住他們的嘴也好。”
炎涼心下煩躁,扶着額頭一聲不吭,樑姨以爲她不想拿主意,又說:“蔣先生待會兒就過來了,你拿不定主意的話,等他過來挑也一樣。”
就在樑姨暫時離開炎涼身邊、去向店員要更多的婚紗冊子時,炎涼的手機響了。
走着神的炎涼一驚,從包中拿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時,又是一愣。
她猶豫着接起。
對方不說話。
她猶豫着該如何開口。
對方卻先一步開口:“你遲到了……”
電話那頭的路徵帶着一絲笑意說。
***
樑姨歡歡喜喜的抱着一大摞婚紗冊子回來時,正看見炎涼奪門而出的身影。
“二小姐!?”
樑姨詫異的驚呼沒有換回炎涼片刻的回頭。
炎涼趕到之前與路徵約定好的餐廳時,餐廳已經打烊,但她還是一眼就看見了餐廳最裡面的那一桌——
一盞孤燈,一張椅子,一個獨斟獨飲的路徵。他的背影被燈光拉得纖長,幾乎讓這個身材挺拔的男人顯得脆弱了……
炎涼默默走近,即便心裡猶豫萬分,腳下卻沒有多少遲疑。
走到了桌邊,炎涼聽清了站在路徵另一邊的服務員在說些什麼:“路總,已經開好樓下的房間了,1619,我領您過去?”
原本低垂着目光的路徵這時候擡起頭來。並非因爲聽見了服務員的話,而是感覺到……
她來了。
路徵只是看着她。只是這樣而已,就已經讓炎涼無所遁形。
路徵卻沒對她說半個字,悠然地站起,理了理西裝領口,徑直朝餐廳門口走去。
炎涼看着他有些不穩地步伐,拿走服務生放在桌上地房卡,解釋了一句:“我送你們路總過去吧。”之後就朝路徵快步跟了上去。
***
這個男人明明已醉得不輕,卻不需人攙扶,炎涼只是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不遠處,直到路徵停在了1619號房門口。
他擡頭看了看房門上的號牌,要伸手握住門把手時,身體一晃,差點趔趄了一步,炎涼趕緊伸手扶他。
路徵這才終於正眼瞧她。
“我……”
炎涼剛說一個字就被他制止。
“真可惜……”路徵的食指點在她的脣上,笑着說。
“……”
“我晚了一步……”
他是真的在微笑,可他越是這樣,炎涼越是難以自控地緊咬着嘴脣,快要被歉意所吞沒。
路徵的食指離開她的脣,臉卻一點一點的靠她更近,彷彿要在醉意朦朧之中看清她。最終卻是心念一動,緩緩地吻了上去……
***
那個女人,始終僵立在那兒。
緊挨着1619號房的1620號房,無聲的關上了門。
蔣彧南靠在門背上,臉上沒有表情。
半個世紀那麼長的沉默後,蔣彧南拿出手機,撥出一串號碼。
對方不說話。
蔣彧南冷冷的,沒有一點表情的問:“爲什麼要讓我看見這些?”
***
“……”
“……”
終於,電話那頭的江世軍輕聲的笑了開來:“你那麼聰明,不可能沒發現一點異樣。”
蔣彧南那原本銳利如刀的目光,似乎因被對方戳破了心思,而猛地一滯。
江世軍的聲音還再繼續:“我不想你繼續自欺欺人下去。我讓你親眼看看這個女人爲對付我們,都做了些什麼事,幫助你想清楚,她值不值得你真心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