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南城與風鈴城隔河遙遙相對,若是想要過河到對岸,必然要經過的地方,就是風鈴渡口。眼看着即將接近日中,迎親的隊伍才緩步到了這風鈴渡口,馬上少年看了一眼遠處的渡口,卻是覺得和往常有些不太一樣,至於不一樣在什麼地方,卻是一時間說不上來。
“二少爺,咱們過河去吧。”一個家丁剛剛從渡口處回來,對着馬上的少年道了一句。
少年點點頭,命令隊伍繼續前行,剛剛走到渡口前,舉目望去寬闊的河面上擠滿了船隻,正是今日迎親所用的。
少年看了一眼船隻並無異樣,翻身下馬,紅色喜服飄動,頗有幾分愜意的樣子,俊秀的臉龐上也是帶了一絲笑意,道:“阿全,囑咐所有人上船,讓新娘子坐在中間的穿上,仔細點。”
那被喚作阿全的家丁急忙應了,腳步走快,忙着去招呼迎親的人去了。少年四處往往,卻是發現不遠處擺着一個算命的攤子,一個看似是算命先生的人此時正坐在那裡閉目養神,日中的陽光灑下來,那人卻也不覺得刺眼,反而很是舒服。
少年有些驚訝,挑挑眉,卻是來了興趣,走了過去。
等到走近才發現,那人也不過是二十歲上下的年紀,年紀輕輕的就出來當算命先生,只恐怕又是一個騙子吧。
少年不禁有些嗤笑,想了想卻還是在攤位前坐下,道:“先生這般愜意,倒是少見的很。”
“紅塵煩忙,我也不過是偷得半日閒罷了。怎地,這位小哥是想要算命?”清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算命先生睜開眼睛,眼眸中帶着一點星光,十分漂亮。
少年皺眉,繼而笑道:“算命?我卻是不信這個。”
那先生也不惱,道:“信與不信,都是個人選擇。我做的,只不過是將這命數,說出來罷了。”
這話裡,倒是帶着幾分自信,勾起了少年的興趣。
“哦?”少年挑眉,有些不屑,“聽你這意思,倒是十分詳細你自己了?也罷,不如你就來算算我,若是準了,銀錢自然不會少,若是對不上,那咱們,可就要好好說說了。”
話音中,滿滿的都是囂張。
那先生卻也不不惱,只道:“那就請公子在這裡先寫下一個字吧。”
少年看了一眼放在自己面前的白紙,想了想,執筆落下一個字。
那先生看了一眼寫在紙上的字,微微一笑,將紙抽了回來,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只見一個“然”字,如同驚鴻一般,翩然落在紙上。
這字,當真如同少年一般,神采飛揚,十分的飄逸。
先生看了一眼那字,面上一副思考的表情,道:“公子在家中排行第二,這一點,沒錯吧。”
少年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公子家中,想必也是家財雄厚,從這迎親的隊伍中,便能夠看得出來了。”那先生放下紙張,道:“只不過,公子代人迎親,倒也是十分的少見呢。”
少年皺皺眉,卻不由得笑道:“我燕家與鬱南城蘇家結親的事兒,恐怕這方圓十里的人都知道了,
你便只說些這有的沒的,那可是有點不太說得過去啊。”
算命先生一笑,細長的手指拂過那張寫着字的紙,繼而擡起頭來道:“若是在下沒有猜錯的話,恐怕公子是不贊成這門婚事的吧。”
此話一出,那少年微微有些怔楞,隨即皺起眉頭,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看來是猜對這少年的心事了,算命先生面上一片平和,繼續道:“在下說,公子其實並不贊成這門婚事,只不過是父命難爲,前來迎親罷了。”
面前這人的話倒是猜中了自己的心情,燕然不免有些尷尬,卻還是繼續問道:“那不知先生,是從什麼方面看出來,我不贊成這門親事的?”
“公子這字,若是在下沒有猜錯,定是公子的名字。然,本無意,可公子卻是將這字寫得十分飄逸,只恐怕,是藏着心緒在裡面吧。”那先生微微一笑,狹長的雙眸看了一眼少年,不禁繼續說道:“若是在下猜的沒錯,這婚事的真正新郎官,怕是公子的哥哥吧。”
面前這先生倒是猜的不錯,燕然一笑,道:“正是如此,不過我倒是不怎麼贊同這婚事。不過既然已有婚約,我便只負責將這新娘子送回燕家,其他的事,與我一概不相關。”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都是如此,可是若是棒打鴛鴦呢?”算命先生輕飄飄的帶出一句話,眼眸中十分明亮。
燕然此時卻是有幾分心慌了,看來這算命的,倒是懂得不少。
“有緣無分,又何必強求?”
“若真是有緣無分也就罷了,可是若拿這婚事當成一樁交易,那可就不太好了。”算命先生輕道一句,可偏偏這句話,卻像是一刀戳在了燕然的心上。
蘇家與燕家結親,外人大都驚掉了下巴,可這原因卻是不得而知。而這真正的原因,恐怕除了兩家的人,是沒有外人知道的了。燕蘇兩家的婚事,當真是一場交易罷了。而自己因爲年紀尚小,故而父親選擇了自己那個癡傻的大哥。想到此處,燕然倒是平白的多處了一絲對不起蘇家小姐的心思。
算命先生看了一眼燕然面上的愁容,自然也能猜得到他的心思,只道:“一樁交易就能平白的毀掉了一段姻緣,也是造化弄人啊。
燕然心中一凜,卻也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家中之事,全是父親做主,自己雖然有心想要幫那對苦命鴛鴦,可是卻也無可奈何。
這話中,倒是透漏了許多心緒,算命先生心下一頓,隨即笑道:“不過我倒是奉勸公子一句,今日,可是不怎麼適宜過河呢。”
“你這是什麼意思?”燕然皺眉,明顯的有些不太相信。
算命先生此時卻是站起身來,將那寫了字的紙收起來,道:“信與不信都是公子的事情,我也無需多言,只不過在下奉勸公子一句,這河,還是不過的好。”
“……”燕然頓時心中起了一絲異樣,卻也不知道眼前這人的話能不能相信。
“既然有緣,那在下便將這香囊贈與公子吧.”說着,算命先生便將一個香囊從袖袋中取出,遞給了燕然,“這香囊,可是在
下在禪靈寺中求來的,今日遇到公子,也算是有緣,公子就收下吧。”
一個精緻的香囊便被遞到了燕然的手中。燕然看了一看,笑道:“那,多謝先生了。”
那算命先生剛想要繼續說話,此時卻只見一個家丁模樣的人從遠處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滿頭大汗的站在了燕然的旁邊,有些喘不過來氣,燕然皺眉,問道:“怎麼了,怎麼跑的這般急?”
“這…這迎親的船隻,有些不知怎麼地,竟然已經壞了。這樣看來,是過不了河了……”那家丁急忙說道。
“怎麼壞了?”燕然皺眉,有些費解。
這迎親的船隻可都是經過仔細檢查的,怎麼就忽然壞了?
“這小的,小的也並不清楚,只是這船隻不知怎麼地,突然開始漏水了,今日,恐怕是走不了了。”那家丁見狀,只如實回答問題。
“……”燕然有些無語,轉頭看了一眼那算命先生,眸中帶着一絲深意,可隨即卻是笑笑,“先生果然是神準。”
那算命先生卻只笑笑,又重新坐下,道:“一切都是因果循環,公子放寬心即可。”
少年輕笑,對着那算命先生行了一禮,隨即吩咐身後的家丁,道:“派人前去修船,順便將渡口的客棧包下來,請小姐入住。”
那家丁急忙答應着去了。
少年略略思考一番,想要擡腳走,卻又似忽然想到什麼,對着身後的算命先生,道了一句:“先生,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先生亦是回他一禮,俊秀的面上帶着一絲和善的笑意。
燕然的眸中帶着一絲深意,有些看不透眼前之人,可卻也不能不多想,急匆匆的朝着渡口邊去了。
那算命先生搖搖頭,撫了撫自己身上的袍子,又重新閉上眼睛,繼續閉目養神,此時卻只聽到身後有人輕笑一句,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先生這命算的倒是準,只是不知道,能否給小女子也算一下?”
正是李小九。
風清朗無奈一笑,站起身來將自己身上的袍子脫了下來,道:“這麼多年還從未有過這樣明目張膽騙別人的時候,你可真是個古靈精怪啊。”
“若不是如此,燕然怎麼可能會選擇留在這風鈴渡口,我們的計劃,不就白白浪費了?”李小九輕笑一聲,眸中深意盡顯。
風清朗亦是贊同的點了點頭,道:“只不過這孩子,倒是十分的精明,若我們計劃不成,讓他有了戒心,可就不好了。”
李小九搖搖頭,安慰道:“這倒不怕,這燕然雖然看起來心思沉重,可到底年紀小,是個沉不住氣的,若不是怕他爹爹,恐怕他自己都將那蘇家小姐放走了,既然他做不了,那我們,便來幫他一把。”
“只不過,那燕家老爺,到底看上了蘇家的什麼東西,非要這樣交換呢?”風清朗不禁有些疑惑起來。
“大抵,和我們想要的,是一樣的。”李小九微微一笑,眯着眼睛看了看遠處那有些模糊的風鈴渡口,看來這晚上,是有好戲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