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正是月色蕭條。
李小九被人攬着後腰一路奔逃,帶起風中的陣陣香氣。李小九不敢確定眼前的人是誰,當下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好任由那人攬着自己,朝着庭院深處奔去。
不過多時,那人便停下了腳步,有些喘的呼吸聲讓李小九聽出眼前的人是個男子,只不過卻是猜不出到底是誰。
月色透過眼前的柳條掃了下來,稀疏之中李小九透過一絲光亮看清了眼前人的面貌,不過這人,倒是真的不出她所料。
正是燕家二公子,燕然。
李小九微微鬆了口氣,剛纔被提到嗓子眼的心頓時放了下去,擺了擺自己的袖子,道:“二公子可真是巧了呢。”
燕然卻是看着李小九微微皺了皺眉,忽然擡手在她的臉上輕輕的捏了捏,李小九一怔,慌忙要躲的時候卻還是被燕然摸到了自己的臉頰。
帶了一絲冰涼的觸感,李小九向後一躲,皺眉看向燕然,道:“公子這是何意?”
“果然是假的。”燕然輕笑一聲,看着李小九的眼神都帶了一絲的深意,道:“我原本心中不過猜測,卻不想你果然是帶了面具。只是不知道,這面具下的姑娘,究竟該是如何的風采?”
李小九卻只是輕笑笑,道:“行走江湖,不以真面目示人定是有特別原因的,公子何須非要知道?公子只要知道,我對燕家並無惡意,只不過是想要幫一對有情人罷了。”
話罷,燕然卻是一副冷笑表情,道:“前些時日姑娘綁了我,如此說來,倒也是形勢所迫了?”
李小九知曉他此時心中懷疑,心中不由得緊了一分,可面上卻還是僞裝的很好,只道:“哦?那依公子的意思,就是合作不成了?”
燕然卻是搖搖頭,道:“既然答應了姑娘的事情,我燕然自然會做到,只不過……”
話未說完,只見燕然緩步走上來,湊近了李小九,一雙漆黑的眸子中帶着一絲冷冽,緊緊的盯着李小九,彷彿盯着一隻獵物,全然不復平日裡的那副明朗的模樣。
“姑娘也要讓在下知道,你到底想對我燕家做些什麼,纔對吧。”
一絲溫熱的呼吸吹拂在李小九的鬢邊,有些癢,李小九不由得微微躲了躲,卻不想一把被燕然攔住了後腰,兩人間距離陡然縮短,彼此間溫熱的呼吸都能夠感觸的到。
“先是算命先生,後是姑娘夜探在下房間,這些事,姑娘不可否認吧”
李小九暗暗的在心中吃了一驚,想不到這燕然竟然這般通透,早就將他們的把戲看穿了。只不過,他明明知道自己對燕家的動機不純,卻還是仍由自己綁了他,這又是爲了什麼?
難不成……
李小九頓時腦海中閃過一絲念頭,擡頭卻是毫不避諱的看向燕然,道:“公子既然早已洞悉一切,又何必陪着我們演這齣戲,只恐怕,自己也是有什麼目的吧。”
此話一出口,燕然倒是有幾分怔楞,漆黑的眼眸盯在李小九的身上,半晌,纔是輕笑了一聲,道:“可真是個玲瓏剔透的姑娘,只是不知道,姑娘究竟是何方神聖?”
李小九卻是笑着擺了擺手,道:“我原本以爲計劃一切都是順利,卻不想這岔子,竟然出在了公子的身上。
“哦?此話何解?”
李小九跳出燕然的包圍圈,整了整自己的衣袖後說道:“其實很簡單,蘇雨柔臉上的症狀,之後是有人動了手腳的。”
“什麼手腳?”燕然皺眉,繼續問道。
“我給公子的藥粉,只不過是能讓人將
疹子發出,對身體可是無害的。可我今日看大少夫人的時候,她臉上的疹子明顯的已經有了變化,這已經是中毒的症狀了。”
“中毒?”燕然頓時皺了皺眉。
“對。”李小九點點頭,卻是忽然轉頭看向燕然,眸中帶了一絲的警惕,道:“其實二少爺早就知道大少夫人的臉上起了變化,只不過,誰都沒有告訴吧。”
“……”燕然低了低頭,沒有話說,也就相當於了默認。
李小九看到燕然的反應,也只一笑,道:“人人都說燕二少人如其名溫文瀟灑,可是誰又能知道,其實二少爺,也藏了不少秘密?”
這一句話算是戳到了燕然的心上,燕然挑眉看了一眼李小九道:“姑娘這樣玲瓏心思,就不怕,惹禍上身麼?”
李小九轉頭看向燕然,紅脣微動,輕笑道:“怎麼着?燕二少還想要將我滅口?只恐怕,也沒那麼簡單啊。”
四目相視,彼此間都是爭鋒相對。
“呵…,姑娘年紀這樣小便能掌控全局,燕然當真是佩服。只是不知,姑娘下一步準備怎麼做?”兩人靜默時間,燕然卻是忽然輕笑一聲打破了尷尬。
“我?”李小九輕挑眉,環抱雙臂靠在身後的柳樹上,道:“燕府之中所藏秘密之多,倒真是讓我沒有想到,下一步,還是明哲保身的好。”
“只恐怕方纔姑娘也看到了那藍蓮花了吧。”燕然眼風掃過李小九,道:“只恐怕我燕府之中,最大的秘密就是這個了。”
想起被自己藏在手心中的那隻小蟲,李小九不懂聲色的攥緊了手心,道:“那蓮花,當真是神奇的很,只不過公子也看到了,那荷塘旁,可不止我一個人出現了呢。”
這話,明顯的就是指向了燕老爺。
燕然知曉她話中意思,也稍稍的放下了防備,道:“此事說來倒是奇怪的很,自從三年前府上來過一個苗人種下了這些蓮花之後,父親夜夜都要去那荷花池旁,剛開始之時卻是有些奇怪,可時日長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話雖然說得輕巧,可李小九想起方纔燕老爺的臉色,神情卻是不由得凝重了幾分,這事情,哪裡會有那麼簡單,難不成燕老爺還有夢遊荷塘的毛病?
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
“那公子可有發現,令尊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李小九一雙眼眸緊緊的盯着燕然,生怕錯過他臉上的一個表情。
燕然面上一副回憶的表情,半晌卻只是沉默的搖了搖頭,只道:“若說有變化,大概是這三年來父親的脾氣越來越暴躁,大約這就是最大的變化了。”
暴躁?
李小九憶起今日燕老爺看到她時的一副不耐煩的表情,恐怕也和這蓮花脫不了什麼干係。
“若真是如此,那麼還請公子一定要將今日事保密。我並不清楚你的心思,可是我卻是要將蘇雨柔從這燕府之中完整無缺的帶出去的,公子阻攔也好,不阻攔也罷。我自當奉陪,今日之事,多謝公子了。”李小九沉穩說道,眼神之中帶着一絲亮光,在這月色之下顯得十分的堅定。
燕然聽完這一番話卻是沒有多說什麼,只道:“我自當祝姑娘一臂之力,也當是祝我自己。”
李小九點點頭,雖然對於燕然心中的秘密很是好奇,可是眼下,卻是無法去知曉太多,只行了一禮,轉身朝着外面走去。
今日一事,倒真是讓她覺得有些後怕。
夜風微襲,李小九撫了撫自己的衣袖,將手掌打開,卻只看到那條青碧色的小蟲在她的手掌上翻動,小小
的蟲子倒是活力十足,只恐怕也不是什麼善物。
李小九皺眉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將那條小蟲放進了自己腰間的荷包之內,邁着步子朝蘇雨柔的住處走去。
這差事當真是好得很,今晚若不是燕然,恐怕自己命都要交代在這荷塘了。
李小九越想越氣,覺得慕容子息實在太過不夠意思,這簡直是讓自己拿命換那寶貝,心中鬱氣陡然增加,腳下的步子也是越來越快。
不過片刻就已經走回了蘇雨柔的住處,寂靜的庭院中柳條聲聲,而屋中也是燈火通明。
李小九頓時心中有些奇怪,卻是不知道這屋中的燈火是怎麼會忽然亮了。
蘇雨柔得了這奇怪的症狀,身邊伺候的丫鬟都被分散在外,平日裡這庭院之中除了打掃的婆子是不會有其他人出現的,難不成是蘇雨柔醒了?
李小九心下思忖一分,快步走上去,站在門邊的時候,果然看到屋中有一個人影在走動,只是看身形,倒不像是蘇雨柔。
李小九皺眉,直接將門打了開來,屋中那人聽到響動,先是一愣,隨即將目光落在了李小九的身上。
屋中燈火搖曳,李小九跨步走進屋中,卻是隻見到一男子呆呆愣愣的站在珠簾之後,有些膽怯的退縮在牆角,一雙眼眸呆滯的看着推門的李小九,癡癡傻傻的不知所措。
“……”李小九着實沒有料想到屋中竟然會是這樣的畫面,實在不知該作何反應,最好輕輕轉身將門關上,隨後站在門邊觀察起那個藏在暗影中的人了。
若是她沒猜錯的話,這恐怕就是燕家聞名而不見人的大少爺,燕林了。傳說這少爺是個癡傻的,可眼下這位爺,除了有點傻氣之外,倒似乎還有那麼一點關心人的姿態。
屋中頓時變得靜悄悄的,燭臺上的燈火也是閃爍着光芒。兩人一站一蹲,李小九目光落在那瑟縮的少爺身上,心中浮浮沉沉的,卻是邁着步子走了過去。
燕林感覺到有人向自己走來,突然渾身顫抖起來,一雙眼眸也是變得有些緊張了,趁着李小九不注意,一個健步就衝了出去。
李小九頓時眼疾手快,伸手抓了燕林,一把就把他推坐在了凳子上。
“啊啊啊……”燕林哪裡受到過這樣的驚嚇,頓時張牙舞爪的拍打起李小九來,他雖然有些癡傻,可這手下的勁兒卻是讓李小九吃不消,李小九一皺眉,退後兩步鬆了手。
見到李小九鬆了手,燕林鼓了鼓腮幫子,瞪圓了一雙眼看着李小九,眸中皆是怒火,活像一直被搶了食物的大松鼠。
“你,誰啊!”李小九看着那樣子頗爲可愛,不由得笑着問道。
聽到眼前這人說話,燕林卻是噘着嘴哼了一聲,斷斷續續的說道:“哼…哼…你……抓我!”
語調頗像小孩子受了委屈一般,卻仍舊是氣鼓鼓的,一點都不甘示弱。
李小九被這眼神逗得實在是想笑,不過卻還是一本正經的說到:“誰讓你來的?”
“你…哼!”燕林卻是不答話,只哼哼的表示自己很生氣。
“哈哈哈哈……”李小九再也忍不住了,哈哈的笑了起來。這大少爺,可真是可愛的很。
“你笑什麼!”聽到李小九的笑聲,燕林更是着急,一雙大眼睛狠狠地盯着李小九,樣子甚是可愛。
“少年你倒是有趣的很,有沒有興趣,跟我學藝啊……”李小九心中快要笑翻,可面上卻還是一副嚴肅的模樣。
“……”
彼時,屋中燈火通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