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些前來捧場的人都離開去了休息室之外,門口處還有十多個人。
留下來的這些人,都是京城真正玩古董收藏的行家,今天除了參加開業典禮,更多的還是想見識一下韋華的藏品。
作爲京大文物鑑定與修復專業的學生,馮永康和朱凱這哥兒倆,自然也是跟着李然留了下來。
往曰他們都是遠遠的聽齊功講課,連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眼下能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幾人都有些興奮,如同衆星捧月般的將齊老先生圍在了中間。
“小韋,我聽說你這幾年經常參加國外的一些拍賣會,將流失在國外的文物收購回來,這可是利國利民的大事,功德無量啊……”
看着面前的幾個展廳,齊老爺子心情大好,他這輩子最痛心的就是祖宗不肖,數次被外敵欺辱,將國家諸多珍寶掠到了國外。
這些年齊功聯合了許多古玩界以及學術界的知名人士,想將流失國外的珍貴文物回購回來,只是因爲資金短缺的緣故,成效一直不是很大。
“齊老,這是每一個有能力的國人都應該做的事情,相比您老對國內文物界的貢獻,我還是差多了。”
韋華能讓孟林去陪那幾個級別不低的官員,但是在齊功面前,他可不敢表露出絲毫的傲氣和怠慢,老人雖然長得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其實卻是一身的錚錚鐵骨。
曾經有一個空軍的高級將領,去到齊功家裡求字,對於這樣的事,老爺子一向是來者不拒的,不過剛好那天他家中有事,就告訴來人,過幾天再來取字。
誰知道那位將軍不樂意了,非要老先生當場給他寫,齊功頓時就怒了,說你不是軍級幹部嗎,派空軍來轟炸我啊,搞得來人很沒面子的悻悻離去。
這幾年齊功年歲大了,一般很少出席私人活動,也就是韋華將他的諸多藏品拍成了照片給老先生看,這纔將其請到現場的。
“我?百無一用是書生啊,還是不如你們……”八十多歲的老先生思維非常敏捷,聽到韋華的話後,不由長嘆了一聲,神色間有些蕭索。
就在去年的時候,國外曾經拍過一副楷書四大家中趙孟頫親手所著的文稿《鬆雪齋文集》,齊功聞知後立即聯合多個部門,準備將其拍下。
只是《鬆雪齋文集》太過出名,最後齊功等人仍然因爲財力不濟,這部價值連城的文稿,被港島的一個富豪收入囊中。
一旁的李然是知道齊功這番心事的,當下開口道:“老師,港島已經迴歸了,現在很多東西被那邊的人拍下來,也等於是回到祖國了,您不必那麼介懷。”
李然在京大已經呆了四五年了,再加上他的家世身份,於前年的時候就已經拜在齊功門下學習書畫玉石鑑賞。
李然的這種弟子身份,是和秦風等人在課堂上聽課所稱呼的老師是完全不同的,他基本上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到老先生的住所去探望請教。
“唉,都說子孫不肖,我這是祖宗不肖啊。”
老先生搖了搖頭,他對外從來不承認自己清皇室的身份,但今兒卻是連說了兩次,可見因爲那些珍貴文物流失所產生的深深怨念了。
“對了,李然,上次你拿過去的那塊玉,我給帶來了。”
看到李然,老先生想起了一事,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塊玉蟬,說道:“這玩意兒是現代作假的,不過手藝很好,足能以假亂真了……”
前不久李然淘到了塊古玉,拿去給齊功鑑定,剛好那會有人求字,老先生就讓李然放在家裡了,這次想起來就給帶了過來。
“是假的?”
伸手接過齊功手上的那塊玉蟬,李然眼中露出愕然的神色,說道:“老師,這塊玉,可是我從《奇寶齋》店裡收來的,他們也賣假貨了?”
最近京城出現了一些品相很不錯的古玉,李然花了八萬塊錢纔買到手的,更重要的是,京城《奇石齋》一向不賣假玉,這可是砸招牌的事情。
“《奇石齋》的人可能也看走眼了,這玉的沁色有問題,絕對是新仿做舊的,而且時間上,恐怕不超過三個月……”
齊功搖了搖頭,說道:“這枚玉蟬上雖然刀法簡潔,但卻有一種雄渾博大、自然豪放的意境,矯健、粗野,鋒芒有力,應該是失傳已久的漢八刀,他們應該就是在這一點上看錯的。”
“漢八刀?現在還有人會嗎?”
李然摩挲着手中的玉佩,說道:“老師,這刀法要是和漢八刀無異,我那八萬塊錢花的倒是也值了。”
“漢八刀”的代表作品,就是爲八刀蟬,形態通常用簡潔的直線,抽象的表現其形態特徵,其特點是每條線條平直有力,像用刀切出來似的,俗稱“漢八刀”。
漢八刀工藝品是國內玉器史上的代表之作,具有很高的工藝水平和藝術價值,在玉器史上佔有重要的地位,漢以後不再覓有此風格的玉器。
“假的就是假的,不過這工藝倒也有些收藏的價值……”
看着李然手中的玉蟬,齊功說道:“據我所知還是有幾個人會的,不過活到現在也應該有一百歲的,很可能是他們的後人……”
說道這裡,齊功嘆了口氣:“這些人啊,就是不肯不出來,否則一個工藝大師的名頭是跑不掉的。”
“奶奶的,還真是人老成精啊,這樣都能看出來?”
圍觀的衆人,權當這是一次老師指點徒弟的現場鑑定,但秦風看在眼中,心裡卻是震驚不已,因爲那枚玉蟬,正是出自秦風之手。
這枚玉蟬的原型,就是秦風盜墓所得的那九竅玉中的口含。
那個口含本身是仿漢八刀的手藝,但是經過秦風之手,卻是彌補了雕琢手法上的一些不足,使其從唐玉變成了真正的“漢玉”。
但是秦風怎麼都沒想到,他在津天做的這些物件,如此之快就流入到了京城,而且這還是胡保國之外他所見過的第二枚了。
對於齊功,秦風此時真是無法用語言形容自己對他的仰慕了,這老爺子說話一針見血,要挑這塊玉唯一的毛病,那就是沁色,這卻是因爲時間太短而造成的硬傷。
“齊老,我這也有塊玉,是前幾天津天市的一位朋友店裡買的,您老要不也給我掌掌眼?”
韋華原本是想請齊功幫他點評下各館的藏品,眼下見到李然的那塊玉,不由見獵心喜,從腰間取下了一塊手把件。
這個手把件是一整塊和田玉雕琢而成的,有嬰兒巴掌大小,四周圓潤,中間則是鏤空雕琢出了一個臥佛,形象惟妙惟肖、刀工精湛之極。
“靠,哥們一共就做出了二三十塊玉器,這麼快就見到三件了?”
見到韋華手中的物件,秦風臉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絲苦笑,這個手把件雖然和那玉蟬稍有不同,但也是出自秦風之手。
“好嘛,這正主還沒看到,就先開始了?”齊老先生聞言笑了起來,接過那塊手把件後,說道:“這年齡大了,腿腳不利索,咱們找個地方坐下說吧。”
“對,對,咱們到茶室去。”
韋華連連點頭,扶着老先生去到進門左側的茶室,這裡是專門招待客人用的,只能坐下七八個人,而秦風那些年輕人,自然就是站在旁邊聽講了。
坐下之後,韋華纔看到寶貝女兒也跟進了茶室,不由愣了一下,說道:“菲菲,你怎麼也過來了?你不是對這些東西不敢興趣嗎?”
雖然韋涵菲在國外經常幫着韋華參加一些藝術品拍賣,但是韋華知道,她每次都只是去舉牌子的,對這些死人把玩過的東西卻是不怎麼喜歡。
“我進來聽聽的,爸,您別管我,讓齊爺爺開始鑑定吧。”
聽到老爸的話後,韋涵菲的那張俏臉微微一紅,偷眼看向了秦風,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剛纔就跟在秦風的身後走了進來。
“嗯?難道女兒看上那小子了?回頭要找李然問下那小子的來歷……”
韋華是何等眼色,女兒的小動作自然沒能逃過他的眼睛,目光在秦風身上打了個轉,韋華將注意力又放在了齊功的身上。
“這是唐玉的風格……”
接過別人遞來的放大鏡,老先生一邊看一邊解說道:“雖然和田玉從秦漢之前就有過開採的記載,但是到唐朝才形成規模,所以唐玉中和田玉的品質是最好的……”
韋華對玉器也頗有研究,當下插口道:“齊老,這塊玉的玉質純淨,沁色自然,包漿濃厚,以我個人的看法,這應該就是一枚傳世的唐玉……”
前文曾經說過,一般的古玉,最少早過一個朝代,並且經歷三代人的把玩盤磨,才能被稱之爲傳世玉,而傳世古玉的價格,遠非剛剛出土玉器所能相比的。
韋華這塊把玩件被津天那店家收入後,將其當成了鎮店之寶,要不是韋華身份特殊,根本就買不來,即使如此,他也花了整整八十萬人民幣。
“嗯?看這玉質包漿和沁色,應該是塊唐玉。”齊功看了許久,雖然心裡有點膈應的慌,但終究是沒看出什麼破綻來。
“唐玉是唐玉,不過傳世古玉就未必。”
聽到老爺子的鑑賞,秦風忍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心中未免有些得意自己那瞞天過海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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