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薇被戳了脊樑骨，動彈不得，進退無能，被一小塊都快蒸化了的軟骨卡得死去活來，你分明看到眼淚含在她眼眶裡打轉，閃閃涌動，你以爲她馬上就要哭出來了，擦眼的紙巾都備好……天真！
下一瞬，翻涌的熱液被她完全憋回，連同沒有嚼碎的骨頭一起嚥進肚子裡，變色的臉容恢復平靜，挺直腰板，鎮定，什麼事也沒發生。
真是神奇了。
筱雪看得目瞪口呆，佩服之情綿延不絕。
……
晚飯匆匆解決，季薇沒發話，小N他們自覺進入加班狀態，羅斯特開了臺沒人用的電腦，教烙誠編簡單的程序玩。
辦公室裡，筱雪泡好兩杯咖啡，將其中一杯焦糖的遞給季薇，隔着大片明亮的玻璃窗，將入夜後‘卡卡’仍舊忙碌的場面收入眼底。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專注，抓狂，興奮……公司領導者的能力如何，員工的態度說明一切。
筱雪安靜的看了一會兒，發現，似乎在每個人身上都捕捉到或多或少季薇的影子，心裡不是不感慨的。
她始終固執的認爲，不管過去多少年，她那看似堅強典範的好友，內心掩藏的柔軟依舊。
因爲沒有人守護，我只能強大起來，守護自己。
大概是這個意思吧。
目光落在烙誠身上，筱雪的心思又微有變化，今天小傢伙蹙着眉很認真的思索說，那位叔叔不知道是不是媽媽的男朋友。
當時她樂得歪倒在地，樂過以後不禁唏噓，若真是就好了。
季薇需要一個依靠。
聶靳雲都來了，離蘇熠晨的出現還會遠嗎？
醞釀了會兒，筱雪轉身看向好友。
季薇正處於飯後發傻狀態，沒有表情，雙眼呆滯，大腦被她完全放了空。
辦公室裡暖氣充足，褪下厚重的大衣，她換上玫紅色的羊絨外套，外套有些大，毛茸茸的柔軟質地，幾縷長髮不安分的從她腦後散落下來，說不出的慵懶閒適。
熱騰騰的咖啡就擺在她的面前，她用雙手捧住兩側，懶散的勾着背，輕輕將下巴擱在杯子邊緣，讓每次呼吸都能聞到馥郁的香味，舒坦極了。
筱雪想到一種生物……貓。
貓天生黏人，更要人疼愛，這一隻，太過獨立。
醞釀了下，她直接從正面進攻，“感覺纔是眨個眼睛，烙誠都四歲了，你呢，有什麼想法？”
季薇吃飽喝足，正昏昏欲睡，聞言掀起眼皮向好友看去。
筱雪站在偌大的窗前，外面充足的燈光把她的身形勾勒得清晰非常，但因爲逆光，無法望見她的表情，這似曾相識的畫面……
季薇輕怔了下，腦海裡鑽出某個久遠但不陌生的輪廓。
“什麼……什麼想法？”莫名心虛。
筱雪沒察覺她心裡真正的悸動，倒是聽出她言辭閃爍。
“沒想法？還是覺得現在過着女強人的生活挺好？坦白說，讀書那會兒，我一直以爲自己纔會走女強路線，你呢應該嫁人做幸福的小主婦，結果現在怎麼反過來了。”
走到她對面，拉開椅子坐下，筱雪很認真的說道：“四季集團被拆分的新聞我看了，還有T市新市長上任的消息，這樣一來，季澤軒徹徹底底的輸了，你若還擔心那個後顧之憂，現在也到了主動解決的時候。”
傻等下去不是辦法。
這兩年季薇在D市穩定後，夏亦嵐的病情也慢慢好轉了一些，記得有一次季薇刻意在她面前說起季家，提到沈玉娟的名字時，夏亦嵐反映讓她們都大吃一驚。
那樣的懼怕和驚恐，不知道曾經手過多大的刺激，沒準後來的自甘墮落和精神疾病都是因此造成的。
筱雪後知後覺，記憶裡很小的時候，嵐姨雖不是真正意義上溫柔的美人，脾氣沒有不像後來那麼可怕。
說起這件事，季薇再無放鬆的心思，擰起眉道：“看到季家的新聞時，我也在考慮是不是要主動出擊……這件事辦起來要用點方法，我會和聶靳雲說的。”
媽媽的不雅視頻始終是她留在T市最大的心結。
當初爲了不拖累蘇熠晨，她選擇把所有都承擔下來，讓季澤軒以爲她被蘇家掃地出門，就此失去利用價值。
雖說五年來一直沒有和季家聯繫，不代表自己真的被忘記，被放過。
這也是她不主動去試探的原因。
只怕先招惹了，反而引起季澤軒新的懷疑。
眼下季家被削弱，要徹底查清媽媽的事，是最好的時機。
她正沉吟，冷不防聽筱雪變了語氣，道：“還有蘇熠晨，你打算瞞他到何時？”
“瞞他？”季薇竟然露出呆萌無辜的神情，泛着漣漪的眸子，不解的看着坐在對面的好友。
筱雪很是受不了，避開她毫無自知的目光，深深嘆息，“我是說烙誠，兒子總有他的份，一直隱瞞下去，對他們父子兩都不公平。”
……
季薇說，如果換做現在的自己，面對季澤軒的威脅，她也一定會那樣做，就算後悔，也會。
季薇說，對於烙誠寶貝，不是不可以告訴他，而是等她驀然認爲‘應該’的時候，發現已經不知道要怎樣對他說了。
季薇說，在蘇熠晨的面前，她一直有着深深的自卑感。
不光彩的私生女身份，有精神病的前科累累的母親，心懷不軌的季家……
她能給他的只有自己，也是這樣的自己給他帶去無窮無盡的麻煩。
多諷刺啊……
她害怕失去，所以當所有的事情突然爆發，她愚蠢卻義無反顧的選擇先轉身。
自私如她。
“連我都無法喜歡我自己，蘇熠晨被我傷害得那麼深，不管我如何愧疚，這些年從未對他有所補償，所以，我連奢望他原諒的勇氣都沒有。每當我想要聯繫他時，下一刻便開始擔心他會不會恨我，會不會……搶走烙誠。”
……
晚九點，停車場內，筱雪坐在車裡反覆回味好友對自己剖心的肺腑之言。
她沒想到只要和蘇熠晨有關，季薇就會那麼的沒有自信。
“這姑娘明明是獅子座，怎麼那麼就糾結成這樣呢？”拿出電話，撥通某人的號碼。
必須找個助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