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故意的,我今天很忙你又不是不知道。依然是躲在被窩裡,她的聲音壓抑又輕柔,爲了明天能夠順利度過,她儘量跟他好聲好氣的解釋。
許南川輕哼了一聲,然後才表示關切的問了一句,“你爸回去了嗎?”
“還沒。”
“去哪兒了?”
“不知道,手機關了。”
“你媽她……沒事吧?”
“心情不是太好,無精打采的。”
“吵得很兇嗎?”
“沒吵,就是,就是那個……”慕向惜不知道下面該怎麼說了,腦海裡回想着她看到的那尷尬的一幕,她就滿臉通紅。
她越是吱吱唔唔,許南川越是好奇,“什麼?”
“明天再跟你說吧,我這裡講話不方便。”
“真不知道你幹嘛要回去,沒事找事的笨女人!”他習慣性的罵她,慕向惜不以爲然的撇撇嘴,“掛了。”
唯恐他會說出一些反悔的話,慕向惜匆匆的結束了通話。
她知道他對於她搬離別墅的做法一直心存芥蒂,她稍不留神,就會引他爆發,舊賬重提,然後把他給惹惱了,逼迫着她搬回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她儘量的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免得讓自己落個走投無路的下場。
跟許南川打交道,她胳膊拗不過大腿,對抗不得她就躲,離他遠遠的,讓他捉不到,偶爾還可以說些賭氣的話氣氣他,雖然傷害不到他的心裡去,卻也能稍微安慰一下自己,緩解一下被他平時打壓積攢在胸中的怨艾,所以,出了狼窩,休息讓她再回去探險。
第二天,慕向惜起牀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到門口去看鞋子,爸爸的皮鞋不在那個位置,他竟然徹夜未歸?
熬了白米粥,看時間不太夠,她就匆匆的打包準備帶到公司去,把剩下的放在了桌子上的保溫壺裡面,特意壓了紙條給媽媽,叮囑她一定要吃掉。
乘坐公車,晃悠了一個小時纔到公司,她理所當然的遲到了……
同事都不在位置上,總裁辦公室門虛掩着,她剛泡好一杯牛奶,封子勤就從裡面走了出來,與她視線相交的那刻,他的嘴角挑起好看的弧度,連眼神裡都藏滿了和煦的流光,慕向惜微笑着看他走進,似乎有某種無形的情緒從他眉宇間舒展開來,就如同一片平靜無波的海上突然灑下了一束流光,說不出的溫暖奪目,這個男人,總是這樣,讓人看了一眼之後,心情莫名其妙的總會變好。
“小惜,第一次遲到就被我抓住了哦。”他痞痞的倚在桌沿。
“許總在?”慕向惜多少有些忐忑,畢竟不是什麼好的事情,許南川又是那種工作嚴謹的男人,她擔心自己會被他訓。
“是啊,看來是要扣你工資了。”他幸災樂禍。
“有發生什麼我不知道的重要事情嗎?”好吧,錢沒了就沒了,工作保住就行了。
“哈哈,別急,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老爺子一會兒要過來,商量許氏名下的鋼鐵工廠資金調撥的問題。”
關於Kingloy集團,慕向惜瞭解的並不多,許南川的爸爸許文泰是集團的總裁,正值人生春風得意風流倜儻的階段,旗下最重要的商業銀行歸許南川掌管,也算是將有所用,父子兩人行事作風如出一轍,迅捷狠辣,果斷決絕,許氏有他們,是許氏之幸,對於別人卻是一大災難,商場如戰場,有他們出馬,過往之處遍地哀鴻了,除非被逼到了絕境,是不敢有什麼人跟他們作對的,因爲那下場不是他們能夠承受的,這點,不用看傳媒報刊上的廝殺場面,慕向惜自身也是深有體會的。
“那我最好先準備一下。”來不及吃粥了,她打開電腦就去收郵件。
“bye,什麼時候有空,我請你吃飯,慶祝一下。”臨走前,他指了指她的腹部,慕向惜知道,他肯定在爲那天晚上不歡而散的聚會而耿耿於懷,對於她和吳佩佩,他始終不忍心看到任何一方失落,唉,真是體貼溫柔的男人。
“要請也是我來請你,每次都是你掏錢,不公平。”慕向惜笑着擺擺手。
桌上的內線響了,慕向惜馬上按了接通鍵,許南川清朗的聲音,“慕向惜,來了嗎?”
“來了!”她幾乎是立刻就從位置上跳了起來,就像是小學生爭搶回答老師的問題一樣,興奮中夾雜了一點膽怯。
對方顯然愣了一下,然後低沉的一笑,說,“過來一下。”
兩個同事果然在裡面,許南川正在給她們開會,慕向惜靜悄悄的過去坐在一旁,認真的聽完,不懂的地方還特意用筆記了下來,二十來分鐘的時間而已,就將接下來一週的工作給敲定了,大到股權的併購談判,小到一個某某高官設下的晚宴。
兩人起身離開,慕向惜欲跟出去,卻被許南川刻意留下了,一身閒適慵懶的靠在椅背上,西裝敞開着,襯衫外面穿了一件深藍色的V領針織無袖線衫,內斂從容,舉手投足間都帶着蠱惑的邪魅味道,竟讓她移不開視線,他淡淡的眼神平視過來,嘴角噙着一絲不明所以的笑,“晚了一個小時十分鐘。”
“呃?”幾分鐘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公車太慢了,下次我注意。”
“沒睡好?”
“還好。”
知道他的善變,卻依然無法適應他的時而殘暴時而多情,慕向惜的臉頰因爲他此刻的溫情注視而染上了一層掩飾不去的緋紅,有些不知所措的摸了摸今早起來就有些青青的眼圈,“很嚴重嗎?”
他搖頭,脣邊依然盪漾着心情極好的淺笑,眼瞳裡面綻放着奪目的光芒,彷彿夜空中燦爛的明星。
“昨晚的話,你說了半截,我還等着呢,繼續!”隨手把玩着他的白金煙盒,眼神鎖着她,慕向惜頓了一下,“什麼?”
“你說被窩裡不好說,忘了嗎?”
他挑眉,她沉思,無端的想起了爸媽在牀~上那一幕,她臉色頓變,轉身拿了手裡的文件就要走,“忘了!”
剛試圖跑開兩步,身後的一聲魔吟召喚讓她的腳步生生的卡在了那裡,“慕向惜,敢走出這個門我把你衣服剝光!”
“你隨便!”她就不信他敢這麼囂張,打死她也不會跟他說爸媽的那個事情。
重重的把門掩上,他驚天動地的咆哮也被隔絕在了裡面,她撫着怦怦亂跳的心臟,在外面那兩個女人詫異目光的打量下,她戰戰兢兢的坐回了椅子上,暖暖的靠墊,按摩着她的腰,感覺很是舒適,想到他此刻正氣得要殺人,她就忍不住想笑。
同事清脆的聲音驀然響起,“許董來了?”
慕向惜心裡一緊,還沒回身,一個高大的暗影就壓將了過來,掩去了她整張桌面的光亮,雄渾陌生的氣息瞬間將她圍攏,她受驚擡頭,面前的男人,眼睛清亮有神,那眸中閃耀的鋒芒帶着一貫的睥睨傲視姿態,駝色西裝,墨色襯衣,周身都透出一種世故老練的深沉,那抿成一條線的薄脣微微翹起,“小惜,我們又見面了。”
“許董。”她站起身朝他禮貌的躬了躬身,男人扶住了她,碰了她的手腕隨即離去,“叫我爸就行了。”
“呃……爸。”
“真乖!”
發頂被他輕輕拍了一下,那淺淺的一觸讓慕向惜立刻入定,‘真乖’,這兩個字就這樣從他嘴裡說了出來……
人早已離開,而她的心卻久久的難以平復,那一聲‘真乖’讓她想起了自己的爸爸,數不清有多少次,在她最爲傷心落寞的時候,他將她擁在寬厚的懷裡,拍着她的頭,語音模糊的說一些鼓勵的話語,具體是什麼內容,她當時沒有聽進心裡去,可是,那溫暖的被關心的感覺卻讓她回味良久。
就是那樣的懷抱,支持着她一路走了過來,多麼令人懷念啊!
經過最近幾個月的短暫分離,一切似乎都在發生變化,那曾經熟悉和依戀的感覺離她越來越遠了,看到昨晚的爸爸,她幾乎想象不出來他曾經溫柔的那張臉是什麼樣子,他曾經環着她的那雙手,現在最想擁抱的是誰?他曾經爲她的苦痛落淚的那雙眼眸,裡面的親情似乎在慢慢減淡了……
而今天,一個陌生人讓她叫他‘爸’,他拍撫着她的額頭,說着‘真乖’,好溫馨好期待好幸福……從她手中溜走的那些親情,可以從這裡補償回來嗎?這個男人,並不是那麼差勁吧?他這次來,沒有帶上吳佩佩的媽媽,那個叫‘凝兒’的女人。
懷揣着七上八下的心情,她到樓頂吃了她的早餐,一碗白粥而已,很清淡卻也能吃得飽,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同事匆匆從辦公室走出來,剛看見她就火急火燎的過來說,“不好了,小惜,許總和董事長吵了起來,大概是這次資金調撥的問題,董事長正在大發雷霆,許總死也不肯退讓半分,這樣僵持着恐怕要出什麼事了,算了,我還是去找佩佩姐吧。
說完,她便去打電話了。
慕向惜湊到門口一聽,果然吵得很兇,是許董憤怒的聲音,“可他畢竟是你吳阿姨的哥哥,是佩佩的舅舅,是爲我們的家業盡心多年的老臣。”
“爸爸,你不是教過我,每個人都需要爲自己的錯誤負上責任的嗎?何況這已經不是一兩次的事情了。”許南川平靜的語調,卻也帶少許怒氣。
之後,室內又沉寂了許久。
“最後問你一句,到底肯不肯罷休?”許董激動地說。
“恕難從命。 ”許南川說得斬釘截鐵,沒有半分遲疑。
接着,聽見玻璃摔碎的聲響,慕向惜再也顧不上其它,推開了房門。
許董坐在沙發上大聲喘氣,白玉杯蓋落在地上,已碎成數塊,許南川迎面走過來,額頭左側多了一道傷痕,傷口正泛起點點血珠,臉色竟也氣得蒼白,他一聲不吭的繞過她,走出了房間,她想追過去的時候,卻碰巧聽到外面傳來吳佩佩擔憂的驚呼,她止住了腳步,走到沙發旁,坐在那個依然盛怒的男人身邊,“許董,您……”
眼睛猛地瞥見他手裡攥着的杯子竟然也裂了,那鋒利的邊角都刺進了他的手掌,她趕緊起身去裡面拿醫藥箱,回來的時候他正要起身離開,任憑那血珠順着手指滴落而置之不理,她趕緊上前拉住了他,“許董,您別衝動,您……”
他揮開她的手,執意往外走去,一張臉雷霆震怒,跟許南川暴怒起來是一幅幾欲毀天滅地的表情,看得慕向惜又驚又跳,又有點想笑,天啊,這兩個男人不愧是父子,生起氣來簡直六親不認的!
慕向惜下了狠力,抱住他的胳膊不讓他走,半開玩笑的語氣,“爸,讓兒媳婦爲您老人家包紮一下吧!”
許文泰終於肯回頭了,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顫抖的脣裡不斷的重複着,“老人家?老人家……”
“……”慕向惜一怔,不好,他和許南川不是都有這毛病吧?都討厭人家說他們一個‘老’字?
“你覺得我老了嗎?”晶亮的眼神有些晦暗下來,剛纔的怒意早已收斂不見了。
“不!不老!不老!”她連忙揮手,天可表地可證,她只是表示尊重而已。
看他不再說話,她扶着他重新坐下,爲他細心的清洗傷口,消毒之後用繃帶纏了起來,在手心處習慣性的打了蝴蝶結,他看了兩眼,目光看着下面的一堆狼藉發呆,輕哼一聲,“真是不孝子……”
慕向惜拍拍他的後背,“爸,他的脾氣不還是遺傳於您嗎?”
“是啊,就是這點可恨極了!”
“誰讓您這麼愛他呢?”
“如果他不是我兒子,我早把他……”
“您有本事就別認這個兒子唄!”
“小惜,你今天干嘛總揭我傷疤?”臉上有了慍怒的神情。
“什麼啊,我這不是剛給您把傷疤給包好嗎?”她嗔怪的語氣,努着嘴巴捏了一下他的傷處,惹得他齜牙咧嘴,擡頭的時候卻發現她一臉搞怪的笑容,他頓了一下,然後搖頭嘆氣,陽光在他臉上染上光輝,隨即綻開一個攝人心魄的笑容,眸子裡滾動着水銀一樣的流光,似乎再也承載不了刺激,他終於放聲大笑起來,肩膀顫抖得厲害,連帶着那屋頂都被震得簌簌作響,“……哈哈哈,這丫頭真合我胃口。”
看他終於熄火了,慕向惜就開勸了,“父子兩人又有什麼隔世的仇恨呢,爸,您就別生氣了!既然都把這銀行交給他了,就隨他怎麼折騰吧,他的本事您又不是不知道,會把事情搞砸那才叫怪哉!”
他若有所思的點頭,然後,扯起嘴角笑了笑,“你看我這張臉!”
“嗯,貌似不生氣了……”
“笨!生氣也不能體現在臉上,皺紋是我最在乎的。”
“切!您剛纔的樣子你是看不到,黑喪着一張臉,緊皺着眉頭,皺紋不知不覺中就形成了。”
“真的?”他這下冏了,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再撫了撫眼角,最後將手放在了嘴脣上,來回的摸索着,思索着。
“您看看許南川那張臉就知道您當時是什麼狀態了。”反正兩個人跟胞兄胞弟似的,看彼此的臉就如同照面鏡,方便快捷!
“嗯,好吧,以後我會注意的。”最後,他做出了結論。
鑑於他的手不方便,慕向惜親自爲他將西裝給穿到了身上,這個時候,那道門恰好被人推開,進來的吳佩佩挽着許南川的胳膊,親密的低頭說着什麼悄悄話,看到房間裡的兩個人,顯然有些出乎他們的預料,許南川嫌惡的眼神看着慕向惜爲自己爸爸穿衣的動作,瞬間冷了聲音,“你在這兒幹什麼?”
“我……”慕向惜指了指身邊男人受傷的手。
沒等她說完,許南川就面帶怒色的呵斥,“出去!”
慕向惜胸口驚痛,快要窒息的感覺讓她喉嚨裡面鼓脹鼓脹得難受,指甲不自覺的深陷在手心,他……還是沒有學會尊重爲何物,這樣該死的態度,這樣鄙視的眼神,這樣讓她心旌的語氣,她真的想要一去不回頭……
許文泰感激的道謝,“小惜,謝謝!”
“不用。”她的聲音低啞,就像是瀕臨絕境的魚兒,連浮出水面冒泡都成了一種痛苦的事情,她轉身走出去,經過吳佩佩身邊的時候,她伸手攔了過來,言語是不變的犀利嗆辣,“慕向惜,你是什麼年齡段的人都不準備放過了嗎?”
“佩佩,你這是什麼話?”許文泰聽不過去了。
“沒什麼,就是看不慣她這種花蝴蝶飛來飛去的行爲。”
“我有沒有飛,大家心裡清楚。”慕向惜淡淡的回了一句,胳膊隨即被她揪住,堪比男人的力道像是要扣進她的骨頭裡才肯罷休,語氣兇狠,“你什麼意思?”
“如果你恨我就一次算清吧,別有事沒事咬我一口!”真是受夠了她這樣排擠人的手段,不管有人沒人人多人少,完全不給你面子和尊嚴,想怎麼罵就怎麼罵,她慕向惜沒有做損人利己的事情,所以,不怕她揶揄!
她的反抗讓吳佩佩氣極!
“你!”她習慣性的伸出手就要一巴掌甩過來,卻被走過來的許文泰眼明手快的擋了回去,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毫不客氣的扔到了沙發上,“你這丫頭現在越來越猖狂了,對長輩不尊重就罷了,現在還學會打人了?”
大概是壓痛了胳膊,她費力的爬起身,脣角滿是嘲弄的苦笑,“我對你們不尊重?”
“你說,你有幾年沒有回去看你媽了?”
“她是我媽嗎?有哪個做爸媽的會把自己的女兒推到這樣的絕境,看到我傷心,你們開心了,是不是?”吳佩佩徹底的歇斯底里了,慕向惜知道,接下來的事情,與她無關了,那些過往,不是她的錯!現在的悲劇糾葛,不要再來牽扯到她……
她步履艱難的走出來,身後是許文泰含着悲愴的勸說,“佩佩,錯誤已經鑄成,你再埋怨也沒有用了,爲何不能放開胸懷坦然的接受呢?”
“我沒有你們瀟灑,我放不開!”她哭了……
門被關上,慕向惜猶如失去生命的布偶,緩緩的坐下,早上的牛奶沒有了半點熱氣,她捧起來一飲而盡,就連心臟都被這股涼意給浸透了,她沒有什麼可傷心的,只是感覺滿腹的失望……失望將她瀰漫了……
有什麼,比一個人用盡生命的力量去做一件明明知道不可能完成的事,更悲壯?
有什麼,比一顆心傾盡所有的感情去愛一個明明知道不可能愛她的人,更悽慘?
被人折了翅膀的蜻蜓,從此無法停在青青綠梗上,但它也不是屬於陸地的。
被人做成標本的蝴蝶,從此無法飛翔在花叢之間,但它也不是屬於私有的。
想起以前,在綠紅酒吧喝酒買醉的日子,多麼潦倒多麼落魄,現在竟然有些懷念了,醉酒能使人發~泄,能夠使人的腦袋有短暫的空白,沒有過去和將來的瞬間,沒有愛和恨的瞬間,每一張臉,在她醉醺醺的眼裡都代表了單純而簡單的快樂。
爲了這虛幻的快樂,她毫無心機的笑了。
輕輕扯動嘴角,淡得像水,像清晨白色的霧,像深山中一聲蟲鳴的迴響。
一現即逝的笑容後,一切過去又回來了,一切現實又擺在了她面前,她隱去了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她問自己,“我哭了嗎?”
宿醉的清醒,是她最爲恐懼的,那無盡的空~~虛和寂~~寞,還有一顆頭痛欲裂的頭顱,這就是發~泄之後的代價,彷彿人的精華被抽空了,只剩一具空蕩蕩的皮囊,她睜開眼睛,連眸子深處也是空洞洞的,空洞洞的深處,映出他無情的臉,現實依然是殘酷的,她的處境還是這樣進退兩難……
一道聲音喚醒了她,慕向惜茫然的擡頭,看着不知何時出現在她面前的男人,那關切的眼神讓她感動,她想微笑卻發現臉部神經已經不受控制了,“爸,要走了嗎?”
許文泰嘆了一聲長長的氣,“中午有空嗎?”
“嗯。”
“我在對面咖啡廳等你。”
“好。”
慕向惜影印文件的時候,吳佩佩從辦公室走了出來,低垂着頭掩飾了紅腫的眼睛,就連旁邊的同事跟她打招呼,她都沒有應對一聲,默默的離開了……慕向惜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心裡說不出的難受……恨她吧,也說不上,喜歡她吧,那也是不可能的,最多也就是‘同情’二字。
桌上的內線響起,同事向她招手,她搖搖頭,指了指洗手間,放下資料,她不管不顧的躲了進去,現在,她最不想見到的就是他,就算知道終究是逃不過的,但是暫時能躲得過她就不想放棄一線機會。
被熱情的服務員帶到咖啡廳的包廂裡面,裡面的男人正倚靠在窗邊吞雲吐霧,深邃的眼神定定的看着外面的街道,似乎在思考着什麼嚴峻的問題,他的煙盒也是白金的,跟許南川的是同一個款式,慕向惜淺淺一笑,“爸。”
“小惜來了?”紳士的將煙熄滅,他走到沙發前坐下。
慕向惜剛落座,飯菜就擺滿了一桌,讓人食慾大增的意大利管面,清淡的蔬菜沙拉,熱濃的巧克力牛奶,還有各種小點心,根本不由得她選擇,電視裡面那些紳士將菜單交給淑女的情節,在他們這裡似乎永遠不會上演,她不由得輕笑出聲,許文泰擡了擡眉梢,“有什麼好笑的,我可以分享嗎?”
“爸,您和許南川,都是霸道高傲的男人,喜歡掌控局面,喜歡操縱別人。”
“小惜,你的意思是說今天的事情我做錯了,是嗎?”
“是的,爸,作爲一個小小的助理,一些事情的內情我是瞭解的,您所說的資金調度,如果只是爲了給吳阿姨的親戚好處的話,那我感覺真的沒有必要,您這樣做,違背了您的意願,同樣也破壞了你們父子之間的感情,何苦呢?”
她侃侃而談的姿態,輕聲細語說出的建議,讓他收斂了眸中閃耀的鋒芒,眼底溢滿了不加掩飾的讚賞和欣喜,他沉思了一會兒。
“好吧,小惜,你說服了我,這件事情,我會放棄的!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能夠讓我退卻的人和事情很少很少,你這小丫頭算是比較特殊的例子了!來,碰一杯,慶祝一下!”
“我很榮幸!”淺抿了一口柳橙汁,她笑得甚是甜美。
在兩人正談得酣暢的時候,慕向惜的手機響了起來,是許南川的,她看了一眼,就直接關機了,隨意的扔在了包裡。
這個乾脆利落的動作讓許文泰不由得又是一陣側目,有些驚歎有些目瞪口呆,慕向惜被他似笑非笑的盯視搞得撲哧一笑,“爸,您就別這種眼神看我了,我平常是很客氣的一個人,不會這樣掛別人電話的,只是,今天……”
“他惹怒了你。”
“是的,所以,得給他點顏色看看!”她咔嚓咔嚓的咬着新鮮的蔬菜,嚼得很用力,就像是在啃某人的骨頭一樣。
“唉,愛上你們這樣的女人,真是一種災難!”
“他不愛我!”空調的熱氣恰好吹在她臉上,頓覺火辣辣的。
“是嗎?可是我在辦公室裡看到的卻不是這個樣子,他眼神裡那分明就是**裸的醋意,他吃他老爸的醋呢,當然了,如果我不是那麼帥氣的話,他大概也不會如此的憤怒,呵呵。”最後,他不忘記自戀一下。
慕向惜笑,“如果那叫愛的話,他根本不懂得什麼是愛!他連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我又何必自作多情的將一顆心遺失在他身上呢?”
“他從小就是我們寵愛的兒子,聰明獨立又才華出衆,在後起之輩中,他最是出類拔萃,上流社會哪家不羨慕我許家有這樣一個出色的兒子。”哪一個父母談起自己的兒子女兒不是滿臉幸福和自豪的微笑?
縱使他們父子關係再怎麼僵硬,依然沒有那種與陌生人的隔閡。
慕向惜知道,外表光鮮的他,也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爸爸而已,他所鍾愛的兒子,永遠深藏在他心底。
“許南川,許南川……”她一遍遍的念着這個名字,“爸,你知道嗎?許南川,一步一光影幻呈,他太莫測了,與他的每次對峙和交鋒都是我不能預想的,慘敗的局面就是我經常面臨的尷尬處境,他每一種面貌都讓我百思不得其解,和他打交道,費神費腦還輕易鬆懈不得,有時候,感覺他縹緲不定,像是腦海裡倏的閃過的一個念頭,很玄乎很朦朧,我想抓住他,他卻飄忽無蹤。”
“小惜,你也愛他的,是吧。”
“或許……是吧。”
“唉,那就堅持下去吧!別像我,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所愛的人卻不能伸手去觸摸她,只能在黑暗中在她睡熟的時候像瞎子一樣去觸摸她,在心中描摹出她臉部細緻的形狀,這種無能爲力的感覺,很痛很傷人……”
他用叫人疑惑不解的激動語氣低沉的說,臉上似乎掩蓋了一抹迷濛的薄霧,細看之下,竟是難以抑制的傷感,就那樣一層一層的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她也被感染了這氣氛,心裡有莫可名狀的凝重在慢慢聚集,像是要把人給壓垮,她有些呼吸困難了……她甚至不敢問出口,她試探的猜測,“爸,您說的人……是羅阿姨嗎?您愛她的,是嗎?”
“是!”回答得毫不猶豫,眸子裡的深情讓她想哭,他也是癡情的男人!
“她……不愛您?”
“是!”
“所以,您找了一個替代品?”這個替代品,是永遠都無法與高貴優雅的羅阿姨無法抗衡!依他的眼光,會看上如此庸俗的張素凝,也讓她無法猜透,所以,她的語氣有些奚落和嘲諷的意味。
他換上了一種殘忍又猙獰的笑容,“如果我說,這個替代品是羅阿姨親自放到我牀~上的,你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