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該死的是我？
林父站在旁邊眉頭更加的深邃，還是沒有說話，他倒想聽聽他要說什麼，他想說什麼，當年的事他到現在才解釋承認錯誤嗎？
“爲什麼該死的人就是我，爸，我一直想問你的，爲什麼該死的人就是我，哥的死我比你們都難過都自責，可你們怎麼可以將所有責任，全都推到我的身上呢？甚至說，要是死的是我就好了，你知道我那時的心情嗎？”
一邊說着，世勳從未在別人面前表露的樣子，第一次被自己的父親看到，林父也是震驚，原來在世勳的心裡，小時候的事情，給他帶來的傷害這麼大，或許自己當時太過責怪他，甚至到現在都有責怪的吧，卻沒有顧及他還是個孩子，只顧及了自己失去兒子的痛！
世勳縮了縮身子，低下頭模糊不清的念着，說着，眼眶裡的淚水一滴滴，低落在地板上，形成一灘水印。
“那時候我也想要死的，可是我不能，因爲哥臨終前說的，要我像個堅強的男人，照顧家裡的人，我答應他了，答應他的。世人都說，就算是全世界的人都不喜歡你討厭你，可家人總是會站在你這邊的，可爸和媽呢？在全世界的人沒厭惡我之前，先將我拋棄了。”
“那時候的我還小，頂着這些流言蜚語，還要因爲成爲堅強的男人而努力的活下去，爸，你知道那時候我多渴望你能抱我一下嘛，多小的孩子，怎麼忍心責怪打罵，打過之後你就痛快了嗎？比你更痛的是我，比媽更想死的也是我，每當這個時候，只有去哥的墓地看他，才能給自己勇氣活下去……”
林世勳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小，喉嚨裡都是抽搐的哽咽，他真的難過了，逞強了那麼許久許久，第一次藉着酒意，向父親袒露自己的內心。
林父愣在原地，什麼也說不出來，什麼也不知道怎麼做，自己當年的話和氣，確實全都撒在世勳的身上，因爲當時確實是他害死了他哥，雖然是無心的。
原來一直以來的不難過，只是爲了撐住這個家，他一直不知道，原來這個看似對一切淡然的兒子，會有那麼多痛苦，自責和傷害將他壓的喘不過氣來。
站在兒子的面前，他卻無能爲力，第二次那麼無能爲力，第一次是他大哥死的時候。
或許是累了，哭累了，世勳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蓋，臉蛋埋在裡面，閉着眼眸睡着了。
過了半個多小時，林父纔有所動靜，無奈的嘆了一口長氣，將林世勳從地上拉起來，一隻手勾在他自己的肩膀上，吃力的攙扶着他到塌上。
有多久沒有抱他了，他不記得了，只記得小的時候，他瘦瘦小小的身子一下子就能抓起來轉好幾圈，現在竟然連扶他起來都累的他一把老骨頭快散架了。
那時候的他該是多渴望父母的安慰和諒解，而他們兩人卻一個也沒做到，對他盡是埋怨，到最後最痛的盡是他。
這麼多年過去了，那件事雖然偶爾想起來還會難過，可是痛減輕了許多，而懷中的兒子，整整的痛苦自責了十多年，到現在還是。
林父自己也不知道要怎麼對世勳說吧，這個兒子，他也是心疼的。
將世勳放下，林父並沒有走，而是坐在他的身邊，將世勳的額發撩開，仔細的打量這張精緻好看的俊顏，原來他的兒子長成這樣了。
多久沒有這麼仔細的端詳過他，眉眼都那麼帥，那麼聰明，那麼能幹，自己一直沒讚揚過，只是一味的對他苛刻。
蒼老的臉上是歉疚的表情，眼眶裡也不自覺有些溼潤，他這輩子似乎做錯了許多事情，失去了一個兒子，卻又讓另一個兒子痛苦了十幾年，到底他得到了什麼？
到最後他什麼也沒有得到，不是嘛！拼搏了一輩子，一個家都不完整！
“小雅，爲什麼你也要離開我……”
“爲什麼就不能愛我……”
林世勳翻了一個身子，將自己圈成嬰兒形狀，痛苦的聲音呢喃了兩句，又沒有聲音。
而這兩句，林父剛好也聽到了，也大概猜到了世勳今天情緒爲什麼會來了個大轉變，平時他從來不會喝醉酒回家的，而今晚卻醉的伶仃大醉，甚至說了那麼多這許多年都不曾袒露的話。
或許也得感謝這次的事情，讓他知道了這個自己一直不曾關心的兒子的心到底是怎麼樣的，並不是他想的那樣鐵石心腸，甚至是脆弱的讓人心疼。
“兒子，爸，對不起你。”房間裡，林父無奈的說了這句話後，沉睡過去的男人蓋上被子，離開了。
而睡夢中的人卻沒有聽到這句話，遲來的道歉，不知道還能不能治癒他心口上的傷，不知道這傷是不是已經植入到血液中，需要一輩子才能修復。
一整晚，林父書房的燈亮着一晚，今晚他還哪能睡的着，他似乎錯了許多，這輩子做的錯事又何止這一件，對孩子的母親也是同樣的歉疚，如果當初不是他在孩子母親的傷口上加鹽，她也不會跟他離婚。
這一切，最應該受到懲罰的應該是他，卻將一切過錯推倒無辜的兒子身上，雖然減輕了自己的罪責感，卻讓他現在唯一的兒子生活在痛苦之中，到了他束手無策的年紀！
但剛纔他口中呢喃的是什麼？那個他一直懇求他要娶的女人，要離開他嗎？
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的兒子那麼優秀，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更何況顧家外孫女還有個身份不明的兒子，是世勳一直倔強的只要娶顧雅言，所以他最後沒辦法才答應的。
沒想到現在會是這個樣子，他需要做什麼嗎？滄桑的眸色裡是狠戾，他不容許別人欺騙他兒子的感情，誰也不許再傷害他。
隔日到中午，世勳才醒來，頭疼欲裂的爬起來，低頭看自己的上半身衣服被脫掉。
懵懂的大大眼眸底清澈如水，似乎剛睡醒的小孩兒，嘟着薄脣，好看的抓着頭髮。
世勳努力想着昨晚發生的，他只記得自己在小攤子裡喝酒，後來好像米諾來了，應該是他帶他回來的吧！
看了眼鍾，先起了來，進去洗手間洗漱，本來早上有個會議的，看來是推延了。
打開衣櫃，隨手挑了一件白色襯衫穿上，他喜歡白色，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只是意識裡看到白色總是喜歡，或許這樣的白才能讓他抑制住自己不該有的行動吧，白色，讓他能夠淡定住心。
穿戴整齊，鏡子中俊美的男子溫潤儒雅，只是眉宇間影有淡淡的愁緒，最後在閉眸再睜開時全都隱藏。
“少爺，您起來了，午餐馬上準備好了，您等一會兒。”
世勳剛下樓，管家就過來讓他等等先吃午餐。
“不用了，我去公司吃點。”世勳提着公文包要走，又被管家叫住。
“少爺，老爺早上特地交代，說讓您吃過午餐再去，老爺他已經去公司了。”
去公司？世勳蹙眉，爸爸這幾年都不管公司的事了，今天怎麼去公司了？
世勳只要先吃過午飯再去，卻在公司門口剛下車的時候，被一個人攔住，看樣子是一直在等他的。
世勳上前，蹲在地上，與坐在門口旁邊臺階上的小霆對視，溫柔的微笑問道：“小霆，你怎麼來這裡了？”
小霆擡起頭看到是林世勳，嘴角是高興的微笑，他終於給等到了，早上他趁媽咪去買菜的空檔來過一趟，不過說沒來公司，中午媽咪有事出去了，他過來了一趟，終於等到他這位大總裁來了。
“世勳叔叔，我有話找你談。”小霆可愛的微笑着，天真的小臉很紛嫩，可是稱呼卻變了。
世勳剛纔的微笑變的僵硬，因爲他的這句“世勳叔叔”，以前這小傢伙總是叫他“世勳爸爸”的，這次卻變的。
“嗯，你找我談什麼？”世勳勉強的微笑着，對小傢伙儘量的溫和，他曾經想過對他像親生兒子的，整整四年來他也做到了一個父親該做的事情，可是現在他有了親生父親，就不同了。
“能去那裡談嗎？”小霆指着公司斜對面的一家餐飲店，說要去那裡談話。
世勳點點頭，他以爲孩子只是想去那裡吃東西，所以抱着他往店裡去，點了好幾樣他喜歡的點心和飲料，看小霆滿足的吃着。
“來，擦擦。”小霆香噴噴的吃着，很快的解決一半食物，結果世勳遞過來的紙巾，將小嘴和手指擦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