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雙桃花眼淡淡掃着他,說不清她眸中是怎樣的情緒,或者淡淡的沒有情緒,只是凝鎖。而眸底有冷意,似在審視。
龍傲翟也掃向她,他血瞳冰冷。那似是吸血鬼的眼神,透着性感卻無半分妖冶。眸中迫人的威脅之光,令人知悉這個人的冷酷!他刀削般薄脣扯了扯,掃着她,淡淡地開口道:“你說!”
這樣陌生的神情,從他臉上展露出來,是洛子夜從未見過的。
也許,從前那個冰冷的他,都只是表象。這樣的人,纔是真正的他。不同於嬴燼勾人的靡豔,這人性感之中,可那骨子裡卻透出一股冷漠,令人知道,不論是什麼樣的人在他跟前,如果他打算殺,就不會顧忌任何情面!
他這話一出,洛子夜也立即微微扯了扯脣畔,也不轉彎抹角,只冷然看着他道:“你知道我想問什麼?”
龍傲翟眉心一蹙,隨即又微微扯了脣角。
他的確知道她想問什麼,眼下除了那個問題,恐怕也不會有其他的問題,能令洛子夜感興趣。他凝眸掃了她一眼,冰冷的聲線毫無溫度,寒聲道:“因爲實在不敢接受,你心中所想的答案,所以你才詢問,並希望那兇手是我?那,洛子夜,恐怕讓你失望了!”
他這話一出,洛子夜頓時感覺渾身冰涼。
像是一盆血水,兜頭澆下。令她的髮絲,衣衫,身上每一處,都被這冰冷之物浸泡,一點一點泡入寒潭,凍到人發抖。亦是足足半晌不能說出一句話,甚至於連心臟都像被什麼東西縛住。
半晌,她才聽見自己不敢置信中,透着微弱的聲線,緩緩地響起來:“洛子煜,畢竟是,畢竟……”
畢竟也是父皇的親生兒子,他怎麼能如此輕易的下手?
那麼,是不是也說明,對於自己這個“兒子”,洛肅封也一樣不會手下留情?如果答案真的是這樣,她今日就危險了!
看她似乎震驚之下,有些擔心她自己的小命,龍傲翟斜睨了她一眼,那雙血瞳下的眸色,更顯冰冷。慢慢地道:“身在皇家,有些東西你早就應該明白。當日洛子煜奉命去剿匪,便覺得皇帝偏心,也已經有了不臣之心,並也已經煽動並聯系自己手下之人。對於帝王而言,在洛子煜真正出手之前除掉他,自當是最好的選擇!更何況,二皇子並不是皇上屬意的繼承人人選!”
否則,打來打去,也都是天曜的兵馬,不論哪一邊勝利,折的是隻是皇帝的左膀右臂。而且,皇帝既然有合適的繼承人人選,多餘的人,他自然不會在意。
他這樣一說,洛子夜很快地擡眸看了他一眼,但見他冰冷的側顏,在月光之下透着點淡淡冷峻,似隔絕了一切溫情。
這樣的答案,就已經令洛子夜覺得心驚。而龍傲翟此刻的表情,也更令她詫異。她似是而非地道:“龍將軍對於這個問題,似乎很懂!”
他並不是皇族之人,怎麼會一副看得如此透徹的樣子?
她這話一出,龍傲翟的眸色立即冷冽了幾分,更像是被什麼踩了尾巴。立即偏頭看她一眼。那眸色中帶着警告,寒聲道:“太子想太多了,與其捕風捉影,關心本將軍的事。太子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事情應當如何處理!畢竟,這件事情的真相,你我心中清楚。所以最希望就此結案,不讓事情繼續查下去的人,就是皇上!”
帝王之道,一切以家國大業爲先,就算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也都能這樣輕而易舉地下手除掉,所以,如果一定要另外一個兒子頂罪,同時除掉兩個兒子,爲他心中屬意的繼承人鋪路,也並不是不可能。洛子夜默了一會兒,嘆息道:“其實事情也並不是非得要殺人才能解決!”
畢竟那時候洛子煜只是有了謀反之心,皇帝既然知道他是因何不滿,這樣的情況之下,爲什麼不安撫,而是直接動手殺人?就算真的是爲了給自己屬意的繼承人鋪路,這代價也太大!
但很快地,她腦中又電光一閃,這一切,恐怕不僅僅是因爲洛子煜打算造反,也還跟水軍的兵符有關係!
這想法一出。
她忽然想起什麼一樣,偏頭看了龍傲翟一眼:“我憑什麼相信你說的話都是真的?並因爲你的幾句話,確定那人就是兇手,而不是你?”
她這話說完,龍傲翟立即看了她一眼,冷着聲音,只說了一句話:“你可以不信!”
她一噎,今天也發現了,其實龍傲翟也挺拽的。
話是這樣說,但是她心裡頭的擔憂也更多了幾分。她能猜想到的問題,皇帝並不難猜到,假設這件事情不是皇帝做的,那麼就剩下龍傲翟。旁人就這麼殺了自己的兒子,洛子夜相信皇帝就是有再大的心胸,怕也容不下龍傲翟。
而龍傲翟眼下還好好地,甚至半夜裡還敢主動跑進皇宮,摻合到這件事情裡頭來。也許,這件事,真的跟龍傲翟沒有關係!
她正想着,龍傲翟冰冷的聲線,又從她耳畔響起。就如同末日裡,主神對人最後的拷問:“洛子夜,我再問你最後一遍,洛小七的事情,你是不是一定要管?”
“那我也問你,洛小七的事情,你是不是一定不讓我管?”洛子夜也絲毫不示弱,氣場並不必他遜色半分。那雙桃花眼裡,跳躍着犀銳的光,其實也是對龍傲翟的警告!
龍傲翟冷笑了一聲:“你既然堅持,那麼本將軍也沒什麼話好說了!”
他說完,便不再搭理洛子夜,大步往宮內走去。
但洛子夜,原本冰冷的面色,在他從自己眼前消失之後,立即一鬆。這是夏天,夜晚雖然風大,但也不至於令人感覺到涼意。但她卻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在一點一點凝固!
如果這件事情真的是洛肅封做的,那麼,他今日要結案的可能性。自然很大,他當然知道在場的所有人都是無辜的,所以除掉任何一個人,都將是冤枉了對方,也都是得罪人的一件事。而牽扯到這件事情的所有人裡面……
冥胤青,武項陽,自己。
她的性命好像是最不值錢的,至少不像那兩人一樣,一旦牽動,就一定會引起兩國之間的征戰。帝王最懂權衡之術,所以對比起來,她今天好像是凶多吉少!
然後她開始後悔了,早知道就不要拒絕鳳無儔跟着她一起來了。
眸色凝了凝之後,她又慢慢地笑起來,她當然也不會就此認輸。偏頭看了黃楚風一眼,開口道:“御林軍統領大人!”
“下官在!”黃楚風立即上前應了一聲。
她開口道:“去把宗族裡頭的幾位王爺們,都請來。就說是父皇要審案,關於二皇子被殺,太子涉案之事。這樣的事情,宗族的幾位老王爺都不在,那可怎麼行?”
其實,事情發展到這裡。
那些兵器都被推斷爲誣陷,那麼就並沒有證據表明洛子夜就是殺人兇手。可,也並沒有其他的證據,來證明洛子夜不是兇手。畢竟在朝堂之上,她和洛子煜的不和,以及那日的爭執,是顯而易見的,在外人和輿論看來,她是最有殺人動機的!
如果她的父皇,這時候打算拿她頂罪,就會揪住這一點不放。然而從律法來看,單單有殺人動機這一點,是不足以定罪的。所以把宗族的親王們都請來,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父皇當然不能定她的罪!尤其宗族裡頭有人,在上次洛小七的事情上,對她有好感,所以應該不會偏頗地要她死。
這是最有效的保命之策。
黃楚風一聽這話,就愣了一下,皺眉道:“可是太子殿下,陛下並沒有這樣的旨意。御林軍從來也只聽從陛下的指令!”
洛子夜立即瞟他一眼,道:“本太子又不是要帶御林軍去打仗,請幾個人來罷了,又不是什麼得罪人的事。這麼點事兒,你都不肯做,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太子嗎?爺當衆扒你褲子信不信?”
黃楚風:“……”
其實他是不想聽洛子夜命令的,這件事情皇上沒有吩咐,他不去做,最終洛子夜也不能定他的罪。畢竟這件事情雖然也沒得罪人,但是他也看不見什麼好處,而說不定洛子夜這意思裡頭,還藏着點深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當然不想動作。但是眼下聽洛子夜這樣一說……
她要是真的當衆扒了自己的褲子,自己作爲屬下,好像除了一死捍衛清白、拔劍跟她決鬥以下犯上之外,就只能由着她扒了。
一死也太虧了,以下犯上代價也不小,反正請幾個人來,陛下就算問罪,他也能說是太子的意思。權衡之下,他一臉悲苦地扭過頭,對着身後的人吩咐:“按太子殿下的意思去做!”
洛子夜很快地補充一句:“讓他們速度快一點,來晚了,爺照樣扒了你!”
黃楚風虎軀一震,立即扭頭:“快,策馬揚鞭地去請幾位老王爺!”
“是!”他手下之人,爲了保衛將軍的清白,立即策馬揚鞭地去了。
洛子夜這才心滿意足,並且拍了拍黃楚風的肩膀,道:“就是應該這樣嘛,爺看你長得也挺帥的,人也……”
“太子,臣已有未婚妻了!”其實並沒有,但是太子這話,顯然就是在覬覦他的美色。關於太子強搶良家少男的事情,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他身爲一個清純男子,已經準備好將自己的一生獻給心愛的女人,決不能被太子給拱了。
洛子夜一愣,她原本是高興了,打算讚美他幾句,說看見他長得帥,估計人也應該不錯,他立即就說自己有未婚妻?這節奏……
好吧,她摸了摸鼻子。明白了,人家是誤會了。
她也不再說話,進了御書房,驛館比天牢離皇宮近很多。冥胤青和武項陽這兩個人先到了,並且一個臉色比一個難看,洛肅封也坐在龍椅上頭,而龍傲翟站在大殿邊上,等着洛子夜進來。
大殿的中央,放着幾把劍,顯然就是在驛館裡頭搜出來的那幾把。
洛子夜看見那幾把劍之後,立即露出驚訝的神情,上前幾步,開口道:“父皇,這……這不會從哪個王八羔子的院子裡搜出來的吧?”
她話一說完,冥胤青的臉立即一青,開口便道:“洛子夜,你!”
“怎麼了?難道是從你院子裡搜出來的?看你臉色一片青灰,彷彿特別憤慨,難道這並不是你自己埋在後院的,而是某些背信棄義、出賣盟友的禽獸乾的好事?”洛子夜關心地詢問。
武項陽臉一綠!
他還沒說話,冥胤青立即眉毛都倒豎了起來,扭頭狠狠地瞪着他,武項陽這個背信棄義、出賣盟友的禽獸!
龍傲翟在一旁看得無語,洛子夜進門之後兩句話,一箭三雕!
先是一臉驚訝地詢問,表明自己並不知道這些劍都是從哪裡來的,所以今夜驛館着火的事情,跟她沒有關係。
然後把這兩個陷害她的人,當衆一起罵了!
這還不算,罵完之後還挑撥了一下關係,令原本就對武項陽氣到不行的冥胤青,這會兒眉毛都氣得豎起來了!
洛肅封咳嗽了一聲,正要說話。
忽然門口有太監進來傳話:“啓稟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