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疏狂愣了,看太子這模樣,是完全胸有成竹了?還神機營在天下戰局中露臉……事實不會是在天下戰局中丟臉吧?
軍隊浩浩蕩蕩地出發,聽聞百里瑾宸也要隨同一起去樓蘭,洛肅封熱絡得跟百里瑾宸是自家親戚似的,什麼都沒問,便派人備好了良駒,給他騎乘。神醫嘛,能不得罪當然不要得罪,能通過一些細小末節的行爲,拉近一下距離,自當拉近一下距離。
可他的好意,並沒得到百里瑾宸的感激涕零。
反而百里瑾宸在對方送來了良駒之後,掃了一眼,確定了是一匹好馬,接着就把他的潔癖發揮到了極致,讓軒轅無下令把那匹馬清洗了十多遍,一匹黑馬險些沒硬生生地刷成白馬,這才保證了它的絕對衛生,光榮地成爲百里瑾宸的坐騎。
洛肅封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情難自禁地黑了臉,身爲一國皇帝的他,送人一匹馬,還遭到了這樣的嫌棄,他心中的苦簡直不可言說,若非對方是百里瑾宸,他早就按耐不住發火了。
而,讓洛肅封又有些意外和驚喜的事,在百里瑾宸把他那匹馬嫌棄到要派人清洗十遍了之後,竟又派人送來了藥,說對治療他的傷勢有效。也不知道神醫這是典型的扇一巴掌給一顆糖,還是個性使然。
洛子夜帶着自己的兩千人馬,在前頭前行。
百里瑾宸就在她身側不遠處,亦步亦趨。他寡薄的面上並無絲毫表情,也看不出來絲毫對這場戰爭的興趣,月色般醉人的眼眸,投向前方,不知道是在想什麼,或者淡薄於世外,什麼都沒有多想。
洛子夜過一會兒看他一眼,他彷彿沒看見她的眼神,也完全不曾察覺。可因爲他這座大雪山的存在,整個軍隊的氣氛都古怪了不少,大家都下意識的保持了靜默,生怕自己發出了一點不和諧的聲音,惹得神醫不快。
“其實吧,你一提議說你要來,爺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就出於這一點,你也應當好好地考慮一下,幫爺再救個人。而且一個說不準,爺真的是你阿姨……不,叔叔,咱們指不定就是親戚呢!”洛子夜看向他,表情也是一本正經。
她懷疑這貨的孃親,就是妖孽的事情,可一秒鐘都沒有停過。
然而,百里瑾宸聽了她的話,彷彿沒聽到一般,莫說是看她了,就連眼皮都沒擡一下,只是在她自號可能是自己的阿姨和叔叔的時候,他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可也並沒其他反應。對自己身側聒噪的女人,進行了徹底的無視。
洛子夜嘴角微抽,看他不說話,更沒有正面迴應,只得暫且打住這話題,問了一句:“那好吧,之前爺說了,請你或者你嫂子,把關於爺的事情,對你娘說說,你們都說了沒?”
其實問出來這句話的時候,想着這貨一直的高冷,洛子夜的心裡還真的沒指望對方會回答,然而沒想到,在她如此悲觀地看待他的情況下,他竟然答了,語氣淡薄,只有三個字:“她沒說。”
“爲什麼?”洛子夜回頭盯了他一眼,眉頭也皺了起來。
接着,又是一陣詭異的沉默,他不理她,她一直瞅着他,等着他回話。洛子夜盯了他小半天,他也沒開口之後,她臉色忽然黑了黑。她原本以爲所有人裡頭,性格霸道到沒朋友的鳳無儔,那個臭脾氣是最不討她喜歡的,今日這可好,終於遇見了一個脾性比鳳無儔更討厭的了。
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不說,還喜歡答話答一半,急死你。
她哪裡知道,百里瑾宸答話只答前面的,後頭的沒答,並非是爲了令她着急,只是他的性格使然,原本就不喜歡說話,她詢問着,他答了就已經很給面子了,可偏偏這女人沒完沒了,自己回答了一個問題,她立即又有另一個,他果決地選擇了拒絕再與她說話。
就這麼沉默了半天,他也半天沒吭聲之後。
洛子夜黑着一張臉,又問了一遍:“爲什麼她沒說?”這真是日了狗了,跟這樣的悶騷說話,簡直是要命。
澹臺凰應當是很好的人啊,那時候對方可是很乾脆地答應了,只要見到百里瑾宸他娘,是一定會幫自己轉達的,怎麼最終又沒轉達?出什麼事兒了,還是對方忘記了?
她這話一出,百里瑾宸依舊沒有搭理她,一副淡薄仙人,隔絕在世外的模樣。
洛子夜耐着性子,從牙縫裡頭又磨出了一句:“爲什麼沒說?”她這時候真的有點想發火,好不容易有了妖孽的消息,這是她從前想不都敢想的事情,可不過是想見對方一面,確認一下,也是不能,傳話者沒將自己要說的話傳達過去,這會兒想問爲什麼沒說,對方都不給回話,洛子夜能不着急嗎?
看她如此堅持,一個問題竟然問了三遍,並且頗有他要是不回覆,她會一直問下去的架勢。他素來不喜有人在自己的耳畔聒噪不休,淡掃了她一眼,淡漠的聲線,緩緩地道:“我告訴澹臺凰,此事我會對母親說,讓她不必管。”
“啥?”洛子夜的腦袋差點沒轉過彎,這話的意思,就是這件事情他會親自對他娘說了?這下,洛子夜原本很難看的面色,頓時緩和了不少,甚至那臉上還有了幾分笑容,盯着他道:“那你跟你母親說了沒有啊?”
哎,他找他娘說,肯定是容易得多。所以這是好事,她也沒有着急的必要。
萬萬沒想到,她這還沒高興完,他下一句話,就把她打入深淵:“沒說。”
洛子夜:“……”她扭頭盯着他,表情看起來很不友善。心裡也是很惱火,莫名有種吊打這貨的衝動,火氣突了幾下,她也只是盯着他,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而百里瑾宸,心裡也明白,自己若是不主動說,她很快就會問自己,爲什麼沒對母親說,他若不答,她會堅持一直問下去,問到他答話爲止。這樣的認知,令他繼續淡薄道:“我忘了。”
忘了?
忘了?!說得好輕巧啊。她每日期盼得晚上覺都睡不好,隔幾天夜深人靜的時候,就會想象她跟妖孽重逢的畫面,激動得淚溼眼眶,對於她而言如此重要的事情,他老人家就不痛不癢地說出三個字——我忘了?
心裡的火直突,可畢竟前幾天對方還幫自己救了嬴燼……嗯,不對,那妖孽去哪兒了?今日一早起來,就沒看見他,她還以爲對方一定會跟着自己來的,就算不來,也應當打一聲招呼啊!
回眸看了一眼,又掃了掃自己的兩千人,沒有看見嬴燼,也沒有發現他喬裝打扮,混入軍隊的身影,她收回了眼神,也沒再多想,那傢伙八成也是有自己的事,她本來也清楚他的身份不簡單,不是嗎?
收斂了情緒,看在百里瑾宸前幾天救了嬴燼的份上,縱然鳳無儔說這個情分他幫她還了,但洛子夜還是覺得自己要對對方保持着一定的客氣,所以她很努力地控制了怒火,儘可能地讓自己看起來慈眉善目一些,開口道:“既然你的記性不是很好,那爲什麼不讓你嫂子去幫爺問呢?非要把這件事情應承下來,現在耽誤事兒了,這恐怕不好吧?”
她這話一出,他老人家聽完,一點感觸都沒有,面上更無半分愧色。寡薄的脣畔微扯,淡薄的聲線,緩緩地道:“我以後恐怕也很難記起。”
這便是對她的問責表示不豫,故而不打算再幫她傳話的態度。
洛子夜一哽,聽着這話,險些沒嘔出一口老血!她現在覺得這孩子不僅很熊,而且還酷似一個大爺,一點讓他不高興的話,他都不想聽。她一定要說不好的話給他聽,就要承擔後果。
軒轅無這會兒也是默默地望天……
其實事情是這樣的,之前澹臺凰和夫人,不知道是怎麼攪合到一起了,這兩個人說是什麼老鄉,並且一人扛了一把鋤頭和鏟子,去挖了煌墷大陸北冥太子君驚瀾的祖墳。挖皇陵的目的,是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玩意兒來着……
哦,對了,找到時空隧道。說不定就能找到她們兩個回去的方法,最後她們雖然沒成功,但動機卻被老主子和君驚瀾給知道了,所以洛子夜的事情,公子這還沒開口,老主子就明確地說了,不希望再出現任何人,讓夫人再一次有回到她那個世界的念頭,對這件事,北冥太子君驚瀾也表示贊同。
君驚瀾也不希望澹臺凰再有這種念頭,更不希望自己的祖墳被再挖一次,而且這回還是三個女人。
加之之前,這件事情公子的確是讓澹臺凰不必管,他會去說,澹臺凰也答應了。所以眼下澹臺凰不知情,什麼都沒說,知情的公子,消息被老主子和北冥太子截住了。於是……這些內裡的詳情,主子自然是不好說的,於是便只能說忘了,而且以後都不會再想起來。
不過很明顯,他的這一句忘了,似乎是令洛子夜很不高興,不僅僅如此,看她此刻扭曲的容色,很明顯是把公子這話的意思給理解錯了,所以……哎,也只能這樣了。
看她難看的臉色,百里瑾宸也知道她在想什麼,但他並未多言。
是懶得開口,也覺得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也斷然沒有再更改的可能,故而也沒有多言的必要。父親這麼多年來,深受愛財的母親的壓迫,就連用一個銅板的自主權都沒有,目的當然是爲了母親能一直留在他身邊。父親也不容易,他自然不會多言,爲他們的家庭破裂提供可能性。
洛子夜揉了揉眉心,強壓下了心頭的那一把怒火,接着道:“那你能不能指點一下,要怎麼樣,這件事情你纔有可能在再次面對你母親的時候,記起來此事,並且提一下呢?”
“你嫁給我。”他淡淡說出了這四個字,語氣不含任何情緒起伏,平淡的好似就是在說今天的天氣。
她嫁給他了,便是一家人。家庭關係可以調和,這件事情也可以好好說,慢慢商量。可眼下,她還是個外人,自然沒得商量。
洛子夜覺得自己一定是最近日子過得太好了,老天爺開始嫉妒她了,所以把百里瑾宸這貨派來氣她的,要麼不說話,一說話不是噎死人,就是讓人想嘔血。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得了吧,爺自己派人去找,說不定爺自己能找到,用不着您。您老人家就端着架子吧!”
洛子夜說着這話,臉色黑得可怕,打馬加快了速度,拒絕跟這個人保持在同一水平線上,以免自己忍不住又跟他說話,最後樓蘭還沒到,就在路上被他給噎死了。
她不打算跟他說話了,他也沒打算主動搭話。
就這樣沉默着,軍隊前行了一整天,在離樓蘭還有二十里的時候,洛子夜下令紮營。天色已經黑了,炊事班開火,洛子夜黑着一張臉,鬱郁地坐下。
只是短徵,所以他們帶上的食物還算是充足,也有還沒烤的野味。
洛子夜也不端架子,一屁股跟士兵們坐在一起,烤兔子。百里瑾宸就在她旁邊坐着,一句話都沒說,可存在感卻非常強烈,令人不僅僅是無法忽視,甚至第一眼還會先注意到這個彷彿月輝凝練的美男子。
洛子夜卻根本不看他,眼中和腦中也自動地過濾掉了他的美色,烤着面前的兔子。
軒轅無也在烤,百里瑾宸卻沒有,一副等着伺候的模樣,閉着眼,右臂的手肘放在曲起的膝蓋上,身後靠着一棵樹,容色絕美,像是睡着了的王子。
而,洛子夜的兔子剛烤熟,正打算往嘴裡送。
他驟然睜開眼,看向她。準確地說是看向她手中的兔子,軒轅無這會兒也烤好了兔子,正伸出手遞給他,然而百里瑾宸根本看都沒看他一眼,也沒打算接過他手中的兔子,只盯着洛子夜。
洛子夜的表情僵硬了幾秒,所以對方這意思,是要吃她手裡的兔子?
她猶豫了一會兒,想着他們兩個方纔的對話,她表示拒絕給他吃,但是想想指不定自己給他吃了,他老人家心情好了,就把話傳給他孃親了呢?這樣的考量之下,她忍辱負重,笑眯眯地伸出手,一副討好大爺的模樣:“您老先嚐嘗,本太子的手藝素來不錯,你能算得上是第一個品嚐本太子廚藝的人!”
她這話一出,他的眼神便徹底落到那兔子上。
乾淨修長的指尖似乎動了動,打算將那兔子接過來,但最終頓住,眼角的餘光掃向軒轅無,軒轅無立即會意,趕緊掏出一塊白絹,將洛子夜手裡穿過兔子的木棍接過,並在木棍下端纏了一圈,這才把這兔子遞給百里瑾宸。
而他乾淨得近乎透明的手,便拿着木棍,握到了那塊白絹上。
於是,洛子夜這算是明白了,在這貨的身上打上了一個碩大的標籤:有潔癖。並且,嫌棄她髒,但她不能理解的是,既然他這麼嫌棄她,而且潔癖如此嚴重,爲什麼還要吃她烤的兔子?
正想着,那人便動作優雅的進食。
咀嚼的動作,都要比在場的所有人,要優雅清貴許多,這令在場的不少人,就這麼看着,也禁不住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吃相,可怎麼都學不來對方那一份與生俱來的高貴感。
洛子夜表示她自己也是學不來的,並且對他一個男人的手,長得這麼好看,吃東西還這麼優雅,表示深深地不服氣和嚴重的不滿,一個男人吃東西都這樣講究,這讓女人怎麼活?這讓女漢子們怎麼活?
兔肉入口的時候,百里瑾宸很快地嚐到了熟悉的味道。和多年前,母親烤過兔子的味道,一模一樣。所以,洛子夜,真的很可能是跟母親認識的,甚至是來自於同一個地方。
看他的眼神似乎若有所思,洛子夜忽然想起點什麼,問了他一句:“對了,你娘有沒有烤過兔子給你們吃?跟爺烤的味道,是不是差不多?”
烤肉這一手,是妖孽教她的,她們兩個烤出來的味道,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或者可以說味道上根本沒什麼區別。要是百里瑾宸吃過他娘烤的兔子,而且味道差不多的話,那麼對方是妖孽的可能就更大了!
然而,她這話問出來之後。
百里瑾宸卻驟然沉默了,那容色沉寂下來,似乎是被說到什麼痛處,或者是他很在意的地方。半晌都沒吭聲,在洛子夜以爲他不會吭聲的時候,他忽然開了口,淡淡地道:“因爲一位故人,母親許多年沒有烤過兔子。我第一次吃到,是兄長想吃,母親也只烤過那一次。”
話說到這裡,洛子夜眉梢皺了皺,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在百里瑾宸的話裡頭,她聽出了一點不一樣的味道,比如,他母親其實很偏心,只願意烤給他哥哥吃,並不願意烤給他吃。
這麼想着,她忽然同情起他來。
他說完這話,也似乎意識到什麼,見她面上容色複雜。倒也沒多言,慢條斯理地吃完了兔子,淡漠的語氣,似乎評價,緩緩地道:“味道不錯,尚可爲妻。”
洛子夜:“……”
所以他忍着潔癖、忍着嫌棄她髒的情感,也要吃她烤的兔子,是爲了看看她的廚藝怎麼樣,以判定她有沒有嫁給他作爲妻子的資格?
她真是日了一條街的哈士奇!
憋着一肚子氣,也不打算跟他說話了,食慾也沒有了,扭頭對着蕭疏狂吩咐正事:“傳消息出去,說天曜太子到了此處,開始畏戰,不敢出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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