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一出,武修篁倒還認真地看了她幾秒,所有的頭髮,被風前後吹過之後,已經糾結在一起,不少都已經打結了,就跟那大街上的叫花子,看起來沒什麼兩樣。而自己面前這臭小子,還在胡言亂語,說着飄柔,非一般的順滑?
這番念頭一出,武神大人有幾分無語地道:“洛子夜,你確定你的頭髮,是順滑?”
這下莫說是他了,一旁圍觀的下人們,也都是要笑不笑地看着自家太子,不是他們胳膊肘往外拐,實在是太子的髮型,真的跟“順滑”兩個字,難以沾邊。
武修篁這一問,洛子夜又扒拉了幾下自己的頭髮。
雖然還有幾處打結着弄不開,但整體看起來基本上是已經沒什麼問題了。她把地上的玉冠撿起來,安穩地插好之後,這才繼續看向武修篁。劉海一甩,下巴微微揚起:“飄柔,就是這麼自信!”
武修篁:“……”就這般盯了她許久之後,武神大人忽然笑了。
那笑聲很大,足見他的心情非常不錯。手中原本運起,打算跟洛子夜動真格的內息,也就這般在他手中定格了幾秒之後,散化在空中,慢慢地消失。
盯着洛子夜,緩聲笑道:“小子,入宮是有事吧?我們出來之後再打!”
他這話,就等於是在讓洛子夜一手了,知道洛子夜入宮是有事,所以眼下他也不爲難洛子夜,直接便讓對方入宮。以免洛子夜沒有按時進去,被洛肅封治罪。等她進去了之後再出來,他們再算他們之間的賬。
洛子夜聽着他這話,也愣了一下。
沒想到這種時候,對方竟然肯讓一步。不管怎麼樣,對方算是退了,於是她開口道:“謝了,等會兒出來我們打的時候,你還可以適當的手下留情,這樣有助於交流我們之間的感情,讓世界充滿愛!”
武神大人又是嘴角一抽,無言嘆息:“洛子夜,洛肅封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兒子?”簡直無恥透頂,這種性格,明明應該是自己的兒子啊!
給洛肅封當兒子,的確是太可惜了!
洛子夜也沒有繼續留在原地,跟他說些有的沒的,爬上自己就剩下四個輪子,底板和椅子的馬車,頭髮一甩,維持着自己的馬車沒有頂棚也瀟灑自如的姿態。
一揮手,示意自己的馬車伕趕車前行。
並對着洛肅封的方向,開口道:“常言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爺比父皇出色些,令你驚歎一些,那也是正常的!”
說完這話,她一雙桃花眼含笑,多看了武修篁幾秒。
說實話,就衝着對方這時候沒有硬要跟自己打,而願意放自己入宮之後,再交手,她對武修篁其實已經沒那麼討厭,而且還多了幾分好感了。
武神大人聽了這話,眉眼中露出一絲玩味,還有一絲幸災樂禍。開口道:“洛子夜,你這話,就等於是說洛肅封不及你了?這是大不敬,藐視聖上的罪過,你就不怕老子傳出去,傳給洛肅封聽見了?”
洛子夜一聽這話,當即瞠目。
此刻她的馬車已經在前行,她風流倜儻地坐在上頭,似乎是一臉不敢置信地看着武修篁,開口怒斥道:“龍昭皇帝,本太子敬重你是武神,一向認爲你人品貴重!沒想到你竟想誣陷我,說爺對父皇不敬!父皇天賜神威,是爲天子,爺怎麼會說出父皇不及爺、還有什麼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樣藐視天威的話?爺崇拜父皇還來不及,你這根本就是挑撥離間,無事生非,還肆意捏造事實!爺實在是冤枉!”
她一陣呼天搶地,面上貌似不敢置信,眼底卻含着賤笑。
於是,武修篁明白她的意思了,就算自己是真的把她這句對洛肅封不敬的話,傳到洛肅封的耳朵裡,得到的也只會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她死活不承認自己說過!
這種無恥、不要臉、睜着眼睛說瞎話,剛剛說完的話扭頭就不承認的性格,這到底像誰?武神大人當真是越想,越覺得這小子像自己。
他沒再說話,看着洛子夜的馬車入宮了。
而洛子夜那無恥的小子,坐在頂棚都沒有的馬車上頭,還在故作瀟灑地扇着自己手裡的扇子,時而不時地扭過頭,對着武修篁風騷的拋一個媚眼,送一個飛吻,然後賤笑着轉回頭去。
激起了武神大人一身的雞皮疙瘩!
等到洛子夜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之後。他還在原地站立着,而身後,也跳出來一個黑衣人,站在他身後,恭敬地開口道:“皇上,您方纔爲何要放過洛子夜?”
剛剛若是出手,要是真的打起來。
就是洛子夜那小子再滑溜,直接能跑了去,皇上也至少能將之打成重傷,但是皇上竟然就這麼將洛子夜給放走了!
他這話一出,武修篁沉吟着問了一句:“你覺得,洛子夜跟老子像不像?”
“呃……”那黑衣人愣了幾秒鐘,似在思索,應該如何回答這話,也細細地想了想,皇上和洛子夜的相似之處。接着他發現,其實根本不必細想,就能發現很多相同點!
於是,他開口道:“啓稟皇上,論起威嚴,洛子夜自然是與您絲毫不像。但是論起……簡直一模一樣!”
中間有個詞他直接省略了,他想說的是,論起“無恥”,那簡直是一模一樣。
就比如剛纔洛子夜前一秒鐘才說了自己青出於藍,一聽見人家說要告狀,扭頭就一副彷彿自己已經冤枉死了的樣子,立即就不承認,這不就是皇上經常乾的事兒嗎?
他這話一出。
武修篁的眉心也蹙了起來,靜靜地盯了皇宮的方向幾秒,腦海裡頭又莫名其妙地想起來,自己來天曜之前,摯友無憂老人對自己說過的話。凡事不要做絕,而自己的女兒,在未來,混的不一定會比他差。
這兩點在一起,他總覺得其中會有什麼古怪的聯繫。
這便也更堅定了他要入宮探查一番的決心,也許是自己想多了,也許是當年的事情,真的有蹊蹺。這般想着,他御風而起,很快地往皇宮的方向而去。
由於他輕功卓絕,故而速度比正在馬車上趕路的洛子夜,還要快上幾分。
……
皇宮之中。
御書房之內,“砰!”的一聲落下,洛肅封桌案上的東西,盡數摔得粉碎。令跪在大殿中央的黑衣人,嚇得顫抖不已,足足半晌不敢說話。
再開口,便也就只是一句:“屬下無能,是屬下辜負了皇上的期望,還請皇上息怒!”
一旁的臨安公公看了一會兒。
輕聲勸諫了一句:“皇上,請聽老奴一句勸。武修篁的武功,天下間少有敵手,我們的人去刺殺他,不能成功,這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這倒也並非是這些暗衛無用,還請陛下千萬息怒!”
他這話一出,跪在大殿中央的人,立即悄悄地擡眸,看了臨安一眼。
那眼神中帶着幾分感激,臨安公公幫他們求情,而且是在陛下盛怒的情況之下,冒着被陛下一起處置的威脅,爲他們求情,這樣的恩情,必然是不能忘卻的。
而洛肅封在聽了臨安的話之後,先是一怒,可慢慢的也終於平靜了下來,似是覺得臨安的話,倒也不乏幾分道理。那氣便也消了一些,冷聲便道:“朕不管你們是真的無能,還是因爲武修篁太厲害,總之,那本札記,不論如何,你們都要爲朕找回來!”
“是,皇上,屬下等下一次,一定不辱使命!”儘管這任務艱鉅到令他們覺得沒辦法完成,但是皇命難違,陛下的命令都出了,他們也沒有廢話連篇,討價還價的餘地!
而,也幾乎就在同時。
一道幾乎沒有氣息的身影,落到了他們的屋頂。能在皇宮之中也來去自如,半夜三更防守最爲嚴密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御書房的屋頂上,能做到這一點的,普天之下當然找不出幾個人。
而武神大人,自然能是其中一個。
剛到,便聽見了洛肅封這一句話,便也令武修篁眉心一蹙,心下也多了幾分疑惑。札記?到底能是什麼札記,足以令洛肅封重視到這般程度上?
他正疑惑着。
屋內便又傳來洛肅封怒極的聲線,冷聲道:“還留在這裡幹什麼?還不給朕滾出去!”
“是,屬下告退!”
那黑衣人說完,立即出去了。
而洛肅封似乎猶未消氣,伸手便將自己桌案上的硯臺,砸落在地!上好的名家硯,就這麼砸了一個粉碎。
臨安已經在他身後,給他拍背順氣,開口道:“陛下,既然已經這樣了,您生氣也是無用!已經警告過他們了,他們自然也會好好爲您做事。您且息怒,等着好消息就是了!”
洛肅封聽完這話,似乎終於消氣。
這才慢慢地平靜下來,而臨安也似乎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陛下,到底是什麼札記,能令您如此在乎?這麼多年以來,老奴倒是真的未見您如此在意一樣東西!”
他這問題一出,洛肅封偏頭,盯了臨安幾秒鐘。
臨安也似乎被他的眼神所驚,立即連滾帶爬地到大殿中央跪下,並告罪道:“陛下恕罪,是老奴多嘴!陛下恕罪,老奴再也不敢多話了!”
他說着這話,還將自己左右開弓了起來,以展現自己告罪的誠意。
這般煽了好幾下之後,洛肅封冷沉着聲線開口,打斷了他的行爲,道:“夠了!罷了,你也是跟在朕身邊多年的人,告訴你也無妨。是朕心愛的女人,留下的遺物!”
他這話一出,屋頂上的武修篁,立即眸色一冷。
臨安也似是窺探到了什麼明知自己不能窺探的東西,於是也禁不住顫抖了起來。開口道:“陛下,那……那東西……”
他說到這裡,洛肅封忽然開口,打斷了臨安的話。
並接着道:“只是到眼下,朕忽然也開始懷疑,那東西到底是不是武修篁拿走的!倘若真的是武修篁,拿到那東西之後,他定然知道朕不會輕易放手,這時候他應該立即回國纔對,卻偏偏一直在天曜滯留!這其中……”
洛肅封這般說着,眸中也染上幾分疑惑,似乎是真的在好奇這件事情。
武修篁也凝神在屋頂上聽着,那札記,按照洛肅封的話,就應該是水漪的遺物。而顯然,眼下那東西便是不再洛肅封手中了,自然的,也不在他手中。那麼,應該在哪裡?
札記裡面,到底又寫了什麼?
有沒有寫,她一生裡真正愛過的人,到底是洛肅封,還是他?這番念頭一出,他眸中驟然染上寒意,便也是堅定了,一定要將那札記奪到手中的信念!
臨安聽了洛肅封的話,也沒敢評價,卻是道:“皇上,那您……”
他才說了四個字,洛肅封眸中驟然染上寒意,開口便道:“等等!先前聽人提起過,洛子夜去過水漪的寢宮附近,還滯留了一會兒,難不成是他?”
這話一出,臨安便是胸口一窒。
擡眸一看,見着皇帝眸中的陰冷之光,心中便立即明白了,皇上這是在刻意盤算着什麼,而只有當皇上在盤算什麼東西的時候,那眸色纔會變成這樣。
屋頂上的武修篁,聽見洛子夜的名字,眉梢也微微挑了挑。
接着,臨安公公開口道:“陛下,太子殿下雖然……從前有些行爲做的不妥當,但是如今,也越發有改正的意思,奴才倒是認爲,一本對於太子殿下而言,並無任何價值的札記,太子殿下沒有拿走的必要!”太子是王要保住的人,這時候他當然要幫太子說話。
他話音一落,洛肅封也沉吟了幾秒,似乎在思索,並自言自語地道:“你說得倒也是,洛子夜畢竟是朕最愛的兒子,即便從前不成器,朕也不想冤枉了他!只是……”
說到這裡,他不再說了。
脣跡卻已經勾起了陰冷的笑意,十七年前,那一場大戰,自己雖然在武修篁手中身受重傷,從此斷了根本,跟上再無絲毫內力,但是武修篁似乎忘了。
他洛肅封,從前練過的神影蹤,如今雖然不能再用,卻依舊能輕易地聽到,屋子附近的響動。哪怕對方武功再高,哪怕對方來時沒有展露絲毫氣息,也決計不可能逃過他的耳!
倘若那本札記不在武修篁的手中,以他的性格,在面對自己一再刺殺的時候,定然會進內宮探查!果然,不久的方纔,他便已經感覺到了氣息。
所以剛纔的話,當然全部都是說給武修篁聽的。
讓武修篁以爲水漪的遺物,在洛子夜的手中,而洛子夜定然是拿不出什麼東西來。到時候……
他正這麼想着。
屋頂上的氣息,便飄走了。
而臨安也看見,洛肅封的面上,展露出了極其古怪的笑意。他忍不住問了一句:“陛下是真的認爲,那東西是在太子手中嗎?”
洛肅封嗤笑道:“那札記根本就不是在水漪的寢宮附近丟失,豈會在太子手中!”
他說完這話,便起身,負手站在窗臺之前。
臨安愣了一下,半晌沒反應過來,想起皇帝這一會兒之間,態度變化如此之大,再加上自己這麼多年來,對於皇帝的瞭解,忽然明白了一點什麼,背後驟然驚出了一身冷汗!
隨即,他道:“陛下,您讓太子這麼晚入宮……”
陛下料到了有人會來偷聽,而對方來的時候,自然應該是晚上。而陛下早不對暗衛發火,晚也不發火,偏偏就等到快到三更的時候,忽然召見,再泄露出這些消息來。
這不就是爲了把危險引到太子身上,而太子出宮之後,便正好跟那危險撞上嗎?
他眼珠轉了轉,這個消息,一定要儘快讓王知道。
不然太子危矣!
……
而這會兒,洛子夜正在鸞鳳宮的下人帶領之下,入了皇后的寢宮。
她進殿之後,宮人們也立即將門關上。
皇后也吩咐了一句:“你們全部都退下!”
“是!”宮婢們應了一聲,便紛紛退下了。
洛子夜盯着面前的女人,那女人只用一個後背,對着她。此刻正跪在蒲團上,面前是一座佛像。她手中拿着串珠,由於是背對着洛子夜,所以洛子夜也不知道她此刻臉上的表情。
這般思慮之間,她上前一步。
到了皇后背後三米處,方纔行禮。開口道:“兒臣見過母后!”
她這聲音一出,皇后轉動佛珠的動作,忽然停住。整個人似都靜止了,那聲線中帶着一分平和,而平和之下,透着幾分哀傷,開口道:“子夜,你原諒母后了?”
洛子夜眉心一蹙,行禮當然是不清楚這個所謂原諒,是指的什麼事情。但她也是不動聲色,沒有開口,不開口,以來可以避免露餡,二來,皇后見她不吭聲,也許就認爲她是還沒有原諒,那麼一個說不定。
皇后就把需要原諒的這件事情,給說了呢?
她正這麼想着,果然,皇后非常不辜負她期望地開口了:“子夜,當年的事情,母后也是無法。你不知道,當年宮中寵妃如雲,就連母后當年的洗腳婢,在趁着你父皇醉酒,爬上他的牀之後,就生下了你五皇兄!而母后的第一個孩子,在難產中夭折。到了那時候,母后若是再不誕下皇子,那皇后之位,必定不保!”
聽到這裡,洛子夜就算是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所以皇后當年,就是爲了保住自己的皇后之位,生了個公主,便假稱自己生的是皇子。這樣就保住了自己皇后的地位屹立不倒。於是,這便也是皇帝口中的,數年之前,因爲皇后和真正的洛子夜發生爭執,幾年都沒有再見面的原因?
她正想着,皇后便已經站了起來。
轉過頭,眼裡噙着淚花看着洛子夜,洛子夜也悄悄地擡眸,看了對方一眼。皇后是個很端莊的女人,那張臉是標準的古典美人形象,一雙明眸,非是撩人的桃花眼,一看就是那種宜室宜家,適合母儀天下的類型。
但,大抵也是因爲對方吃齋唸佛的緣故,所以頭上都沒有插着金步搖,也就只插着兩根素淨的簪子,挽着長髮。
她過來之後,便握住了洛子夜的手,開口便道:“子夜!我的兒,是母后對不起你!”
她這話一出,便是淚如雨下,當真是一副生不如死,後悔莫及的樣子。
說着這話,她還補充了一句:“母后若是知道,自己當年的自私,如今會令你落到這般田地。待在太子之位上,卻又偏偏是女兒身……母后就是不要這後位,也定然不會做出這樣的糊塗事啊!”
她說着,那眼淚便是落得更兇了。
如此一副煽情的畫面,不知道爲什麼,洛子夜看着就覺得頭皮發麻,皇后的表情很逼真,看不出半點演戲的味道,那雙眼睛都含着淚,怎麼看都是悔到深處。
可偏偏的,洛子夜就是很難被對方這樣的表現真正感染。
甚至覺得,心裡毛毛的!是因爲她太冷血了還是啥?她心裡這麼想着,面上卻是不露聲色,扶起皇后,開口道:“既然事情已經變成這樣了,母后也不必太過掛懷了,兒臣倒也不想再計較那麼多了,如今便只是走一步算一步!”
她這話一出,皇后似是愣了一下,便是完全沒有料到,對方這一次竟然選擇了寬容。她呆愣之間,開口道:“那,那你是原諒母后了?”
“嗯,兒臣從來就沒有怪過母后,先前也不過是自己想不開罷了!”洛子夜點頭,不原諒怎麼接下來問皇后問題啊,她又不是傻!
而且,事情都已經這樣了,她怪皇后,也不會有什麼鳥用不是?
正待這麼想着,皇后似聽了她的話,很受震動,也非常高興,便兀自伸手抹了眼淚,開口道:“那就好!你不怪母后了就好,母后原是以爲,你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母后了!”
她說到這裡,便拉着洛子夜,到一邊去坐下。
坐下之後,又抹了小半天的眼淚,洛子夜看她是冷靜下來了之後。方纔開口問道:“那麼,兒臣倒想問母后一件事情,知道兒臣是女兒身的人,除了母后之外,可還有旁人?”
皇后聽了這個問題,便愣了一下。
皺眉開始思索,很半晌之後,才慢慢地開口道:“應當是沒有什麼人知道的,當年你的舅舅雖然生性直率,但也知道宮裡那些個彎彎道道的,也是擔心這宮裡頭的牛鬼蛇神,藉着母后生產,害了母后和腹中的孩兒。便悄悄地從外頭送了信得過的產婆進來,給母后接生!也是那產婆,跟母后串通了,瞞下了你的身份。後來……”
“後來那產婆,必然是被殺人滅口了?”洛子夜看了皇后一眼,表情淡淡,並沒有絲毫責怪皇后的意思,只是在詢問一個問題。
皇后臉上也透出幾分尷尬,開口道:“的確如此,母后還是怕她走漏了風聲。你要知道,這樣的事情,哪怕只是一點點,那也是一定會致命的!爲了防患於未然,母后也是不得已,所以纔會……”
“那麼,除了產婆之外,還有其他人知道嗎?比如,母后宮中幫忙照顧兒臣的宮人,知道嗎?還有,舅舅知道嗎?”這麼大的事情,她那個沒有見過面的舅舅,倒是很有可能知道。
她這話問出來之後,皇后面色一肅。
立即搖頭:“傻孩子,這樣的事情,母后豈敢讓其他人和你舅舅知道?你舅舅一生耿直,若是知道了這樣的事情,莫說是指望他幫着母后隱瞞了,怕是立即就帶着全家人一起上殿,請陛下處置了!你要知道,欺君罔上,是誅滅九族的大罪,你舅舅豈會容忍我犯這樣的大錯,也不戳破?”
她這樣一說,洛子夜沒有吭聲,心裡還是留了個懸念,到時候倒是可以探查一下她的舅舅,看看到底是什麼個情況。畢竟皇后說的話,是不是真的,除了皇后自己,也只有自己的舅舅知道。
皇后說到這裡之後,又補充道:“至於宮人們,更是渾然不知。母后擔心事情敗露,所以一直是親自照顧你的,即便你父皇,母后也不讓他隨便碰。那時候知道的人,便說是母后難得得了個兒子,便是過於珍重。不知道的,甚至說母后是瘋魔了,喜來得子,便乾脆染上了瘋病!你父皇幾次想抱你無果,後來也沒有再堅持。故而這宮中,也沒有什麼旁的人,知道你的身份!”
皇后說着這話,語中還帶着幾分嘆息,似乎是想起來自己當年,爲了隱瞞洛子夜的身份,做的那些事情,還覺得很有些懷念,也頗有些好笑。
她這般一說,洛子夜就沉默了。
皇后說,除了皇后,自己是女兒身的事情,就沒有其他人知道。唯一知情的產婆,也被皇后殺人滅口了,那既然是這樣的,暗中的人是如何知道自己性別的?
難不成是從前的洛子夜什麼時候沒注意,被人家給發現了?
她正在沉默之中,皇后卻是忽然想起來什麼一般,發出一聲壓抑的呀:“對了,母后倒是想起來了!當年淑妃,無意中闖進來過一次,那時候母后正在給你換尿布,但是從她的容色來看,並不像是發現了什麼。故而母后在擔憂了一些日子,又試探了她幾回之後,放下了心!可淑妃誤闖進來的事情,一直是母后多年以來的一塊心病,故而母后一直記掛了多年!”
“母后竟敢能放下心嗎?”幫助她一起欺君的產婆,皇后都是直接給殺了,對於一個在宮裡完全該是身份敵對,甚至還要互相爭寵的淑妃,母后竟然能就放心?
這說法,有點問題吧。
她這般帶着點揶揄味道的一問,皇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對洛子夜虧欠太多,所以竟然也沒有在意洛子夜這會兒的語氣,便只是有幾分尷尬地開口道:“母后當年的確是想動淑妃的,但是還沒等到母后動手,她便產子。高人言此子命格不好,他們母子便被打入了冷宮……”
洛子夜心裡忽然一堵。
凝眸看了皇后一眼,問道:“母后,當年高人的話,不會是……”
後宮爭寵的手段,自古以來就是層出不窮,皇后話裡雖然是打算說這件事情跟皇后並沒有什麼關係,但是洛子夜聽到這裡,卻並不完全相信。
洛子夜這話出了,皇后臉色一僵,那面上也透出了幾分尷尬來。
似是自己維持了半天,假裝的半天的東西,還是被戳破了,於是支吾道:“那件事情,的確是我授意!故而後來,淑妃和你七皇弟,一起被打入冷宮,但是,淑妃的死,的確是跟母后沒有關係,她進了冷宮之後,便染了病。所以……”
於是,洛子夜嗓子啞了幾下之後,便開始說不話來了。
所以,皇后這意思,就是小七當年是因爲自己,和自己的母后,被害入冷宮,關了這麼多年,最終他母妃甚至是直接病死在宮內的?
說實話,皇后的話,她並不完全相信。就算全部都是真的,那這也是之前的洛子夜,和皇后之間的問題,可是不知道爲什麼,聽皇后這樣說了之後,她對洛小七,更生出了幾分憐惜和歉意。
“那……”接着,洛子夜便只說了這一個字。
心裡也已經開始盤算起來,所以皇后的意思,是自己身份的事情,誰都不知道。而唯一可能知道的人,就是洛小七的母妃,淑妃。如今淑妃已經死了,若是淑妃真的知道,那麼應當還有誰會知道?
小七?
這樣一想,洛子夜的身後,驟然驚出了一身冷汗!若是一切真的如同皇后所說,那麼那個要天下令的神秘人,難不成是洛小七?
倘若的確如此,那麼洛小七從一開始接近自己,又是懷了什麼樣的心思?
這幾個問題一出,洛子夜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懵然,這事情都很有點出乎自己的意料。而眼下的情況,看起來非常可怕,但無非是三種走向。
第一種,便是皇后說的話,都是真的,那麼,沒有其他人知道她的身份,而唯一可能的知道的人,就是洛小七。幕後之人也真的是洛小七,而洛小七比她想象的,還要複雜得多!
第二種,就是皇后說的話,全是假的。那麼,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人,其中便一定有自己的舅舅。幕後之人,也很有可能就是舅舅。可讓人奇怪的是,洛小七是最小的皇子,那皇后自然沒有其他的孩子了,那她算計這些幹什麼?難不成是爲了讓舅舅登上皇位?
第三種可能,那便是皇后今日說的陳年舊事,與如今眼下的事情都無關,只是原先的洛子夜,不小心在什麼時候走漏了風聲。
而她覺得,第一種和第二種的可能性比較大。
畢竟洛子夜之前只是個無用的太子,抓着她的把柄也不會有什麼作用,誰會在發現了這個時候,潛伏這麼久,忽然來這一手?
見洛子夜似乎是在沉思,半晌都沒有說話。
皇后開口打斷了她,問道:“子夜,你在想什麼?還有,你爲何忽然問起,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你的身份?”
她這話一出。
洛子夜立即看向皇后,用一副十分相信皇后的樣子,開口道:“母后,事情是這樣的,這幾日忽然有人暗中傳信給兒臣,說是要兒臣幫對方拿到天子令!兒臣如今雖然是創建了神機營,看起來很有幾分本事,但是兒臣自己的能耐到底有多少,兒臣心中也是有數的!哪裡有這樣的本事,可對方是拿兒臣是女兒身的事情做要挾,是以兒臣心中十分害怕!”
她說着,表情更加驚惶,似乎是真的很害怕。
而敢說這些的原因,很簡單。如果皇后說的話,全部都是真的,也是真的很後悔當年的事情,很心疼她,那麼這家事情告訴皇后,也沒什麼問題,不可能有什麼壞處。
而如果皇后說的是假的,那幕後的人,肯定跟皇后是有幾分關係的,她就在這裡裝一下可憐,說不定人家就不爲難她了,而更大的可能,就是皇后也許會露餡。
然而,她說完這句話,看向皇后的時候,皇后似乎是吃了一驚。
立即站起來,開口道:“什麼?竟然有這等事?”
洛子夜點點頭,心裡也是好笑,啥時候開始,自己也這麼會盤算裝逼了?而看皇后這表現,要不是真的驚訝,那就是演技太好了!
於是,她也跟着演戲:“是啊,母后!所以兒臣金娜驚慌不已,不知道如何是好,今日父皇傳旨說可以來探望母后,兒臣便迫不及待地來了,並問了母后這些!”
皇后立即磨牙道:“定然是洛小七!淑妃那個賤人,當年一定是看見了。你且放心,母后即刻爲你籌謀,定能除掉洛小七!”
啥?
完全不按洛子夜設想的劇本走啊!她無語地盯了皇后一會兒之後,開口道:“這件事情到底是怎麼樣,還並不清楚!母后先緩緩,待兒臣查清楚之後再論,畢竟當年淑妃就已經很無辜了!”
她一副仁心仁德的樣子,其實是蠻擔心皇后說的全是假的,並且對着她鬼扯完了,還預備拿小七當替死鬼!
她話說完,皇后皺眉了片刻,盯着洛子夜,囑託一般地開口道:“你就是太心善了,但是母后也要提醒你,宮裡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對旁人仁慈,便也就是對自己殘忍,母后告誡你的話,你千萬要記住,切不可婦人之仁!”
她這話一出,洛子夜立即點頭:“母后的意思,兒臣明白了!天色已經不早了,母后快些歇了吧,兒臣便先告退了!”
她這話說完,皇后笑着開口道:“那你便先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洛子夜點了點頭,拱手行了一禮,便退了出去。
而從皇后的寢宮離開之後,她狀若打算出宮,卻在半路上揮退了隨行的宮人,說打算一個人散步,來來往往巡邏的侍衛,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就在她附近走着,那便也不能靠近皇后的寢宮。
這番情況之下,她便也不打算過去了。
就在皇后寢宮外的不遠處,一座假山後頭躲着,要是幕後之人真的跟皇后有關,再等一會兒,皇后很有可能讓自己的手下,去通知她的同夥。
而她出了鸞鳳宮之後。
皇后的容色便立即冷了下來,開口道:“來人,立即去通知哥哥今日的事情,讓他務必小心,本宮雖然已經把事情引到了淑妃那個賤人生的兒子身上,但是……”
她話音一落,她身後的宮人開口道:“皇后娘娘,剛纔您和太子交談,您的話,太子沒信嗎?”
“看那樣子像是信了,但是本宮心中總有不好的預感,你去通知哥哥一聲,總歸是好的!”皇后說着,便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那宮人立即道:“是!奴婢即刻就去辦。”
說罷,她轉身打算出門。
皇后卻忽然想起來什麼,眸色一冷,開口道:“等等,今日先別去!明日再去。先作出一副要去洛小七的寢宮探查,我們打算算計洛小七的樣子!”若是洛子夜真的有那麼聰明,指不定這會兒就在殿外看着。
“是!”
……
洛子夜在外頭等了一會兒,便只等到一個宮人出來,以一種很刻毒的面色,往洛小七的寢宮方向去了。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便舉步出宮。
從這一點來看,貌似皇后的話真的是事實,但不知道是直覺還是什麼,洛子夜就是對皇后信任不起來。這般想着,擡眸之間,她忽然見着洛小七站在不遠處,踢着石子,看那樣子是在等她!
她正打算打招呼。 шшш●ttκā n●c○
忽然一支利箭,對着她的背後射來!她耳尖聽着風聲,在心中默數了幾秒,打算到離自己一公分之處,精準地抓住她!
然而,洛小七擡眸之間,驟然看見了那支箭!
當即便驚叫了一聲:“太子哥哥小心!”話音一落,他整個人驟然撲了過來,輕功的速度快得驚人!
洛子夜見攔住他已經來不及,只得立即拖着他往下一扯……
然而。
“噗!”的一聲,那箭在洛子夜一扯之下,避開了洛小七的要害,卻還是射入了他的肩頭!
黑色的血,流了出來!血是黑色的……
她眸色一冷,看着他的傷口:“箭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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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獄之中,“轟”的一聲,攝政王殿下踹了一下牢門!強大的內息撞擊,令整個牢房都晃動了幾分。他魔魅聲線,亦隨之響起:“孤已經關在牢中面壁三天沒有出鏡了!混賬,放開孤,孤要出去裝逼!”
帶着獄卒帽的山哥,推了一下帽子,不耐煩地一眼掃過去:“吵吵吵,吵什麼吵!想出去就讓你後援團帶月票來贖人,沒有就老實給我在牢裡待着!”
攝政王森然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