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有媽的娃最幸福
喬雨珊當然也知道母親想見自己的女兒是天經地義，但她對這件事還是有很多擔心，“那……我們要怎麼開口告訴小星星？”
小丫頭最近幾天都好高興呢，喬雨珊實在不敢想象小小年紀的她要如何接受這一系列的意外真相。
“她媽媽沒想過和她相認，只是想見見她。”隔着電話，裴少欽也聽出了珊珊語氣裡的緊張和擔心，所以，必須先讓她知道有這個前提。
這個重要前提確實讓喬雨珊鬆了一口氣，卻有另外的事讓她倍覺揪心，“可是這樣對她媽媽來說是不是太殘忍了？”
“這件事根本沒有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總有一個人要接受殘忍的現實，不是小星星就是她。現在已經基本可以確定她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她也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所以毫不猶豫地選擇由自己來承受殘忍。”葉婉婷這一生已經經歷了太多殘忍的事，苦等五年，總算等來和自己孩子見面的一刻，或許也是老天爺給她的補償。
儘管，這樣見面並不完美，甚至有點虐心，但終究能了卻她一個牽掛。
“那我是不是明天一早就帶小星星過去？”小星星媽媽現在的身體狀況實在不容樂觀，誰也說不準下一刻會發生什麼，時間安排也就顯得尤爲重要。
“如果說帶小星星去醫院探望病人她肯定會好奇地問東問西，這件事得好好計劃，不能安排得太刻意，你有沒有什麼好建議？”一整天都呆在醫院，而且經歷了各種意外，即便是冷靜睿智如裴少欽，腦子好像也有點不夠用。這個時候，他也很願意多聽聽別人的意見。
“如果是有她本來就認識的人在住院，順便去看她媽媽就不會顯得刻意了。”還別說，關鍵時刻某個傻姑娘這顆小腦瓜子還真好使。
裴少欽也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提議，基本上半點質疑都沒有，“爸爸最近身體一直不太穩定，只能委屈他裝一下病。醫院這邊我來安排，你只管帶小星星過來。至於時間安排，下午過來應該也沒問題。還有個心願未了，我相信她媽媽一定會繼續堅持下去。”
“知道了，詳細安排明天再說。不過，如果是下午帶她過去的話，我不是又要請半天假？”雖說確實有必須請假的理由，可還在實習期就如此頻繁的請事假，喬雨珊心裡還是覺得有點過意不去。
“實在有事必須請假也沒辦法，先讓其他同事替一下，等這事過了再找時間補回來。護士長那邊，我會先跟她打招呼，你不要太擔心。”娶了個如此敬業的老婆，裴少欽是既覺得欣慰又頗感無奈。
“嗯，彤彤好像是明天休假，我讓她替我半天，總不能影響到科室的正常工作運轉。”和最好的閨蜜好友在一個科室工作就是好啊，有事想找人替班的時候連給她說好話的工夫都省了。
帶小星星去看她生母的事就這麼初步定了下來，雖然找到了遲遲不能入睡的原因，喬雨珊還是沒能靜下心來安心入眠。
和自己的親生女兒見面，卻不能聽她叫自己一聲媽媽，這該是怎樣殘忍的畫面。什麼都沒做卻天天都能聽到小星星甜膩膩叫媽媽的她是不是能想個辦法讓這個殘忍的畫面稍微變得美好一些？
帶着這個問題，喬雨珊一直輾轉反側到後半夜才勉強睡着。
這一夜睡得不安穩也直接導致鬧鐘失效，最後還得靠小星星這個人肉鬧鐘發揮威力，“媽媽媽媽，馬上就七點了，你怎麼還不起牀啊。”
小丫頭自有她的惦記，如果要送她去了幼兒園再去上班，現在必須起牀吃早餐，不然，她只能跟着爺爺或奶奶一起去上學。
“對不起，突然換了個地方，睡得不太踏實，一不小心睡過頭了。”喬雨珊倒是很快清醒過來，起身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識地把小星星拖上來緊緊地抱在懷裡。
聽着小星星開心地叫媽媽，又想起她的親媽正在醫院裡和死神賽跑，喬雨珊心裡就很不是滋味，也覺得自己當這個媽媽其實是佔了很大的便宜。
“媽媽你怎麼了呀，爲什麼把我抱這麼緊？”雖然大清早能得到愛的抱抱確實很讓人高興，可是媽媽的手臂也太有力了，抱得她的小胳膊都有點痛啦。
“對不起哦，我只是從來沒有一睜開眼睛就能看到你，所以有點小激動。”唉，不能說實話，只能瞎忽悠了。
好在被忽悠的只是個五歲的孩子，也沒那麼多心思計較。
聽親親媽媽這麼一解釋，小星星也被傳染了激動，果斷地擡起頭在她臉上吧唧一口，“有媽媽的孩子真幸福。”
唔，有一個這麼嘴甜的乖女兒，當媽媽的也很幸福啊。
吃早餐的時候裴爸爸也在，看老爺子一臉凝重的表情，應該已經從裴少欽那裡得知了今天要拉他去醫院演一場好戲的特別安排。
老爺子幾年前沒了兒子，算是白髮人送黑髮人，再過不久兒媳婦也要撒手而去，做老人的心裡肯定也不好受。
想到這裡，喬雨珊終於鼓起了勇氣，微笑着走到老爺子面前恭恭敬敬地打了聲招呼，“爸爸，早上好。”
“早。”裴爸爸此刻的心情確實有些沉重，但現在又多了一個人叫他爸爸，算是能讓他寬慰一些。
“怎麼沒見媽媽在？”已經叫了公公爸爸，婆婆那邊自然也不能忽略了。
“她昨天很晚才睡，還沒起來。你和星星先吃，別管她。”一開始裴爸爸對珊珊只是愛屋及烏的喜歡，覺得她能俘獲兒子和孫女的心，肯定是個不錯的孩子。現在有了深入的瞭解之後，他對這個兒媳婦也是越看越滿意。而且也和他家兒子一樣，真心覺得這孩子給裴家帶來了福氣。
之前已經獨自一人去接過小星星一次，但一個人送她上學，今天還是第一次。
面對這特別的第一次，喬雨珊和小星星的心情卻是截然不同。
喬雨珊心裡還在想着小星星生母的事，難免有點心不在焉，興奮的小星星心裡卻是另有惦記。
出門的早，到了幼兒園也沒碰上其他小朋友，但小丫頭還是迫不及待地拉着媽媽過去給老師作介紹，“田老師早上好，今天是我媽媽送我來的。你要記住了哦，以後她來接我的時候你不能說‘小星星，你阿姨來接你了’哦。”
“我早就知道你有媽媽了，我還知道她的名字叫喬雨珊。”田老師也看過上次發的那張校服調查表，這麼重要的變化自然早已知曉。
“你怎麼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呀？”對小星星來說，這可是個不大不小的意外。
田老師很認真地回答道：“你忘了，上次讓你帶回家填的那張調查表上有你父母的信息啊。”
小星星當然記得，那張調查表可是上週末就已經填好的，“可是，那個時候她還不是……”
喬雨珊生怕小星星的大實話會讓老師‘想入非非’，趕緊把話搶了過來，“我下定了決心就算是，不用算得這麼清楚。我要去上班了，乖乖跟着老師一起進教室，要聽話知道嗎。”
只有五歲的小朋友還是很好‘糊弄’的，小星星的注意力也很快從這個問題上轉移開，“知道啦，我會很乖的，媽媽再見。”
負責接待的田老師也不禁感慨，“有媽媽的孩子果然不一樣，小星星比以前開心多了，也乖巧懂事多了。”之前她爺爺奶奶送來的時候十有八九是嘟着嘴，就沒見她這麼開心地笑過。
看着小星星開心的小臉，又聽了老師暗自感慨之後，喬雨珊心裡的‘負罪感’也漸漸淡了些。爲了能讓小星星繼續保持現在的狀態，對另一個人殘忍也成了無奈之中的必須。
到醫院的時候還沒到正式上班時間，喬雨珊正好趁此機會給彤彤打電話，找她幫忙代班半天。
一開始喬雨珊只是直接提了請求，沒有說明原因，蘇家小姐便很自然地想到她現在已經是已婚婦女的事，“不是吧，都已經特地請了兩天假還沒膩歪夠，今天下午又要抽時間去哪裡玩？還是已經在爲婚禮的事做準備？”
“你想到哪裡去了，和婚禮的事一點關係也沒有，是主任家裡出了點意外，我要趕過去幫忙處理一件很重要的事。”糾結，這麼一說，依着彤彤的性子，肯定要追問到底。只盼她不要像以前一樣大喇叭，到處宣揚纔好啊。
“需要特地請假去處理啊，看來應該很嚴重，到底是什麼事？”想讓蘇雨彤憋着好奇不說也不可能，但至少這一次她好奇的方式還算低調。
“那個……是小星星的生母醒了，但是現在情況不是很好，可能撐不了太久，所以我們必須做點事情讓她安心的走。這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別到處亂說啊。”喬雨珊從來沒拿彤彤當外人，對她也是知無不言，但這件事算是裴家的家務事，還是得多嘴提醒幾句。
“知道啦，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你安心去吧，等一下我吃完早餐就過去，你想上午走也行。”唔，關鍵時刻蘇大小姐還是很值得信任的。
“那是最好不過了，我也想先過去那間醫院看看主任那邊的準備情況。先辛苦你一天，以後你有需要的時候只管說話。”
“跟我就不需要這麼客氣啦，以後肯定有麻煩你的時候，稍後見。”這一點‘自知之明’蘇大小姐還是有的。
找人替班的事順利解決，接下來就只剩護士長那邊。因爲主人早就打過招呼，這一關自然也沒什麼問題。
不過，好心的護士長還是忍不住多提醒了兩句，“你以後也算是有家有口的人，而且家裡還有個孩子，難免會有些預想不到的突發狀況。有什麼需要呢，儘管跟我說，醫院雖然有很多規定，但也不是完全不講情理。所以，需要靈活變通或是找人幫忙的時候千萬不要客氣。意外誰家都可能遇上，今天是你，明天說不定就是我。總之一句話，大家在一起工作，就應該像一家人一樣，互相幫忙、彼此照應。”
“謝謝護士長。”雖然選科的時候是彤彤一時心血來潮選的泌尿外科，現在喬雨珊還真有點感謝她的神經刀。正是因爲選擇這一科實習，纔在正式上班的第一天遇見了主任，然後還跟了一位既溫柔善良又專業認真的好護士長。
風風火火的蘇雨彤不到十點就趕了過來，做完簡單的工作交接之後，喬雨珊便匆忙趕到了德仁醫院。
巧得很，她趕到的時候葉婉婷正好清醒着，而且看上去精神還不錯，呼吸罩也暫時摘了。
昨天來的時候喬雨珊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在主任身後，葉婉婷幾乎沒什麼機會細看她的樣子，今兒個終於正面對上，而且只隔了不到兩米的距離，葉婉婷卻尷尬地發現這一聲‘嫂子’還真有點不好叫出口。
喬雨珊也是難得靈感爆發，一眼就瞧出了星星媽媽眼中閃爍的糾結，便果斷站出來幫她解決麻煩，“你還是叫我珊珊吧，大家都是一家人，這麼叫更親切。”
葉婉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卻一時無言。這麼漂亮可愛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確實很招人喜歡，難怪小星星一眼就‘相中’了她。
“吃過午飯之後我就去接小星星，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星星媽媽現在的狀況確實很難預計，喬雨珊也希望小星星出現的有限時間內她媽媽都是清醒狀態。
“我沒事，怎麼也能撐到看她一眼。”葉婉婷現在基本只能依靠各種儀器和營養液續命，除了能睜着眼睛、能說話、保持孱弱的呼吸和心跳之外，身體的很多器官幾乎都處於停滯狀態。她能支撐着不要睡過去，完全是因爲還有一個未了的心願。
看着星星媽媽淚中帶笑的矛盾表情，喬雨珊的情緒也跟着受了些影響，她會覺得這個可憐的母親到走之前都沒能聽女兒叫自己一聲媽媽實在太不公平，“要不，我們還是跟小星星說實話吧，怎麼也要讓她叫自己的親生母親一聲媽媽。”在情緒受影響的情況下，思維也越來越不理智。
一直蹙着眉頭的裴少欽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倒是葉婉婷激動地把話接了過來，“不要，千萬不要！”
“我只要看她一眼，知道她長得聰明可愛、被教得乖巧懂事、以後的日子都會開開心心就心滿意足了。有你做她的媽媽，我很放心，也很感激你爲她做的一切。”這世上並不是所有女人都有勇氣和肚量嫁給一個帶着孩子的男人，而且還能做到將這個孩子視同己出。就算她纔是小星星的生母，也沒有資格剝奪屬於這一家人的幸福。
喬雨珊本來就是個眼皮薄的孩子，之前已經被刺激得有點鼻頭髮酸，聽星星媽媽說了這番話之後，乾脆直接紅了眼眶。
仔細想想，老天爺有時候真的很不公平。有人渴望和自己的孩子共享幸福時光沒機會，有人卻爲了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狠心拋棄還不到五歲的女兒。
這錯位的人生，爲什麼就不能對調一下？
距離正午時間越來越近，給裴爸爸特別安排的病房也已經準備就緒。
在出發去接小星星之前，喬雨珊還是和公公婆婆、老公一起去醫院餐廳吃了一頓簡單的午餐。
高級私立醫院的餐廳提供的餐點自然不含糊，只是，在今天這樣的狀況下，再美味的食物也勾不起在座這四位的半點食慾。
最後，一家四口幾乎都只是象徵性地喝了幾口湯、隨便吃了幾片青菜。
考慮到星星媽媽的身體狀況還存在許多的不可預知，喬雨珊也沒在醫院多留，吃過午飯之後便直接離開餐廳往小星星上的幼兒園奔去。
她趕到的時候小星星正好睡了午覺起來，沒睡飽被老師強行叫醒的小丫頭本來還有點起牀氣，突然聽到老師說媽媽來接她，立馬就來了精神。
不過，在覺得意外驚喜的同時，機靈的小丫頭也覺得媽媽在這個時候來接她有點不對勁。所以，在跑到媽媽面前之後，她並沒有嘴甜地說一些膩歪的話，而是開門見山地問，“媽媽你怎麼會這個時候來接我呀？”
“爺爺生病住院了，聽說很嚴重，我特地過來帶你一起去看他。”在小朋友面前如此明目張膽地撒謊還真有點心虛，好在一路上喬雨珊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表現得也還算自然。看來，很多時候高超的演技都是逼出來的。
“啊，早上咱們出門的時候他還好好的呀，怎麼突然就病倒了？”聽了這個意外消息之後，小丫頭臉上的驚喜頃刻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緊張和擔心。以及，一點點不敢相信，雖然爺爺的身體確實不如奶奶那麼好沒錯啦，可也只是請醫生回家看看就沒事了，這一次怎麼一下就需要進醫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