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之卻不肯移動自己的腳步一分。
她垂眸看向了李修楷握着自己的手腕。
“我沒話跟你說。”
林瑾之聽到了自己的聲線,一如既往的聲音,但是裡面多出來的那些傷感卻只有她自己能夠聽得出來。
“只給我一點點的時間,都不成?”
林瑾之擡頭,對面的李修楷那熟悉到骨子裡的面孔帶着一點焦躁。
她沉吟了下,輕輕的點了點頭。
李修楷走在前面,高大的身形有着林瑾之想要飆淚的熟悉。
又是走在舊地,只可惜,物是人非。
林瑾之將眼底生出來的淚光一點點的壓下去。
多少次,他們就在這個校園裡面,笑着鬧着,一起相伴着走過。
如今她還是她,但是身邊的李修楷終究已經不是林瑾之記憶中的那個李修楷了。
她或許應該慶幸,她今天來了z大,遇到了李修楷,能夠很好的和過去的那一段回憶告別,這終究是林瑾之的幸。
咖啡館。
這裡是z大附近的咖啡店,在林瑾之和李修楷在z大上學的時候,曾經無數次來這間咖啡館喝咖啡,李修楷就帶着筆電開始處理自己的那些事情,而林瑾之則是抱着自己的筆電開始查閱各種資料,在咖啡館裡面有一個李修楷專門定下來的包廂。包廂靠着窗戶,窗戶下就是一大片的法國梧桐樹,在屋子裡面坐着,就能夠聽得到風吹過梧桐樹葉發出的沙沙的聲響。
林瑾之走在李修楷的身後,李修楷的脖子上有着細小的絨毛,他的頭髮修剪的很得體和利落,但是脖頸上還是有一些不能處理的很乾淨的細小的絨毛。
戀愛的時候,林瑾之最愛做的就是趴在李修楷的脖子上,吹動那些細小的絨毛,戲謔的說李修楷長得太女孩子氣了,若是男扮女裝再化化妝的話,完全就是純僞娘一個。
那個時候的林瑾之還是很活潑的,性子完全沒有現在這般的沉靜。
進去了咖啡館的時候,林瑾之才發覺這個咖啡館裡面居然都沒有太大的變化。
熟悉的一幕幕如同電影倒帶一般在眼前略過。
林瑾之被這一幕衝擊的一顆心狠狠的泛着疼。
前面的李修楷轉身,脣角似嘲似諷的笑意。
林瑾之急忙撇開了視線,眸子裡衍生的淚意寸寸消退。
已經有老闆上前來招呼,看到李修楷身後的林瑾之的時候,老闆的眸子楞了一下。
“李外交官,你……夷,你身後這個……是林小姐麼?”
林瑾之聽到老闆的話,擡眸看去,正好撞入到了老闆那熟悉的面孔上。
自從和李修楷分手之後,林瑾之很避免來到這一片的地方,但是今天來看的時候,注意到z大附近的這一片商鋪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但是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件咖啡館的老闆居然還沒有變化。
更加難能可貴的是這間店裡面的佈置居然也沒有很大的變化,這叫林瑾之覺得很意外。
林瑾之嘴角浮現一抹苦笑。
“是,我是。”
老闆眸子裡登時就迸射出了驚喜的鋒芒。
“那太好了,利外交官終於是等到林小姐回來了,林小姐你不知道,這些年……”
李修楷淡淡的瞥了那個老闆一眼。
“你太多嘴了。”
那個老闆頓時就止住了聲線。
嘿嘿了笑了兩聲,對林瑾之說道:“林小姐,你們還是去那個包廂麼?那個包廂我可是一直都給你們留着呢……”被李修楷那眸子一瞪,老闆登時改了口,“不,正好今天那個包廂裡面沒有別的客人,您二位是去老包廂呢,還是去別的包廂?”
老闆的話說完,李修楷詢問的目光就落在了林瑾之的身上。
林瑾之淡淡的笑了一下。
“老包廂吧。”
老闆脣角的笑意更深了,趕忙的招呼着兩個人去了包廂裡面。
老闆離開了之後,包廂裡面頓時就剩下了林瑾之和李修楷兩個人。
李修楷長指輕輕的將長桌上面的東西推到了一邊,眸子淡淡的睞着她。
“坐吧。”
他的脣角笑意很淡。
林瑾之也沒由來的覺得很拘謹。
對面的李修楷叫她感覺拘謹,和他自從上次見面,已經相隔了很多年了,那麼多年的時間,兩個人的身上都發生了很多的事情。
現在用這樣的身份見面,終究還是覺得尷尬。
林瑾之手指輕輕的將碎髮攏到了耳後。
然後輕輕落座。
李修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林瑾之不懂李修楷爲什麼要吸氣,但是林瑾之同樣覺得很緊張,這麼長時間沒有和李修楷見面,當年的那件事撲所迷離,她根本就不知道爲什麼李修楷會那樣絕情的和自己分手。
被分手之後,她曾經鍥而不捨的去找李修楷,試圖解釋和問一個清楚,但是不論她怎麼做,都不能換來李修楷的回頭,等李修楷終於願意見她的時候,他的身邊卻多了一個黎青青。
她原本堅韌的心似乎在瞬間支離破碎。
她以爲他還會回頭,但是在接着等來的消息,是他聽從家裡面的安排,去了外交部,去了外面的大使館。
她和他,轉眼之間遠隔天涯。
可是即便不是遠隔天涯,李修楷的心她也觸摸不到了。
她和他之間像是隔了一道天塹,誰也跨越不了。
林瑾之淡淡擡眸看他。
“你想和我說什麼?”
李修楷眼中的林瑾之變得似乎更瘦弱了一些,原本圓潤的鵝蛋臉此刻瘦成了瓜子臉。一雙悽悽楚楚的大眼睛更顯得無辜而動人,裡面碎光瀲灩,很是動人。
可是想到了在埃塞爾國的時候,林瑾之對自己的那些哀求,想到林瑾之可能遭受到的際遇,李修楷的心下泛着痛楚,指骨狠狠的捏起。
“我想知道,你在埃塞爾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林瑾之聽到埃塞爾三個字眼從李修楷的口中蹦出,頓時就多了一抹戒備,心下猝痛!
“你問這個做什麼?我和你之間的關係好像還沒有到足以關心我的地步。”林瑾之苦笑。
“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在埃塞爾我跟你求助,你根本就無動於衷不是麼?現在再跑來問我這個問題,你難道不覺得可笑麼?”
林瑾之的眸子直直的看着李修楷。
那一雙清亮的眸子不閃不避,直指人心。
李修楷安奈下心中的蠢動,勾脣。
“你也應該記得我的職務,我是外交官不是麼。你和蘇佳音一起落難,卻只有你一個人回來了,我例行公事的問一下,應該不是什麼罪過纔是。”
林瑾之被李修楷的話說的一噎。
的確是,現在的他問她這些問題,的確沒有任何不妥當的地方,而且她現在也在擔心着蘇佳音的下落。
可是那些過往,她怎麼能夠說的出口?
說她成爲了慕至則那個男人半年的禁臠?
她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下脣。
那些痛楚,她甚至可以對任何一個人說,但是唯獨,不能是李修楷。
她狼狽的別開了視線。
“……我不想說!”
那些過往,她碧之而不及,遑論是對着自己的前任說出來!
“你不必說的太詳細,我只需要聽一個大概就可以了。”
對面李修楷的聲音傳來。
林瑾之登的擡頭。
“李修楷,你是用你外交官的身份在詢問我,還是你根本就是用你私人的身份在詢問我,看到我落魄,你是不是覺得心裡很暢快,很高興?”
李修楷凝眉。
“我說的很清楚,我是在用外交官的身份在想你例行公事!”
林瑾之垂下眼瞼,那一個瞬間迸發出來的勇氣似乎在瞬間就煙消雲散。
“我不想和你說,如果真的是公事公辦,麻煩你找其他的外交官通傳我,我會將我知道的都告訴給你們,但是我不想和你說!”
“是不想和我說?”對面的李修楷陰鷙的眸子眯起。
林瑾之說道:“對,我就是不想和你說!如果李外交官還記得的話,你應該清楚曾經在埃塞爾向你求助過。但是李外交官是怎麼做的呢?”
林瑾之想到了李修楷的絕情,心就像是被匕首狠狠的滑過。
“我不覺得我的做法有任何的不對,畢竟李外交官曾經對我見死不救過,我沒有對華夏國的外交部投訴你,已經是對你仁至義盡!”
林瑾之覺得自己的胸膛上像是被壓傷了一塊巨大的石頭,她根本就不能去想那些過往的事情,只要一動念頭,整個人都被疼痛橫貫。
對面的李修楷看着林瑾之激動的模樣,瞬間有什麼似曾相識的感覺從胸膛中肆虐成片。
那是疼痛,那種因爲愛着的人的痛楚而生出來的痛楚。
他嘴脣動了動,但是最終還是沒將歉意說出口。
“照你的意思,那、都是真的?”
他在埃塞爾醒悟了林瑾之的話語可能是真的之後,曾經無數次的朝着埃塞爾的總統梅林施壓,也曾經瘋狂的動用人力去海拉國艾迪森公爵所有的莊園去尋找林瑾之的下落。
但是無一例外,一無所獲。
而且因爲華夏國和海拉國沒有建立邦交關係,他的所有的行動都很受限制。
他開口艱澀無比,好像這簡單的一句話說出來,就已經耗費了他全部的心神。
林瑾之卻揚起苦笑。
“對,都是真的。”
她對着李修楷的眸子說道。
她的目光中甚至有一種自甘墮落而衍生的奇異快感。
看着對面那個男人眸子中瞬間迸射出的愧疚,她覺得諷刺。
諷刺至極!
曾經信誓旦旦的發誓要將彼此變成身畔唯一的枕邊人,但是在她落難被別人囚禁爲禁臠的時候,李修楷居然能夠做到袖手旁邊。
在那一刻,她所有對李修楷的不甘心,都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