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垮鳳玲瓏和赫連玄玉牀榻的,不是別人,正是尚未找着合適身體的血珠。
也就是,鳳玲瓏和赫連玄玉除了小天瑞之外的另一個女兒。
對於女兒吧,赫連玄玉心裡當然是愧疚的。
從一開始不知道女兒的出生被兒子給壓制住了,這本就是一種疏忽。
而後來,知道女兒的存在時,卻做出了犧牲女兒救妻子的決定。
無論出發點爲何,赫連玄玉都對這個女兒心存愧疚。
看着血珠跳躍在鳳玲瓏身邊,然後很努力地要擠走自己的位置,赫連玄玉無語望天。
半晌,赫連玄玉鬆開了鳳玲瓏的手。
血珠立刻趁隙而入,佔據了赫連玄玉的位置,‘虎視眈眈’地‘盯’着赫連玄玉的方向。
那架勢,完全就是不允許赫連玄玉靠近鳳玲瓏的意思。
鳳玲瓏輕咳一聲,想笑又不敢笑,實在是赫連玄玉這會兒臉色有些黑啊!
但,她其實特別能理解女兒的感受。
女兒還在神珠狀態時,並不是被迫犧牲的,她知道那一刻神珠是自己心甘情願融化爲一團血肉的。
可女兒心甘情願救她,和赫連玄玉這做父親的強迫,那就不是一個概念。
現在女兒恨赫連玄玉,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所以女兒認她這個娘,不認赫連玄玉這個爹。
鳳玲瓏其實很有信心勸和這對父女,因爲他們都愛着她,一個爲她捨棄女兒,一個爲她捨棄自己。
只不過,在女兒獲得新生之前,這個願望怕是無法達成了。
面對血珠,赫連玄玉束手無策,最後淡淡說了句:“我去吩咐下人,準備另一間房給玲瓏歇息。”然後轉身離開了房間。
血珠似乎覺得自己獲得了勝利,原地跳躍了兩下,依偎在了鳳玲瓏腳邊。
“我說話,你能聽明白嗎?”鳳玲瓏低眸看着血珠,一顆心隱隱作痛。
她沒能爲女兒付出什麼,反倒是女兒先爲她付出了,她這做孃的挺沒用的。
血珠彈跳了一下,似乎在表示點頭。
鳳玲瓏鬆了口氣,能聽懂她說話就好,她可以從現在就開始教。
“讓你還沒出生就爲娘受這麼大的苦,娘心裡很是內疚……”鳳玲瓏伸手摸在血珠圓潤的身子上,微微嘆氣。
血珠連忙蹭着鳳玲瓏的手掌,滾了兩下似乎在安慰鳳玲瓏,又似乎在說她是心甘情願的。
“你都不怪娘,爲什麼要怪你爹呢?”鳳玲瓏蹲了下來。
血珠一下子不動了,渾身冷光透出一絲憤怒。
很顯然,那小小的元靈根本無法理解鳳玲瓏的話,也無法諒解赫連玄玉命人將她搗成血肉的舉動。
“你爹,其實很愛很愛你的,如果他一早就知道有你這個女兒的話。”鳳玲瓏輕輕勾脣,“當初你哥哥出生時,你爹非說是女兒,因爲他很想娘給他生個女兒。”
血珠扭了扭身子,如果她有形體的話,此刻一定是扭過頭去不想聽的。
“你爹只是太愛娘了,所以纔會忍痛犧牲你,但他心裡是十分痛苦的。”鳳玲瓏又嘆了口氣,“你爹不是不愛你,只是他捨不得娘,所以我希望你……”
這一回,血珠索性不等鳳玲瓏說完,一躍就跳出房間之外去了。
鳳玲瓏看着空蕩蕩的門口,脣角逸出一絲苦笑。
但願,女兒獲得新生後,能夠逐漸原諒她爹爹吧!
千年寒潭邊上。
朦雨眼眸赤紅,看着那個曾經熟悉但現在已經陌生無比的身影,正做着無比噁心骯髒的事,藏在袖中的九瓣蓮花刀始終沒有出手。
直到那身影做完一切,準備轉身離開,朦雨才一咬牙,冷冷地從巨石後走出,語氣寒冽:“荀天修,你自己不覺得噁心嗎?”
偉岸身影一定,隨後緩緩側眸。
朦雨面前站着的不是別人,正是當日在月靈臺交換修行的禪宗臺弟子,荀天修。
荀天修眸光清冷地看着面前妙齡女子,袖袍無風自動。
“你來這裡做什麼?”荀天修語氣淡淡,帶着一股冷漠及疏離。
朦雨慘然一笑:“我若不來這裡,怎麼會知道你現在在做着怎樣令人髮指的事情?”
荀天修目光一冷:“你知道了?”
“準確地說,是我看見了。”朦雨死死地盯着面前清秀俊逸的男人,實在想不通他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一開始她只是因爲好奇,關心了挖心的案件,夜裡蹲了幾次點。
但她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意外看到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她本來不信,認爲那只是一個巧合,或許是他剛好出現在案發附近了而已。
所以軒轅月華找上玄王府的時候,她義無反顧接下了這活兒。
她只想弄個清楚明白,她那天在案發現場看見的可疑人物是不是他!
可惜,隨後幾次深入調查,她越來越發現,荀天修的蹤跡成謎,行事也很詭異。
直到今日,她通過幾天幾夜的蹲點,在千年寒潭邊上看見他親手將一顆心臟存入千年寒潭之中,她才相信了自己的眼睛。
堂堂禪宗臺弟子,爲何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朦雨真的很不明白。
“你怎麼知道的?”荀天修眉頭深深蹙起,他自認爲做的天衣無縫。
“靠鼻子。”朦雨冷冷地看着對面的男人,她從那雙清秀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殺意。
這絲殺意,讓她的心瞬間冷卻。
鼻子?荀天修迷惑了一下,隨後明白過來。
當年他和朦雨有過兩年相處,每一次他走近,朦雨都會笑着說聞到他身上有一股特別的清香。
所以……這世上能追蹤到他的人,的確非朦雨莫屬。
她只要稍微留意一下身邊氣味,她就可以分辨出他的落腳點,以及他去過的地方,尤其她如今是這麼高階的鬥皇。
荀天修第一次覺得,被一個女人深深惦記上,也不是什麼天大的喜事。
“既然你知道了,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荀天修攤開手,一臉淡然:“你殺了我吧。”
現在的他,毫無疑問不是她的對手。
反抗是自取其辱,他唯一能賭的就是她是否會手下留情。
“你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朦雨心臟攸地收緊,一陣陣疼痛傳來,令她臉色難看極了。
她一直喜歡他,他也一直知道。
只是,當年的他醉心於修煉,根本不想談及兒女情長之事。
但,他對她極好,每次獨孤夢茴欺負她,他都會站出來替她說話。
獨孤夢茴看在他是禪宗臺弟子的份上,也會給他幾分面子,暫時放過她。
可現在,他爲什麼會成爲挖心的兇手?他要挖那些人的心做什麼?
“人都是會變的。”荀天修淡淡地看着朦雨,看着朦雨難受的神情,忽然心中一動,隨後微冷地一勾脣:“你不是也變了?”
“我哪裡變了?”朦雨真想大聲吼出來,她從來沒有變過!
即使她成了鬥皇,她也從來沒有忘記過他!
只是,她知道他的心結,除非他比她強大,否則她就算厚顏無恥送上門,他也是絕對不會接納她的。
“你身邊,多了個清塵公子,不是嗎?”荀天修笑意冷淡,眼裡流露出一絲顯而易見的不屑。
朦雨一怔,微微失神。
她和他之間,關月清塵什麼事?
“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的日常生活。”荀天修淡淡一撇脣,“你和月清塵朝夕相處,難免日久生情吧?可是有人親眼見到你們摟摟抱抱的。”
朦雨再度一怔,摟摟抱抱?
她猛然間想起那一次,她去找赫連玄玉,的確是月清塵將她抱走了。
但……那能一樣嗎?
“不是的,當時是……”朦雨啓脣,試圖解釋。
荀天修淡淡一拂袖:“不必解釋了!我承認玄王府現在的確強大,你又是玄王妃身邊的紅人,但你放心,我不會高攀的。”
朦雨一咬脣,眼淚再也忍不住飈了出來。
他這是說的什麼話?她朦雨什麼時候在乎過這些了?
一直以來,都是他不作爲,她充其量只是暗戀罷了。
“你動不動手?”荀天修擡眸看着朦雨,語氣冷淡:“你若不動手,我就走了。”
動手……朦雨五指緩緩收攏,噙滿眼淚的眸子裡閃過猶豫不決。
她真的要把這個男人抓回去,交給官府處理嗎?
她真的要讓他……身敗名裂嗎?
或者是,直接動手殺了他?
朦雨的猶豫,荀天修看在眼裡。
很長一段時間,朦雨沒有動,荀天修也沒有說話。
沉默良久,荀天修才緩緩朝朦雨走去。
走到朦雨面前時,荀天修的語氣略微和緩下來:“很久沒離你這麼近了,我能抱一抱你嗎?”
朦雨微怔,看着荀天修目露不解。
抱她?爲何?
“沒什麼,只是想抱一抱你。”荀天修淡淡一笑,似乎有幾分落寞:“如果你不願意,就算了。”
說着,荀天修微微側身,似乎要走。
一股衝動,促使朦雨猛地伸手拉住了面前的男人!
“我……”朦雨艱難開口:“我讓你抱,但,你要跟我去玄王府自首。”
她在鳳姐姐面前答應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就算對象是荀天修,她也必須帶回玄王府。
只要他願意跟她回去自首,她可以向鳳姐姐求情,只要他解釋一切之後,改過自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