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中暗無天日,常年不見陽光與沿着石壁滴漏下來的水讓這裡看起來十分潮溼與晦暗,褒姒簡直無法想象自己的父親是如何在這裡度過整整三個年頭的。站在地牢門口,狹長的甬道甚至一眼看不見盡頭,褒姒雙手緊緊的扯着手中的帕子企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卻絲毫不起作用,心跳砰砰不止,幾乎奪去了褒姒的一切聽力。
“出來了,出來了。”廿七在褒姒的身邊叫嚷道,提醒着她,她的臉上掛着興奮的笑意,饒是有諸多的擔憂始終比不上此刻真的看見褒珦被釋放出來更加開心,她拉住了褒姒的衣角,喚起她的注意。
“爹……”褒姒沉吟一聲,朝前走了一步。
廿七臉上的笑容很快的僵住,從那暗不見天日的甬道中,他們漸漸窺得了這位年邁大人的輪廓,早已不是當年離開時候的意氣風發,老人的背已經佝僂開來,整個人都顫顫巍巍的瑟縮在一起,離開時滿頭的黑髮此刻已經盡數變成了銀絲,平整的臉部也是褶皺叢生,從他的身上褒姒竟然已經辨不出幾年前自己父親的模樣了,她的心中滿是酸澀。
悉人試圖扶住褒珦,他卻仍舊頑固的挺直了胸膛,慢慢朝前行走,滿臉的肅穆。
“怎麼會這樣?”廿七用手掩着脣齒哭了出來,而褒姒仍舊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娘娘請諒解,”虢石父從旁解釋道,“畢竟褒大人當年衝撞大王,投入地牢三年難免不受侵蝕,今後只要稍作調理必定能夠容光煥發,再現當年的神采。”
“大王只關押了父親大人三年,已經算是格外開恩了,”褒姒轉向虢石父作揖,滿面梨花帶雨的嬌豔容顏,語氣中也滿是溫柔,眼神中卻連一絲的光彩都沒有,就像是臺前的牽線木偶爲客人做秀的表演,“多謝大人在大王面前幫褒姒美言。”
“娘娘客氣了,這是虢某的份內之事。”虢石父對褒姒的此番獻媚十分受用,不免洋洋自得了起來。
褒珦一步一步緩慢的走到了褒姒的面前,目光中沒有一絲的欣慰神色,更加不似慈父般的寵溺神情,褒姒欲伸手扶住自己父親備受摧殘的身體,老人家卻悶哼了一聲甩開了褒姒伸過來的手。
“父親大人。”褒姒看着褒珦說道。
“哼……”褒珦冷哼一聲,再是被關押進地牢之中,對於外界發生的一切到底還是有所聽聞的,褒姒從入宮到被寵幸到最終的專寵,一步步走來叫褒珦的心越來越沉,他的一世英名如此便盡數毀在了自己女兒的手中,他已將自己看成了千古罪人,從此無法再得到赦免。這種怨怒自然要牽扯到褒姒頭上,他的眼神冷冰冰、直勾勾的看着褒姒,“褒某可沒有這麼好的福氣,生養的出這樣的女兒來!”
“老爺,”廿七脫口而出的叫道,她沒有想到自家主子擔心的事情真的會發生。
“褒珦啊,”虢石父插嘴說道,“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有如此美豔動人又深知大王心意的女兒早就該獻出來了,你又何必受這牢獄之災。”
褒珦連看都不看一眼虢石父,只是冷哼了一聲然後看着褒姒行了作揖叩拜的大禮,這叫褒姒心中一凜,知道這一世的父女情分便緣盡於此了,她強撐着自己的身體站立,聽着父親用那蒼老而熟悉的聲調說道,“褒某叩謝娘娘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