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彷彿倒流,回去了當年褒姒剛剛入宮的時候,一轉眼八年過去了,歲月卻沒有在她的容顏上留下絲毫的痕跡,可她的氣質早已不似從前。這是爲他做出的改變,叫姬宮湦看着心疼不已,她那麼年輕,做伯服母親的時候,她的年歲也不過是個孩子,卻承受了她這個年紀所不應該承受的一切,而這,都是爲了他、爲了愛他。
一曲結束,她慢慢的朝着他走去,眼神中滿是妖嬈和靈動,她的水袖搭在他的身上,口中微喘,汗水細細密密的覆在自己的額頭,她的眼神妖嬈,盯着他的眸子滿是魅惑的神態,姬宮湦一把攬住她的腰,將她抱在懷中,向祭公做了個手勢,音樂便戛然而止,宮中的樂人依次離開,從這屋子裡退了出去。
他將她抱在懷中朝着悉人們早已放好了熱水的地方走去,他解開她身上的衣釦,絲滑的衣物順着她纖細的肌膚滑落掉落在地,她看着他滿心的疑惑不解,卻沒有開口向他詢問,她在等着他的解釋也或者沉默,如今他在身邊就令她覺得心安,尤其是那一寸寸肌膚散發的炙熱溫度,灼着她的心。溫熱的水溫纏繞着每一寸肌膚,令人放鬆下來,每一個毛孔都得到了無限的舒張,往日來壓在心頭、壓在肩上的那副重擔被卸了下去,起碼這一瞬是讓人流連忘返的,姬宮湦抱着趴在自己胸口的褒姒,“你可曾生寡人的氣?”
褒姒將耳朵貼在了姬宮湦的胸口,並不說話。
“寡人……”姬宮湦嘆了口氣,褒姒不說話就代表一種默認,這一點似乎從他與她相熟之日起就變成了一種默契,他其實是想解釋的,可褒姒卻擡起頭看着他,“大王不必解釋,”她笑了,這明晃晃的笑意就像是一把利刃割在他的胸口,叫他莫名的一痛,褒姒卻滿副天真的模樣,“大王什麼都不必解釋,臣妾也能夠明白,你我之間不爭朝夕。”
姬宮湦握住褒姒的手,讓他貼在自己身上,真實的感受着她的體溫,他用意味深長的語氣說道,“怎麼能不爭朝夕呢?”
“發生了什麼事兒?”褒姒仰起頭看着姬宮湦問道。
“鄉野百姓或可約定天長地久、白頭偕老,可你我之間歲月能有多長,你我終究說了不算。申、楚在南面作祟、秦國在西安虎視眈眈,晉國之地世子世仇也企圖將我大周視若無物,眼下東面既定,可若是西面亂了,東面就沒道理不跟着亂的!”姬宮湦向褒姒解釋道,“天下這盤棋,走錯一步就得滿盤皆輸,可你我怎知自己走的每一步棋就是對的呢?前朝末年,饒是商紂王帝辛,殫精竭慮、窮其一生,換來的也不過是*而已,唉……”他說着深深的嘆了口氣,“不知爲何,最近總是想起他。”
褒姒搖了搖頭,不知道該和姬宮湦說些什麼,她試圖寬慰他惶惶不安的心,可事實上她比他更加惶惶不安,他看着她欲言又止難爲的模樣,故作輕鬆的笑了,“寡人也只是和你發發牢騷,如今天下,寡人再想做扔下,也是不成的,還難爲你要爲寡人操勞了!是許久沒有和你用膳,沒有喝到你親手煨的羹湯了,雖然被寡人放涼了,可味道還是鮮美的,比膳房中的膳夫們手藝好多了。”
“大王謬讚了,只怕若是叫膳夫們聽了去,心中必定多有不服!”褒姒掩着脣笑了出來,“臣妾再三叮囑不要告訴大王這湯是臣妾煨的,竟還是被大王知道了,惹來這不必要的麻煩。您今日叫贏開與雍稹立下重誓出兵南面,攻申國、楚國,就已經在後宮中掀起不小的波瀾了,明日再有傳言傳出去,說大王臨幸臣妾,只怕臣妾又得成爲衆矢之的了。”
“你擔心?”姬宮湦挑眉問道,倒是早已喜歡了對於自己的投懷送抱、褒姒總表現出一臉嗤之以鼻來,起初姬宮湦還不能習慣,可到如今早已習以爲常了,褒姒搖搖頭,“臣妾不在乎別人怎麼說,也不在乎別人怎麼對待臣妾,只是害怕大王亂了自己的局。”
姬宮湦將褒姒推開,從熱水中翻身出來,將自己擦乾而後纔將褒姒從沐浴的桶中抱了出來,“這世上的事情不是隻有對錯之分,還要顧及人心,湯放涼了可以再熱、放壞了可以再熬,人心不行,你縱然說你能等、能理解,可是你問問自己的心過去的這些日子可曾惶恐過?”
褒姒摟着姬宮湦的脖頸看着他良久,她凝重的點了點頭,她怎麼可能沒有惶恐過,她時時刻刻都在惶恐,只是這惶恐她不能流於表面,必須深深的藏在心底,姬宮湦將她抱住,看着她此時此刻的表情,滿是梨花帶雨的模樣,叫人心生憐惜,他將她的衣服披上從這房間走回到自己的寢宮之中,他將她放在牀榻之上,那裡還放着她冬天拿來禦寒的白狐,看着暖意融融。
這狐皮是他對她的一份承諾,她此刻拿出來披在身上未必御的是身體的寒,或許是心中的寒。他在送她這見狐皮的時候曾經承諾給她,這世上他是她唯一的親人,也是永遠的親人。往事隨風,如今想起又覺得過去的事情歷歷在目,他將她放在那狐皮上,光滑而柔軟的皮毛貼着她的肌膚,“寡人該給你更多的,政治的事情本來就該讓男人們去操心,而不是叫自己的女人跟着吃苦受罪,那是沒本事的男人!”
褒姒的眸子漆黑,盯着姬宮湦,有種奇蹟般的魅惑力,她本想問問他關於出兵楚國的事情、可是這話卻沒能說出口,此時此刻再談這些似乎就有些大煞風景了,她只好選擇緘默不言,靜靜的躺在那裡,等着他睡在自己的身邊,她枕在他的臂彎上,多日來終於能夠踏踏實實的睡一覺。
那時候,他以爲自己期許了這個女人未來的一切,可滄海桑田,這世界終究變得太快。
熱鬧了些天的華辰殿自從這一日之後又恢復了往日的冷冷清清,姬宮湦不再宣秀秀前來侍寢,將她一人丟在華辰殿中,彷彿已經忘記了還有這麼一個人。礙於周、楚的明暗關係,也鮮少有人在酉陽宮中走動,楚夫人更是難得見到姬宮湦。酉陽宮、華辰殿雖然不是冷宮,可也勝似冷宮了,縱然沒有明說失寵,可褒姒獨寵的事實已經人人都心知肚明瞭。
後宮的女人們在感慨時移世易的同時,也不得不佩服褒姒的手腕,能在眼下如此頹勢中後來居上,將已經被秀秀分去大半的聖寵竟奪了回來。在別人眼中姬宮湦從東宮到顯德殿、從顯德殿到後宮,看上去根本就是一場褒姒和秀秀的殊死之戰,如今褒姒從這場沒有硝煙的戰局中大獲全勝,而秀秀卻落了個殘敗。沒人會對她投去同情的目光,在這裡,人人都只想在她頭上再踩兩腳。
魏夫人這兩日又同褒姒恢復了邦交,先前她向褒姒嚼舌根的話語,急於撇清自己同申後的關係、和申後敵我分明,就是爲了讓褒姒不盡快查明申侯爲何能提前知道姬宮湦要攻打自己的消息,轉而褒姒失寵,魏夫人便以爲褒姒對自己再無威脅,江此事幾乎要拋諸腦後了,可一轉眼的,只是翻了一個年關的,褒姒竟然又得寵了,魏夫人便再次跟進跟出,彷彿同褒姒就像是兩姐妹,有說不完的話要聊一般。
這一日的朝謁之後,魏夫人又在褒姒的面前嚼起了秀秀的舌根,“到底是個下人,當日雖然能憑藉腹中之子從一個女御的位置上爬到了今日夫人的位置上,可下人就是下人,哪裡能和我們這些出身名門的人相提並論?”
“我也不過是個受褒大夫照拂的孤女罷了,要說命運,未必就比秀秀高貴幾分,魏夫人說這話只怕是說本宮也來路不正?”褒姒問道,自從褒珦死後,褒姒是褒家收養的孤女一事就傳的人盡皆知了,魏夫人砸吧了一下舌頭,滿面尷尬的看着褒姒,“我不是說褒後,自小您便在褒家深受褒大夫的禮儀教誨,自然是不能從那些粗淺的下人相比的。”
“那你是說廿七?”褒姒又問道。
這話叫魏夫人心中再次吃了不小的一驚,只得嚥了口唾沫,“王姬跟隨在您的身邊出入,早已不是尋常的悉人了。”
“鄭夫人難道不是跟在我的身邊出入?怎麼到了她就成了尋常的人?”褒姒問道,這話堵得魏夫人死死的,對自己今日前來找褒姒說鄭夫人壞話一事感到懊惱異常,她無法理解褒姒這麼護着秀秀到底是爲什麼,只得咬了咬牙,硬着頭皮說下去,“我知道褒後待人寬厚,便是秀秀當日那麼待你,你也一樣以王后的寬厚來對待秀秀的尖刻,可是如今大王準備攻打楚國、申國,秀秀卻同楚夫人走的很近,只怕二人沒在謀劃什麼好事兒!我今日只是想給褒後提個醒,免的着了小人的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