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尾被那樣的洛小筍兒嚇了一跳,因爲這和當初這話抱到花殿來的那個孩子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儘管此時的小筍兒是以真身示人。
鳶尾感覺到魂魄幾乎快要抽離了,不得不硬着頭皮與洛輕寒說道:“少主,我先出去等您。”
等鳶尾離開了,洛輕寒還是垂着眸瞧着懷裡的目泛幽紅冷光的小狐狸崽子,也不知靜默了多久,輕聲說:“你恨爹爹嗎?”
小狐狸甩了甩打着顫兒的小尾巴,血肉模糊的小爪子一曲,猛地從他身上跳下去,躍進火海里。
那麼多個日-日夜夜,那麼多次,墜落,溺水,被燒光了毛,再重新長出來,再被燒光,反覆而煎熬的過程,從極度的恐懼害怕再到習以爲常,因而再落入火海對小筍兒而言已經不再有恐懼了。
小狐狸習慣了被火海燃燒,讓自己的血肉處於極致的疼痛裡,熔化,癒合,裂開,癒合……一直不停歇地反覆着這樣的過程。
小狐狸慢慢地習慣了,所以會更努力地想要往上爬。
那麼笨拙沒用的小身軀,卻擁有着那樣強大的意念。
小筍兒沒再冒出火海水面。
洛輕寒輕輕閉了閉眸,緩緩淡淡道:“等你再強大一些,等你能保護自己了,我便放你出去。”
洛輕寒說完這句話,又沉默着靜靜望着那片星流四濺的火海等了許久,許久,小筍兒都不肯出來。
那麼小的小傢伙,半個月前還知道在他懷裡笑呢,還啊嗚啊嗚地奶裡奶氣地叫喚着他呢,此刻,卻不哭也不鬧了。
甚至,不肯見到他。
折火那時候哀求着他,她說他們的小筍兒可有靈性了,小筍兒親眼看着孃親死在爹爹的懷裡。
他壓抑大哭地時候,小筍兒在身邊也哭得悽慘,那麼小的孩子,已經知道孃親沒有了,那麼拼命地想要爬過去,卻再也看不到孃親了。
所以,可有靈性的小筍兒,如何不記恨。
洛輕寒慢慢垂下暗沉的眸,緩緩地啓脣,嗓音嘶啞:“爹爹走了。”
一直到五毒獄裡再無那熟悉的氣息,小狐狸才終於從火海里冒出來,小尾巴打着卷兒攀上了鎖鏈爬上去,軟乎乎地趴在鎖鏈上,把自己小小的身子捲成一團,伸出粉嫩的小舌頭,默默地舔啊舔血肉模糊的小爪子,想把渾身的傷口都舔乾淨。
……
之後,每逢月圓,洛輕寒都會來看望小狐狸,起初都是洛輕寒自言自語地講述他和折火的故事給孩兒聽,因爲除了來看孩兒的時候,洛輕寒纔有機會說話,其他時候,洛輕寒已經基本不開口了。
每次洛輕寒在自言自語地說話時,小狐狸便趴在骨山上把自己蜷成一團一邊舔着傷口一邊慢悠悠地搖着幾條重新長出狐狸毛毛的小尾巴,對那蛇精病爹爹愛理不理。
後來,慢慢地,爹爹和孃親的故事講完了,洛輕寒也變得不愛說話了,每次來便只是靜靜地看着孩子發呆,他和折火的小筍兒在一點一點的長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