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氣得吐血,有點棘手
這話,連站在靈妃身後的渡情,亦不屑輕嗤,聲音不大,卻讓殿內衆佛清晰耳聞,除了始終眯着兩眼笑的彌勒佛,均是齊刷刷的看向那個於兩萬年前,就已然叛離佛門的渡情。
佛界外的事,他們可以不管,但佛門內的事,就另當別論了。
對於下方射來的不悅目光,渡情統統視而不見,深邃黑眸裡折射的,只有他掛在心上、刻在靈魂裡的靈妃。
“呵,前世因,因從何來?今生果,果又何去?世人被你們佛迷惑,耗盡一生卻不得善果,而你們卻冷眼看着他們桎梏在自己安排的命數裡,任其自生自滅,這就是佛?”靈妃一邊說着,一邊朝如來逼近了幾步,輕微的腳步聲,猶似千斤鐵錘砸進如來心胸,讓他的心跳莫名停滯了半秒。
這是一場佛與魔的交戰,論的是理,攻的是心,諾大的空間,萬籟俱靜,只剩面對面而立的兩人,一淡一諷,一寧一笑。
靜默了良久,如來撥動手中握着的佛珠,淡然的嗓音裡染上一絲憐憫:“若心中無魔,何以相殘?何以自滅?”
“哈哈,既然魔害世,那你們救世的佛又在何處?足可見,你們佛比魔更無情!更冷血!”靈妃放聲冷笑,待笑完,話鋒一轉,語氣變得鋒利,似能剝開人的內心,“拈花一笑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這世間的七情六慾,誰能真正看透,成爲心中自在佛?誰又敢保證成佛的下一秒,就不會成魔?”
紅衣袈裟在金光下閃耀聖潔之芒,清靈空靜的眸子,淺笑安然的面容,讓在場的人不禁恍然以爲,她纔是佛!拯救世間的佛!而這些殿中披着袈裟的和尚們纔是魔!給蒼生帶來災難的魔!
靈妃的話,似乎帶着蠱惑之音,鑽入如來的耳內,沉入如來的心裡,徘徊着,噬咬着,久久不曾彌散。
他的神情,依舊平淡,依然是世人眼中看透紅塵的佛,然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那顆被深埋已久的果,再度被施了肥料,開始生根發芽。
靈妃的三寸之舌,讓身後的渡情都不禁爲之折腰,他還從來不知道他的女人,竟能將塵世參悟得如此通透!
幸好當時沒能將她拐入佛門,否則依她如此高的悟性,現在只怕會是一尊真正拋七情六慾爲腦後的佛,那樣他可就慘了!
自心底唏噓了一番,渡情忙不迭握住靈妃左手,果然還是隻有牢牢抓在自己手心裡,他纔會覺得安心。
如來沒有開口,大殿再度淪爲寧靜,衆佛沉默着,淡然無波的神情,讓人猜不透他們心思,但神界人卻再也按耐不住了。
“墨靈楓!你這般顛倒是非,無非是想讓佛門大發慈悲放你一條生路罷了!你以爲西來佛祖會甘願任你擺佈?”霖瑜神君滿是嘲諷的厲喝。
聞這話,靈妃皺了下眉,轉目望去。
霖瑜神君對她抱有很深的敵意,這點在初來乍到時就儼然知曉,只是不明白其中緣由,或許,和萬年前的事情有關?
這個人,看在羽涅的面子上,她不會輕易下手,但不殺他,並不代表自己就能隨意的任他辱罵。
“霖瑜神君,一月前在霖城府,你對我做的那些事,本屍姐可都記得一清二楚!如果你覺得紫菀神君一人走得太過孤單,本屍姐倒不介意送你一程!”
渡情不由捏了下靈妃手心,沉聲詢問:“他做了什麼?”
豈料,霖瑜神君突地面色一白,彎腰便將之前飲的酒全給吐了出來。
這一反應,是靈妃沒能想象到的,更是衆神未有預料到的,堂堂一個神君,竟會做出如此有失體面的事?
靈妃驚訝張着嘴,尋思了小許,才從霖瑜神君看她的厭惡神色中領悟出一個真相,孃的,敢情自己纔是那個讓他嘔吐的罪魁禍首?
若不是霖瑜神君一直針對她,靈妃或許還能以此來捉弄捉弄對方,但此刻,她怒了,她一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猥瑣屍姐,咋就讓人噁心到吐了?
撇一撇嘴,靈妃快速轉身,投入渡情懷裡,抱着他健碩的腰身,仰頭委屈道:“渡和尚,他摸了我的手,還抱了我,還想……”晶瑩的眸裡氳出一層薄薄的水霧,隨着睫毛忽閃忽閃,好似隨時都能凝結出淚滴來,讓渡情的心亦跟着揪緊了。
擡目看向因方纔嘔吐而面色慘白的霖瑜神君,渡情眸色一暗,身子霎時緊繃,迸發出如野獸般的肅殺之氣!
竟然敢碰他的女人,找死!
“記得留一口氣。”靈妃吸了吸渡情身上好聞的體香,眯眼道,對付一個神君,她可不能保證短時間內就能結束,所以還是交給她家和尚來解決吧!畢竟她這次可不是來打架的!
語畢,渡情就化作虛影,消失不見。
四位離霖瑜神君最近的佛,察覺到空氣中的波動,立時雙手合十,四朵巨大的金蓮從頭頂浮現,朝虛空疾速擊去。
“哼。”一聲不屑的冷哼,本無一物的虛空,霎時漾起淡淡的金紋,如女子裙角的花邊,一層卷着一層,隨之高高簇起,最後形成了一個大大的金色手掌,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四朵金蓮給一掌拍碎。
緊接着,一聲悶哼,待虛空金色手掌消失,就見霖瑜神君全身佈滿猙獰的血痕,且胳膊上的兩隻手亦被削斷,血淋淋的躺在他腳下。
“嘔!”隔得最近的幾名女上神,許是沒見過什麼血腥場面,立馬驚恐的彎腰狂吐起來。
這一幕發生,只不過幾秒而已,靈妃還未來得及轉身,渡情就又出現在原地。
“你將他怎麼了?”聞着濃郁的血腥味,靈妃不免詫異問道。
“他用哪碰你,自然就除掉哪。”渡情淡然的回道,好似他剛纔砍的不過是兩根最爲普通的竹子。
靈妃挑了挑眉,對於霖瑜神君的遭遇,並未感到絲毫憐憫。
當初要不是她跑得快,說不定早被對方佔盡便宜了!如今失去雙手,也是他自己活該!更何況,神仙的雙手想要再接上,應該不難吧?
這樣一想,靈妃又覺得渡和尚給予的懲罰太小了,但她沒想到的是,渡情會是那慈悲爲懷的佛麼?故霖瑜神君這雙手,怕是一輩子也癒合不了了!
“誅心佛!在我神界地盤動手,可對得起你身上揹負的這個佛字?”夜淵神帝頓時怒不可遏,一雙冰藍眸死死盯着渡情,即使裡面冒着濃烈怒火,亦驅散不了裡面覆蓋的陰寒。
而這時,一旁始終保持沉默的莫芩神帝,在夜淵神帝眼神指使下,飛身而起,趕往霖瑜神君那檢查傷勢。
靈妃發現剛剛那位莫芩神帝臨走前,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別有深意,不由摸了摸鼻子,頓感莫名。
但眼前這位夜淵神帝,她卻忽然想起來曾經在哪見過他了,前日出天戎雪域的時候,那座被四隻獅鷲拉着的飛輦裡的人,不正是擁有這雙好似從冰窟裡撈起來的冰藍眸麼?
“我以爲,早在一萬年前,你就已經知曉了。”渡情擡手輕撫靈妃頭頂,幽邃的黑眸睨向夜淵,眉梢掛上一抹諷刺的笑意。
記憶之門被打開,腦中再次回想起被他掩埋已久的血腥場面,夜淵神帝立時身子緊繃,拳頭握得咯吱直響,瞪大的眸裡,閃着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就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雄獅!
“那就讓本神來清理你這個佛門敗類!”
夜淵神帝捏着雙拳就要衝上去,卻被一道柔和的金芒制止,隨即如來的身影便擋在了他與渡情之間。
“夜淵神帝,莫要枉送自己的性命。”如來看着夜淵,神情淡然的勸誡。
對於佛界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任,夜淵不甘瞪眸,“難道你們佛界要一直容着這隻惡魔爲非作歹?”
如來神色微微波動,轉身看向渡情,“誅心佛,你若再執迷不悟,必然成魔。”
“爲她,成魔又如何?”渡情眸中含着柔情,答得狂傲,答得毅然。
如來聞言,黯然的垂下眼,雙手合十,金色的眸裡流轉着一絲悲天憫人,好似爲他而悲,爲他而憫。
“看來,你終究選了一條不歸路。”話落,他身上便籠上了一層佛光,潔白如蓮的俊顏,被襯托得更加出塵。
“這世上,有佛存在的地方,就必然有魔。兩者本爲一體,魔既滅不了佛,佛更滅不了魔!佛祖又怎知這將會是條不歸路?”靈妃握緊渡情的手,對於如來的判定,嗤鼻冷笑。
就在這時,忽然一道紫色電芒從殿外閃至,待衆神瞧清,才發現正是那目前掌管神界雷神殿的雷公。
雷公個子不高,身形勁瘦,一雙凌厲的鷹眼,好似淬了劇毒一樣,緊盯靈妃,從咬緊的牙關裡蹦出一句話:“你已經進過雷神塔了?”
“你不是已經知道答案了?”雖然沒見過這人,但靈妃也能猜到對方身份,她離開雷神塔的時候,並未有撤除結界,想不到還是被他察覺了,這雷公比起雷母,可厲害多了!
“怎麼回事?”夜淵心裡莫名一突,當即沉臉追問。
雷公咬牙,顫抖着身體,半晌,好似全身力氣都被抽乾一樣,神色變得頹然無比,“回神帝,雷神殿已經認主了!”
此話一出,大殿內的抽氣聲頓時此起彼伏,雷魂珠如今還在墨靈楓體內,那麼這雷神殿的主還用得着想麼?
完了!關乎神界存亡的雷神殿,竟然落到了魔界妖孽手中,那麼他們神界豈不要被魔界佔領?
“你說什麼?”夜淵神帝一聲怒吼,震得這大殿都爲之輕微搖晃。
“小神也沒料到辰煌臨死前還留了這麼一手,竟然在雷神塔周圍佈施了一道結界開關,一旦開啓便與外界隔離,若不是剛纔小神突然想要進雷神塔,恐怕至今仍被這魔界妖孽矇在鼓裡!”雷公怒目瞪視靈妃,憤憤然的道。
夜淵陰鷙的目光掃向靈妃,壓抑着嗓子開口:“裡面的人你可看見了?”低沉的語氣竟帶着一絲顫抖。
“你說的是那個額上長了一顆黑痣的男子?”
“你把他怎麼了?”夜淵的語氣愈發陰沉。
“敢不經本屍姐的同意,便擅闖九十一層,自然是按照雷神殿的規矩,殺了!”靈妃輕描淡寫的答道,渾身散發着一種不容人忽視的凌傲霸氣,那瞥過去的平靜眼神,就好似命運的雙手,可操控世間一切!
“你……噗~!”夜淵身子一陣劇顫,只感覺一股腥甜從喉嚨裡滾出,立時噴出一大口鮮血,將前方青灰色的案桌,染上了魁麗的夕陽紅。
“怎麼?”靈妃茫然不解的看向渡情。
帶着迷惑的晶亮眸,氳出濛濛霧氣,像只可愛的小鹿,惹得渡情一陣心猿意馬,當即湊到她脣上猛咬了一口,輕笑道:“一萬年前,我殺了他一個弟弟,現在,你又殺了他另外一個弟弟,你說他該不該氣得吐血?”
嘴裡說的是血淋淋的殺人話題,眸裡閃耀的卻是滿滿的寵溺與縱容。
看不順眼的人,想殺就殺,有何不可?若此刻靈妃想要去捅破天,恐怕他都會去照辦吧!
“呃……”時間還沒到,這回不想打也得打了!靈妃頓時無語望天,原本她還想多浪費點口水,拖延到那一刻來着!唉~早知道就不說實話了!
夜淵神帝徹底被激怒,赤紅着雙眼朝靈妃擊去,渡情自是出手替她擋下了這招,正要大發雷霆的給夜淵神帝來點教訓,卻不想立在他背後的如來突兀出手,隨後又齊齊飛上來幾十位佛,將渡情徹底纏住。
沒了渡情的幫忙,靈妃只能一人奮戰,索性昨夜去了趟雷神塔,收益不小,縱然她敵不過夜淵神君,至少還能安然的躲開。
紫色的火焰將靈妃渾身包裹,如一朵在夜間盛放的薔薇,快若閃電的在虛空閃逝,每次都讓夜淵神帝的攻擊砸了個空,讓他恨得咬牙切齒。
“墨靈楓,有本事你別逃!”
“站着讓你殺?本屍姐可沒這麼蠢!”靈妃揚眉諷笑,但下一刻,三抹身影就驟然出現在她身子的東西南三邊,將她去路徹底堵死。
看了眼被百來位佛一時纏住的渡和尚,再看向圍堵在自己身周的雷公、流音神帝,還有和那紫菀神君交好的景華神君,靈妃不禁鬱卒擰眉,這下有點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