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榆樹覆蓋極廣,在地上形成了一大片陰影,在離大榆樹不遠處,是一株聳天的古柏,和一株極大的銀杏樹。樹與樹之間是綠草地,在空地上有不少名人石獅,看來,這裡是相當巨大的陵墓園地的一角。
那匹馬在草地上踱着,啃着青草,不時仰起頭來,抖動着長長的脖子。
在那株銀杏樹下,面對面站着兩個人,一個,就是駿馬上的騎士,另一個,則是那穿着“一口鐘”的女人,這時,頭罩已除下,垂在背後,她有着如雲如霧一樣細而柔的發,臉色蒼白,一雙大眼睛,眼波流轉之際,瑩然欲淚,神情十分悽楚。
年輕的騎士雙手按在她的肩上,用灼熱的目光盯着那美麗的女人,又輕輕搖着她的身子,像是要她決定一些事。
美麗的女人不知是不敢還不想接觸他的眼光,先是略偏過頭去,咬了咬下脣,接着,又轉回頭來,可是緩緩地垂下去頭,她雙手本來一直把弄披風上的帶子,在手指上繞着,繞緊了又鬆開,可見她的心中有極其爲難,無法解決的事。
然後,她雪白的牙齒,咬得下脣更緊,幾乎要滲出血來了。年輕的武將又愛又憐又焦急地看着她,想伸手去擡起她的下顎。
而她在那時,解開了一口鐘的襟,裡面是鮮紅色的衣裙,腰際繫着飾物,其中有一隻錦袋,她伸手解下了錦袋,他像是預知會有可怕的事一樣,連連後退,雙手亂搖。
她則緩緩打開了袋口。
她打開了袋口之後,自袋中傾出了兩顆極大的、色澤晶瑩明亮、美麗華貴的珍珠。
那兩顆珍珠在她纖細的手掌心,幾乎佔據她整個手掌。
她握着珍珠的手,向他伸過去,他連連後退,額上和頸側,都有青筋現出,她目光幽怨,長嘆一聲,手掌傾側,掌心中那兩顆珍珠,也就落到了草地上。
她緩緩垂下手,緩緩轉過身,緩緩戴上頭罩,緩緩向前走去,她的動作,一切都是那麼緩慢,在緩慢之中,帶出一股極度的無可奈何之情。
這時,她的眼神,惘然之極,不知望向何處,或許是望向不可知的未來,所以纔會有那樣根本沒有焦點的眼光!
騎士木然而立,直到她走出了十來步,才見他張大了口。(當然是在叫喊着什麼,可是口到了古代的陳麗雪,是帶着她的生理缺陷一起回去的,所以她仍然是什麼聲音也聽不到。)接着,他就向前奔,奔到了她的身前,轉過身來,她仍然在向前走,所以他在一直在後退,他的神態反倒不那麼激動,只是盯着她看,雙眼之中所顯露出來的那種目光,陳麗雪曾這樣補充了一句:“若是有男人用這樣的目光望我三分鐘,我會投降,爲他做任何事!”
陳麗雪絕不是一個輕佻的人,連她都那樣說,可知當時的騎士的目光是何等灼熱和充滿了激情!
那美婦人一直低着頭,垂着眼,不和他的目光接觸,兩人用這樣的方式走着,又來到了那匹駿馬旁邊。
騎士看來像是已絕望了,他在上馬之前,先伸手在鞍邊那柄佩刀的刀柄上,輕輕撫摸了一下,再縱身上馬,在馬上,側身,向那美婦人伸出手來。
美婦人也伸手向上,被他拉着,拉上了馬背,仍然和來的時候同樣的姿勢,駿馬四蹄翻飛,又疾馳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