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5戰磊的回憶】
“有的時候,只能相信自己,h……”
到口的話,險些出聲,就像是從前,他每次警戒。
所幸在關鍵時刻,他有所警覺,察覺她是顏小魚,他是戰磊,及時止住了話語,阻住了一些不該發生的疑惑。
如若,現在,他叫出那個名字,他想,小魚一定,詫異至極,並追根究底。
既然當年,戰事過後,生命得到了苟活的機會,把奄奄一息的她從亂石堆中背出時,也做了掩埋從前,重新過活的決定,那麼他,就一定要將從前的一切,守護,遺忘,徹底。
他一向謹慎,謹慎之極。
這也是當初,他可以待在她身邊的原因。
所以,這些年來,他獲得了新的身份,得到了新的重生,依然待在了她的身邊,卻從未提過那兩個字,也沒有露出過任何破綻。
即使,她已經失去了記憶,偶爾的失言或疑點,都不會引起過多波濤駭浪,但他依然謹慎謹微,認真而努力的剋制和執行着自己,告訴自己,一定要在掩埋全部過去的基礎上,好好保護她——顏小魚。
戰事後,她神智昏迷,她意識全無,他不停的在她耳邊叫着小魚,所以醒來後,她便只記得自己的名字,叫做小魚。
他告訴她,你懦弱,你活潑,你開朗,你待人很熱情,不喜深思,從不會胡思亂想,你很容易在乎別人的感受,你也很善良,你從小是孤兒,你的志願,是全世界最正義最清楚的職業,警察,從此以後,只是個與全世界萬萬千普通人一樣的小女孩,你的人生,會變的很平凡,很平凡,但你很知足,很滿足,也很期待過這樣的生活……
小魚,好好期待你的人生。
這就是你。
從前的你,現在的你,一直以來,從沒有變過的你。
嚴重昏迷期間,他一天又一天,強制性的,灌輸性的,通過一個地下催眠師的方法,百試不厭的每天在她耳邊呢喃……
昏迷的睡夢中,她有時會面露兇相,有時會面露殺機,有時甚至在聽到他在耳邊言語時,伸出手扼住他的喉,便是一陣發狠殘忍。
他那時,險些被她殺死,她身上的戾氣,根本就散發不去。
就連睡着,她殺他都輕而易舉,這一點,他很清楚。
但是,他從沒放棄。
他努力的,傾盡全力的,用盡所有方法的,鍥而不捨,毫無間斷的……每日,每日,在她耳邊,重複着那些說過的話———只爲用一個古老的催眠方法,藉着她失去記憶的契機,給她一個新的人生,給她一個新的生活,給她一個新的自己。
一天,又一天,不知道重複了多久,他甚至覺得,自己要失望,甚至可以放棄了——因爲,她臉上天生俱來的殺氣,從沒散過。
直到,爲她做完基本治療,開車帶着昏迷的她四處遊走,經過一家孤兒院門前時,聽到院中喇叭在放一首兒歌,不知道是哪國兒歌,樂調舒朗清晰,帶着明顯的異國風情,不知是不是改變過的,期間有好幾國的語言組成,雖不協調,亂中有序,聽起來卻也別有一番風味。
他無意駐足停留,只是匆匆一聽。
卻不料,這時一直躺在後座昏迷不醒的少女,忽然繞動手指,跟着那兒歌開始打節拍,哼哼唱唱,隨了起來。
他發誓,她那時是昏迷的。
也發誓,在那一刻,她臉上的神情,全變了。
帶着嬌嗔,帶着癡迷,帶着少女特有的清純與羞意,無比清新,無比美麗。
毫無殺意。
他望着,望的投入,望到難以回神,望到聽了半天她的哼哼唱唱,才懵然想起催眠師的囑咐,趕緊詢問——
你記得,自己叫什麼麼?
你對從前的自己,好奇麼?
你期待,什麼樣的生活?
你的夢想,是什麼?
結果。
無一例外,全部答中。
那一刻,他幾乎淚流滿面。
他擡頭看了眼那孤兒院的大門,抿了抿脣,設法,將她送入了孤兒院。
然後,暗自查房,特意,選好了收養的人家。
是個老人家,精神矍鑠,性格爽朗,最值得人尊重的是,一身正氣的革命精神,到哪裡都令人無法忽視。
然後,她跟着這位老人家,便改姓爲顏,名叫顏小魚。
接着,他利用自己未來的身份,做了鋪墊,製造了是這位老人家救命恩人的恩緣。
再後來,他也救了她。
一切,好像都有了關聯,偶然之間有了必然,接着,接觸,聯繫,很快的,他就成了她心目中最信任的人。
所有的動向,都在朝他所希望的方向發展。
她也如願以償的,忘記了從前的生活,過上了一種平凡的,新的人生。
他以爲,一切都會如自己所想,這樣一天天,一日日平淡而順利的過下去,所以,他放慢了自己的腳步,爲了保護她,也沒有過度頻繁的與她接觸,只是在危急時間內,會挺身而出,佔滿了她心中英雄形象的位置。
可他沒想到,意外來的這麼快。
她遇上了與從前有關聯的人,也遇上了她那個賦含意圖尋來的簡……
她也沒想到,除了每天在她耳邊所說,你叫做小魚這幾個被她記着,而另外幾個字,卻毫無效用的,完全失靈。
你的未來,會碰見一個男人。他叫戰磊,你也會,愛上他,永遠。
他一直在等這個奇蹟的出現,可惜,沒有。
而是,在他製造她被戰爭波及假象,抗至災區,她第一次甦醒時,聽到她叫自己,石頭。
對他的名字來說,很形象。
但是,他明白,那一定,不是他。
“有的時候,只能相信自己,黑貓。”
再次由口中說出這句話,時間恍若回到從前———
戰磊站在辦公桌前,擡頭望到窗外殘陽如血,猙獰猩紅鋪滿整個蒼穹,剛毅眉頭不禁輕輕皺起,面露警戒。
這兩天,有關於他身份和從前的資料,在黑市和各地四處流通。
是有人故意而爲之。
這其實對他,並沒有太多不利。
而這個不利,最直接要害矛頭,其實指向的……是小魚。
戰磊抿了抿脣,神色沉重——
不管如何,他不能再讓人,像從前一樣傷害她。
絕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