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陳嚴寬的話來說,這種早飯在他們年輕的時候都已經算是奢侈了。
那時候家家戶戶吃不上飯,能吃上白米粥可是了不得的日子,大部分的人都只能吃玉米糊糊,所以陳嚴寬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年幼時的陳蕊,讓她不許剩飯。
陳嚴寬說的那些口頭禪,在陳蕊未出閣的時候常常一遍又一遍的提,如今陳蕊這次回孃家的時候,身邊多了個顧妍洋,寒梅也不忘記代替還在熟睡中的陳嚴寬,在顧妍洋身邊端着一個巴掌大的小碗,一邊盛粥一邊唸叨着:
“這些夠不夠?夠不夠?你一個小姑娘,這些應該夠了吧?這白米都是曾經吃不到的東西,如今雖然日子一天天富裕了,但咱們也得省着點兒,這節約就是美德,我說的話,你懂不?”
顧妍洋被寒梅唸叨的有點兒煩,因此也沒說話,就只是眨也不眨的看着寒梅,然後隨手端過粥碗。
一旁的陳蕊怕她不高興,緊着朝她眨眼睛,顧妍洋見狀,這才勉強朝寒梅笑了笑,扯扯嘴角:“好,我知道了”
……
陳蕊孃家重男輕女的邪乎,雖然陳嚴寬和寒梅看上去和慈父慈母沒啥區別,但骨子裡的規矩不能逆。
比如說,女孩子吃飯不能上桌吃,但吃完飯以後的碗筷全由家裡邊未出閣的女孩子收拾,家務也是由女孩子來做,除非家裡的姑娘嫁人了,這家務活才能輪得到妻子來做。
原本這陳家自從陳蕊嫁人以後,家務活都是由寒梅自己做的,但好巧不巧的,這次顧妍洋在這兒,這寒梅和陳嚴寬一推三六五,直接就把從今天開始一直到陳蕊離開之前的所有活兒都扣在了顧妍洋的頭上。
寒梅心裡頭想的簡單,覺得這顧妍洋反正也是白來的姑娘,現成的苦勞力,這活她想不想做都得做,自己是長輩,說一不二的,她能反抗的了麼?
對於寒梅的這種行爲,陳蕊頗有微詞,想替顧妍洋說話,但寒梅一句話就將陳蕊堵了回去:
“阿蕊,你小時候不也是這麼過來的麼?咱家的家務,農活,地裡的事兒,哪個不是你一個人做的?咱家是啥規矩,你還不瞭解嗎?如今這妍洋是你收的養女,那來了咱家,也算是半個咱陳家的人,她既然來了,又是唯一的一個姑娘,那咱這的活兒由她做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就算是錦錦在這兒,那錦錦該乾的也得幹!我這是對事兒不對人。”
陳蕊雖然看上去強勢,但在比她更強勢的寒梅面前根本就說不上話,她本就不敢反抗寒梅,所以現在被寒梅拿話這麼一堵,也不敢吭聲了。
一旁的顧妍洋實在是不想和老人家頂嘴,只能先去廚房把碗刷了,隨後才抽個空,趁着寒梅不在身邊的時候,悄悄湊到陳蕊跟前,朝陳蕊低聲問道:“穆阿姨,咱倆啥時候能走?”
“……”陳蕊知道顧妍洋不想再在這兒待了,但她肚子裡對穆耀軍的氣兒還沒消,還不想回去,因此就只是滿臉煩惱的站在那兒沒吭聲。
顧妍洋一看她這副模樣,心中就知道今天之內回帝都北鎮的事兒是沒戲了,她緊緊皺起眉,伸手從口袋裡摸了摸,確定自己還帶着錢,扭頭朝陳蕊開口:“穆阿姨,要不這樣吧,你在這兒待着,待幾天啥時候心情好了,朝家裡邊打個電話,我來接你,我就先回去了”
說完,顧妍洋轉身就要走,臉上對這瀋陽外婆家是半點兒留戀都沒有。
瞧瞧外面那麼一大片地,再瞧瞧這院子裡的雞鴨豬狗以及屋裡頭那些亂糟糟的家務活。那麼多的事全都壓在自己一個人的身上,而且還要幹到陳蕊肯走爲止,那還了得?
她要是再留下來,不被累死纔怪呢!
她報答陳蕊是報答陳蕊,但這一碼事歸一碼事,平白無故就被人當奴隸幹活,而且還半點兒好處都落不到的事兒,她可不做。
“妍洋!”陳蕊看着顧妍洋,見她要走,不由得拖住她的胳膊,開口商量道:“咱倆再待幾天,待幾天之後再回去,這兒的事兒你就辛苦點兒,等回去之後,穆阿姨好好慰勞慰勞你,行不?”
顧妍洋最恨親情牌了,真的。
這種親人拜託了你什麼事兒以後,你雖然不樂意,但拒絕又拒絕不了,答應的話,不僅吃虧還傷感情,簡直就是兩頭爲難。
陳蕊知道顧妍洋不會輕易同意,所以一直都紅着眼睛看着她,眼中的神情充滿希翼。
顧妍洋抿脣,盯着陳蕊眼睛半晌,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態度十分堅定的道:“我不想留下,穆阿姨,你要留下還是自己留下吧,我自己去買火車票回去了。”
說完,顧妍洋轉身拿起外套就想走,陳蕊一看,頓時心就涼了,有些生氣的朝顧妍洋抱怨:
“這邊你外婆家就是這個樣子!你錦錦姐小時候還沒竈臺高呢,也得去幹她能幹的活兒,這兒偏僻,人又守舊,所以一直都沒啥改變,你們現在這麼大年紀的孩子,怎麼學的那麼懶?!我想在你外婆家多待幾天,你都不能爲了我稍微犧牲一下?這個家真是沒人能體諒我了!”
陳蕊這年紀大了以後,逐漸進入更年期,很多事兒都是憑着自己的心情來,一有不順就發火,如今見顧妍洋不聽自己的話,心中就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來氣,最後乾脆坐在一旁的馬紮上哭起來了。
顧妍洋之前都體諒着陳蕊的心情,所以一直忍着,照顧着,能順從的儘量順從,但如今一聽陳蕊說這話,也忍不住沉下了臉,有些不開心的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