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忘這麼一說,斛律光立時有一種肅然起敬的感覺。
“原來張忘當衆歸順長廣王只是爲了不爲政事所累,能夠更加盡心竭力的賺取錢財,而張忘賺取錢財的目的,自己作爲經辦人沒有任何人比自己瞭解。”
能夠推斷出常山王要行動,而且連行動的時間地點都能夠精準算出的張忘,在斛律光的心目中早就是那種多智近妖的人物,這樣的人會想不到當衆歸順長廣王的後果,斛律光是不相信的,所以這會張忘說出自己是爲了更好地賺錢的藉口,斛律光當時就信了。
“忘有一個夢想,我希望所有的將士在走上前線時都能夠沒有後顧之憂的拼殺,希望所有受傷的將士都能夠活的有尊嚴,希望所有將士的家屬都不必忍受飢寒交迫之苦。
然而要完成這個夢想,我需要海量的錢財,所以張忘沒有太多的時間去處理政務。”
張忘看斛律光似乎已經相信了自己的話語,繼續衝着斛律光大義凜然的說道。
爲了讓自己的話顯得更具有感染力,張忘在說這一段話時腦海中不斷是回想着著名黑人運動家馬丁·路德·金喊出“I have a dream”時的氣勢。
張忘裝的很辛苦,到最後彷彿自己都被感染了,帶進了那一份的情景之中,然而效果確實極爲明顯的。
此刻斛律光看向張忘的眼光中甚至有淚花開始溼潤。
斛律光站起身來拍了拍張忘的肩膀,而後將張忘引領到了自己的桌案前面,一運力將張忘按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而後拱手衝着張忘行了一禮。
“斛律光代天下萬萬千千的將士們,拜謝。”
“將軍這可使不得。”看到了斛律光的動作張忘趕緊從桌案後面的胡椅上蹦了起來。
雖然張忘知道斛律光是因爲被自己這段說辭所感動,是在代那些士卒感謝自己,然而受斛律光這麼一拜,張忘卻感到有些心虛。
倒不是張忘說的是虛言,張忘是真的打算如果能力足夠將盡可能多的給予殘疾軍人和陣亡軍人的家屬幫助。
然而張忘這麼做的目的卻不是那麼崇高,而是有着自己的私心在裡面。
因爲張忘發現,這麼做是一種非常有效的收買軍隊人心的方法,畢竟只要是軍人就難免上戰場,在這個冷兵器時代,戰場上出點什麼意外也太經常了。
所以張忘便成了所有這些軍人心目中的救星,就像雲龍門守將叱利騷,原來對張忘不理不睬,甚至隱隱的有些敵意,然而當一知道張忘的舉動之後,頓時將張忘放在了自己恩人的位置上。
一開始張忘這麼做只是想要借用斛律光的名望,防止宵小之徒謀奪自己的產業,然而當他發現這樣做能夠讓軍隊歸心後,張忘的想法便有了一些變化。
南北朝的亂是現代人所想象不到的,而在亂世中能夠安安身立命的唯一便是軍隊。
所以張忘當時便立下了從權貴那裡賺更多的黑心錢,然後再灑出去收買人心的志向。
這一目標方略也符合張忘立下的要做一個混蛋的志向。
知道自己其實並沒有那麼高尚的張忘,面對斛律光的行禮頗有些忐忑。
因爲張忘跳開時的動作有些大,甚至把斛律光桌案上的一卷邸報都碰到了地上。
邸報可以理解爲現在的報紙,上面寫的都是一些朝中的大事和重要的人事任命,不過這是時期的邸報卻不是誰都有資格去看的,能夠看到的大多的朝中的高官和地方上的封疆大吏。
張忘略微有些尷尬的去將邸報撿了起來,低頭撿拾的時候一打眼順便看到上面一小段描述。
“欽命,儀同三司劉伯球率軍一萬,馳援樑相琳,揚州行臺出兵輔之。”
如今雖然陳霸先早已廢掉樑帝蕭方智自己建立了陳國,陳霸先死後陳國的繼任皇帝陳蒨也是勵精圖治,然而南方大地卻並非陳國所獨佔。
其中最大的一股勢力便是號稱依然終於樑國的王琳,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因爲齊陳兩國在江淮一代有所摩擦,北齊對王琳的支持便大了起來。
不但將在鄴城當做質子的兩國宗室蕭莊送還王琳,而且還敕封王琳爲樑國丞相。
蕭莊在王琳的支持下即位樑國皇帝之後,也是知道自己的帝位是如何來的,不但承認了北齊所敕封的王琳官位,更是一口氣給王琳加上了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侍中、使持節、大將軍、中書監等一堆的職務。
如今王琳佔據長江中游十州之地,擁兵十餘萬,麾下有戰船千艘,可謂是兵強馬壯。
去歲陳國皇帝派大將吳明徹率軍討伐王琳,更是被王琳殺的只剩下自己一個人隻身逃回陳國。
一時間王琳聲威大震,今年初在稟明北齊之後,更是率領着自己的麾下的大軍,以討伐奸佞的名義,沿着長江浩浩蕩蕩的衝着健康殺去。
北齊也認爲這是一個打擊南方陳國的大好機會,畢竟陳國可不像王琳那麼聽話,所以便派遣儀同三司劉伯球和揚州行臺派兵相助。
這一政策雖然是之前楊愔理政時定下的,然而朝中衆臣不論是高演還是斛律光都沒有提出什麼異議。
在他們看來以王琳的實力,哪怕鬥不過陳蒨也會咬下陳國一塊血肉來。
陳國弱了,那北齊的機會便來了。
然而張忘一看到這一段描述卻是立即想到了這一段歷史,不是王琳不強,也不是北齊不幫忙,然而王琳這孩子運氣太差了。
先是自己的戰艦晚上停的位置不對,碰上前所未見的強風全被衝上了岸擱淺。
好不容易搶救了一些,而後又想要利用風向火攻,然而剛動手風向又突然變了,把自己的家底燒了個乾淨。
陳軍趁勢出擊,不但把王琳軍殺了個乾淨,連北齊去幫忙的一萬多軍隊也一起交代了。
可謂是前所未有的大敗。
“敢問將軍,不知劉使君率軍出擊是何時之事?”張忘指着邸報上劉伯球的名字衝着斛律光問道。
“伯球已離京二十餘日,此刻恐怕已經到了前線了。”斛律光隨口回道。
然而剛一說完斛律光便突然疑惑了起來,張忘爲什麼會突然問這個,難道說……
“此封詔令難道有什麼不妥嗎?”斛律光疑問道,對於張忘的才能斛律光倒是極爲相信的。
“詔令沒問題,可是我總是感覺王琳這一次要倒黴,我軍跟過去可能會被牽扯到。”張忘皺着眉頭說道。
斛律光一聽張忘只是感覺而沒有真憑實據,頓時放下了心來,大笑了數聲說道:“汝多慮了,王琳之強,不比老夫弱上多少,昔年陳霸先多次派軍討伐都討不到什麼好處,怎麼會有什麼事情。”
“希望是忘多慮了。”張忘說道。
按斛律光說的,這會說不定已經打起來了,再說什麼也沒用了,只是可惜了那些赴死的將士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