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鼎鼎聞名的柱國大將軍李遠,所在的李府衰落得很明顯。
李家三兄弟曾經十分煊赫,現在僅剩下李穆在擔任大將軍,而且只有官職,手中卻不掌控一兵一卒。就是被架空了。
說簡單點,因爲宇文覺被廢,宇文護提防着李家,在各種因素作用下,李家家道中落了。
從前門前的車水馬龍不見了,現在用門可羅雀形容還差不多。
柱國大將軍李遠的健壯身體,也隨着自家麒麟兒,李家新一代的希望之星李植的隕落,而一日不如一日。
這段時間李遠聽到下人說起長安遵善寺的一件事來。
說是從天下聞名的洛陽白馬寺來了一位名叫真玉大師的得道高僧,在長安弘揚佛法,頗有禪機。
李植被宇文護殘殺,時常在李遠夢中出現,這位曾經的柱國大將軍,就想請那位白馬寺高僧來家中做一下法事。
畢竟李植雖然被朝廷定性爲“叛逆”,但李遠從來不認爲兒子做了什麼叛逆的事情!
他兒子李植雖然爲人有些輕佻,不懂得掩藏才華。但絕對是忠君愛國的好臣子,爲國操碎了心!對皇帝宇文覺忠心耿耿,引爲心腹。
這樣的人怎麼會是叛逆?
真正的叛逆是誰,長安隨便拉個路人問一問,對方都會暗示你,真正的逆賊,非宇文護莫屬!
這都是明擺着的事情!
每每想到這些,李遠都會痛徹心扉,恨不得將宇文護碎屍萬段,食其肉,飲其血!
殺子之仇,不共戴天!
然而形勢比人強,李家現在拿什麼跟權勢熏天的宇文護鬥?
如果在邊鎮還好,李遠可以拉起舊部,打着“清君側”的名義起兵。
可現在李家在長安,宇文護眼皮底下,稍有動作就會萬劫不復。
李遠只有忍耐,別無他法,李植死了,李家的其他人還要生存。
李家的下一代,下下一代,子子孫孫,總會出比李植更爲出類拔萃的人才,所以李家要暫時忘掉仇恨,等待時機,延續下去。
這天,李家的下僕,將遵善寺來的真玉大師引進家門,對方什麼都沒有帶,似乎根本就不是來做法事的。
李遠身體還算可以,只是人沒有什麼精神,鬍鬚都懶得打理,看起來狀態不是很好。
他一見到真玉大師,眼中精光一閃,屏退了下人以後,才沉聲問道:“想不到名滿長安的真玉大師,竟然是曾經周國的心腹大患,北齊禁軍大都督高伯逸!
這世道已經可笑若此了麼?”
李遠哈哈大笑,笑容越來越苦澀。
英雄末路,高伯逸的遭遇,跟李家何等相似。
哪裡都有逆賊,哪裡都有忠良,哪裡都有昏君!
已經在當和尚的高伯逸,境遇甚至比李家還要慘!
至於李遠爲何會一眼就認出高伯逸,那是因爲他跟韋孝寬一樣,都是北周將領裡面的密諜高手!
這種十分注重情報運用與策反的大將軍,又怎麼會不知道主要對手長什麼樣?
打個比方,要是精通情報的韋孝寬不知道段韶長什麼樣,那不是讓人笑掉大牙麼?
“大將軍,有禮了。在下現在既不是和尚,卻也不是齊國的禁軍大都督。
我只是獨孤家的女婿和幕僚,爲周國皇帝宇文邕跑跑腿而已。”
高伯逸將宇文邕的“血書”還有貼身玉佩遞給李遠!
這位曾經的柱國大將軍看完信,立刻就跪在地上,淚流滿面!
“我兒李植啊,你爲何就不能忍耐片刻呢!明主已經出世,你卻早走了一步,我苦命的孩子啊!
你胸中的抱負,就差一點點就可以施展,你爲什麼就不能稍微忍一忍,你着急什麼?爲什麼不等等當今聖上出世啊!”
李遠跪在地上哭得幾乎昏厥,他被高伯逸拉到胡凳上坐着,半天才緩過氣來。
宇文邕兒皇帝的傳聞,李遠早就知道,這也是他心灰意冷的原因。
然而現在看來,宇文邕善於韜光養晦,謀定後動,善於隱忍,有明主之像。
這就如同撥得雲開見月明一般,黑暗中摸索的人看到遠處的亮光,如何會不激動?
之前是因爲不知道扳倒宇文護以後怎麼辦,“舔狗”宇文邕一看就是昏君,所以李遠懶得動彈。
但現在看到宇文邕寫的“血書”,號召周國所有忠義之士誅殺國賊宇文護,他的內心如何會不活絡?
他如何不想殺宇文護而後快?
李遠整個人的精神都爲之一振,身上再次出現作爲柱國大將軍應有的霸氣!
以前沒有目標,現在有了。
扳倒宇文護,李家再次崛起不是難事。
“陛下讓你全權負責,究竟有什麼計劃?”
“殺宇文護不難,難的是在他死後,如何控制住長安城,在第一時間處理掉宇文護那些親信!
這點李將軍應該很熟練。李家還有些私軍,還有一位大將軍,我只能告訴你們宇文護什麼時候死,在哪裡死!
剩下的,需要李將軍自己想辦法!”
聽完高伯逸說的,李遠大大鬆了口氣。
只要宇文護死了,憑藉他李遠的人望,拿着宇文護的人頭爲憑證,勸說長安的守軍倒戈,真是易如反掌!
關鍵時刻,自己的弟弟李穆,甚至能直接利用皇帝的血書和宇文護死亡的消息,接管禁軍。
何愁控制不住長安的局勢啊!
說什麼宇文護麾下大將侯伏勇冠三軍,那廝不過是一無腦莽夫罷了。
原先的六大柱國,曾經掌握兵權的柱國將軍,哪個不是辦他如同吃菜一般?
宇文護任人唯親,剛愎自用,死期不遠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高都督,不,真玉大師,你就說怎麼辦吧?”
李遠爽朗的笑道,身上的頹廢陰霾一掃而空。
“宇文護馬上啓程去華山爲母親求藥,閻姬信佛,少不了做法事。
他回來那天,一定會陪母親去給所謂仙藥開光。
到時候我只要說開光要找一個人少的清淨之地,宇文護勢必會帶我去那幽靜的小宅院進行,守衛定然鬆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