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東巡泰山,封禪失敗的消息,已經在鄴城裡流傳了很長時間了。據說,是封天成功,但之後卻直接病倒。
因此,各種流言紛紛擾擾,充實着鄴城民間。本來,鄴城自曹魏之後,就是人文薈萃之地,這裡的人好清談,喜歡議論朝政,齊國文士多半集中於此。
而鄴城民間吃瓜羣衆的好奇心,則是在南北朝的歷史上赫赫有名,後來居然出現過兩軍交戰,民衆爬上城頭觀戰的奇景,不說是絕後,起碼也算是空前了。
如今,在鄴城流傳得最廣的一條流言便是:皇帝高洋東巡身死,高伯逸假傳聖旨立高潛爲太子!
跟當年秦始皇東巡有太多的相似之處。
高洋好比當年的秦始皇!
高伯逸好比是當年的李斯!
祖珽好比是當年的趙高!
高潛好比是當年的胡亥!
至於誰是扶蘇,誰是子嬰,那是明擺着的,只是不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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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還有消息說,一旦神策軍回鄴城,高伯逸就會扶持高潛上位,然後收拾高家宗室,把持朝政!
至於晉陽鮮卑的強大武力還在,高伯逸是如何能做到權傾齊國,這則流言則是沒有說。畢竟,流言就是要賺眼球才過癮嘛。
什麼皇帝東巡身死啊,什麼傀儡兒皇帝啊,什麼權臣篡位啊,多麼勁爆啊!
這條流言流傳甚廣,鄴城幾乎隨便在路上拉一個人問一下都知道。
空穴來風,未必無音,普通的吃瓜羣衆,無非是當個笑話在看,誰當皇帝,他們也落不到什麼好,更別說皇帝死了依依不捨什麼的。
而那些利益相關者,則是把注意力放在高洋死去以後,齊國的政局變化上面,嗯,如果他真的死了的話。
這天,被封爲趙王不久的高睿,正在府裡的院子裡練劍。他一邊舞劍,一邊想事情,幾個動作都沒有做好,頓時感覺很掃興。
“五萬民夫,只怕,很多人都盯着在吶。”
高睿輕嘆一聲,暗暗思索着眼前鄴城渾濁的局面。
斛律光等人,都是鄴城軍政系統裡的人,但高睿不是,嚴格說來,他屬於邊軍系統中的“幽州軍團”,主要作用沒有別的,就是防備北邊的突厥而已。
所謂的五萬民夫,實際上,只不過是脫下戰袍的士兵罷了。當然,這些人的精銳程度,無法與鄴城的禁軍相比,更不要說跟聞名天下的晉陽六鎮鮮卑軍戶相比了。
但是,這也是一支很有潛力的有生力量,比普通的民夫強上許多。稍微訓練一下,就是一支足以左右鄴城大局的精兵。
當然,現在北面的幽州空虛,這支軍隊還是會調離鄴城,回去戍守幽州的,不過那是在冬天,而不是現在。
至少,高洋沒回鄴城之前,高睿是不會帶着人走的,無論高洋是站着回來,還是躺着回來都一樣。
“王爺,高元海來了。”
一個親兵走過來,對高睿輕聲說道。
高睿是高琛之子,高琛乃是高歡異母弟,所以高睿這一支,算是皇族比較近的旁支。而高元海這一脈,離高歡更遠。所以很顯然,誰更受重用,也是一目瞭然的。
“這個高元海,倒是有些意思吶。”
高睿嘿嘿一笑,對親兵說道:“讓他進來吧。”
等兩人在書房見面之後,彼此間說了些客套話,然後,高元海就迫不及待進入了正題。
“王爺,您現在的處境已經很危險了。”
高元海虛張聲勢的說道。
“那麼,何以見得呢?”
高睿笑着問道。
“據可靠消息,陛下很可能已經……薨了!立高潛爲太子的詔書,是高伯逸和祖珽兩人弄出來的!”
高元海拋出一個重磅炸彈!
聽到這話,高睿立刻就站了起來,大聲怒斥道:“你身爲宗室,居然在這裡妖言惑衆?高元海,你究竟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王爺,這種話我能亂說嗎,您聽我分析分析,要是我分析的有道理,您再揣摩揣摩是不是這樣?”
高元海小心翼翼的說道。
高睿緩緩坐下,面無表情的微微點頭道:“那你說,在下洗耳恭聽。”
“王爺,立太子這樣的大事,回鄴城再當着羣臣們宣佈,不是更好麼?爲什麼要在從泰山回來的路上宣佈呢?難道,真就差這麼兩天麼?”
不得不說,高元海的話,很有說服力。
高洋若不是病得要死了,豈會在路上就宣佈太子的人選,然後派聖旨送回鄴城?
但他就是這麼做了,只能說明一點,那便是:高洋也許回到鄴城的時候,就已經永遠無法醒過來,這還算好的。
惡意的想一想,說不定立高潛爲太子,根本就不是高洋的意思,而是高伯逸的意思!是這個亂臣賊子在假傳聖旨!造成既定事實之後,再利用權力來收拾局面!
“嗯,你說得也是不無道理。”
高睿微微點頭,臉上的表情緩和了許多。
一看就知道有門!
高元海受到了鼓舞,接着說道:“王爺,在下說句難聽的,王爺能有今日成就,全是仗着陛下寵信,如果陛下不在了,會不會有些人覺得王爺很礙眼呢?”
高元海繼續陰陰的說道:“段韶手握重兵,他很有可能擁立其妹段妃之子高隆基爲帝,他會不會覺得手握重兵的王爺很礙事?”
這話有很強的邏輯關係,讓人無法反駁。
高睿微微點頭道:“確實如此。”
“而高伯逸,完全李氏的走狗,他只會效忠皇后李祖娥,獨攬大權,又怎麼會給王爺生存的空間呢?”
這話某種程度上說也沒錯,當然,高睿不認爲高伯逸眼下有這種能量,能把控住局面。
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
高元海繼續說道:“但是,若是長山王或者長廣王繼位的話,或許局面就不一樣了。他們當中,任何一個,都很需要王爺來主持大局!離開了王爺,他們就無法站穩腳跟。
因爲,王爺以爲如何?”
兄終弟及並非王道,嚴格說來這算是政變。只不過,高洋就是撿了高澄的漏,也是兄終弟及。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高洋能做的事情,難道高演和高湛就不能做嗎?似乎沒有這個說法吧?
“是長山王派你來的嗎?”
高睿沉聲問道。
圖窮匕見,高元海也懶得裝了。他點點頭道:“正是,只要趙王您答應此事,什麼條件,兩位王爺都可以答應。任何條件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