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點:五角大樓,國防部的所在。
“怎麼可能……會有這麼荒謬的事情!”
中氣十足而又咬牙切齒的聲音在辦公室當中響徹,已經有些上了年紀的部長在看完了傳來的天象異常事件的最新進展簡報之後,禁不住的緊緊的用手指摁住了額頭。
他雙眼通紅的抓住頭髮,將剛纔還不是特別上心的簡報翻來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順便打開桌子上的電腦,配合軌道衛星拍攝到的影像一併食用。
而效果也的確更加好。
——從他越來越用力地敲擊鼠標的行爲,以及越來越通紅的雙眼,還有越來越凸出的青筋血管之中,就能夠看得出來。
最終國防部部長站起身來,重重的將手中的文件摔到辦公桌上。而同一時間,圍在辦公室之中的人羣都預感到了不祥的氣息,有些新來的傢伙禁不住瑟瑟發抖。
他們的預感是正確的。
“砰”!!
伴隨着強勁有力而且青筋暴露的手臂重重的砸在桌子上,這樣的行爲似乎也終於徹底引爆了部長的憤怒,他怒吼着將桌面上的文件、筆筒、電話、名片夾等等東西,全部掃落地上!
乒乒乓乓的聲音不絕於耳,如同辦公室之中颳起了可怕的風暴。
十幾秒鐘之後,這個中年人強烈的喘息着,然後彷彿是在壓抑着情緒那樣:“這東西確認真僞了嗎?”
事實上,在這個問題問出來之前,他就已經得到了答案。能夠傳到這個地方,來到他的手上的文件影像,怎麼可能會是簡單的謠言或者特效視頻?
但是,他還是這麼問了,只想要得到一個哪怕是再渺茫的希望。
“是、是的……已經反覆確認過了……”面對眼前這個一向作風溫和的政治生物的突然暴怒,首當其衝的那個人冷汗津津,說話也不是太利索了。
但是他也知道這到底是爲什麼,因爲他在看到那則信息的時候,也以爲是黑客攻陷了五角大樓的網絡系統,或者是同事開的愚人節玩笑。
不過現在不是愚人節,而且他更加寧願是黑客的問題。
——因爲那是對於整個世界格局的一次顛覆。
國防部部長沉默了下來,他深呼吸了好幾次之後,才擡起頭來,如同雄鷹盯住了獵物一般。
“這麼荒謬的事情……你們是想要告訴我,這個世界!這顆星球!從來就不屬於我們人類!從來就不屬於我們美利堅嗎?!”
“……”
“……”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不敢輕易的在這個問題上發聲。
畢竟只要看過之前的血月奇觀,再看過軌道衛星拍攝到的那個畫面。那麼不管是誰,再怎麼堅定的唯物主義都好,也會對自己過去的世界觀感到崩潰的。
發生在這裡的事情,同樣也發生在全球多個國家的安全部門之中。
因爲他們在恐懼,在懷疑,在否定,但是最終卻又不得不相信這樣荒謬的事情。有他們無法理解的力量,在肆意的玩弄着這整顆星球,操縱着他們這些螻蟻的命運……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因爲魔術是對於「神秘」本身的運用,知道的人越多效果就越弱,所以魔術師的世界是不可能公開的。
就算面對的是國家意志,也是如此,不會說單純的爲了贏取特權、便宜行事,就讓統治者階層知道關於神秘世界的事情。
因爲那意味着將會有數量龐大的一個普通人的階層整體,分享「神秘」的概念,他們什麼貢獻都沒有,只會削弱魔術的效果。
所以,魔術師的世界與正常的人類社會是近乎徹底分離的,哪怕是國家也不知道這樣的事情——即使其中有人也屬於這個圈子,他們也不可能公開這個秘密。
而對於人類整體來說,那就是人類到如今已經繁衍了近百萬年,但是隻有最近的幾千年纔是有意義的。
所以,他們在那之前的歷史之中到底在幹什麼?他們躲在山洞中,圍坐在小小的篝火邊,畏懼那些他們不懂得的事物——
那些關於太陽如何升起的解釋,那些人頭鳥身的怪物,那些有生命的石頭……
因爲人們知道,恐懼纔是神明的本質。所以人類們對自己施以毒手,甚至對想要奪取自己生命的東西合掌祈禱,雙膝跪地。
但是所謂的災厄,現在就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無法逃避,也不能理解。
因此造成這樣的現象也算是正常,只不過他們都非常明智的選擇了封鎖消息,將這件事情壓下來。既然以前沒有出現,那麼以後也不要讓它們出現。
反正普通人根本就不可能用肉眼看到外太空的景象,只要他們不宣佈本次事件,那麼就是“一切正常”。
至於血月奇觀……隨便找幾個專家教授來造謠、不,闢謠就好了。
不管怎麼說,首先維持局勢穩定,再說其他的事情。
……
……
依然是那偏僻的野外。
十四五歲的小女孩非常冷靜的看着天空的月亮逐漸的恢復正常,她伸出小手拍了拍身上草屑,整理了一下黑色的公主裙的裙襬,然後站起身來。
那頭白色的大狗也同樣跟着站了起來,還用力的甩了甩身子。
“斯圖盧特卿,你留在這裡等布拉德卿回來吧,我便不等了……你們二人稍後跟上來。”頭也不回的,女孩如此說道,然後便邁開了優雅的步伐。
白色大狗緊隨其後,真的像是一頭普普通通的大型犬那樣,屁顛屁顛的跟上了小主人的身後。
在她的身後,不知道何時出現的騎士單膝跪在地上,畢恭畢敬的撫胸說道:“是的,姬君殿下,遵從您的意志。”
黑騎士完全沒有進一步追問緣由的打算,僅僅只是在聽到少女的囑咐之後,直截了當的答應了下來。
他不需要詢問原因,事實上他也非常清楚原因,畢竟他又不是瞎子,之前的天象異變自然也是看見了。
因此黑騎士非常清楚,現在姬君殿下肯定就是爲了這件事而前去準備的,她必須要趕在那些吸血種和聖堂教會等勢力反應過來之前。
當公主般威嚴高貴的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盡頭之後,黑騎士才重新站起來,他擡起頭去看向了夜空之中,禁不住的發出了一聲嘆息。
“月之姬君,竟然也要降臨了嗎……到底是什麼人,有那樣可怕的力量?”
只不過,那樣的存在距離他還是太過遙遠,因此黑騎士更加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月之王的再次降臨需要達成什麼樣的條件?
到底是需要現在應該還在千年城中沉睡的那一位的犧牲,還是需要……
自家的姬君殿下?
……
……
觀布子市。
虛幻的城市彷彿是不真實的鏡花水月,或者說是海市蜃樓一般,所有的街道、車輛、路燈、建築物什麼的都好似是一個幻影。
不過與之前相比,超大型的「封絕」結界將其排斥出這個世界之外,不受影響的情況相比,現在這座城市很明顯正在重新出現,回到這個世界上。
不是「封絕」本身出了問題,而是世界的修正力太過強大了——
一整座城市以及其中數十上百萬的居民在一瞬間就同時消失不見,這種“異常”已經能夠讓修正力發動了。
因爲這不是有着前因後果的現象,例如說要是發動了世界大戰級別的戰爭或者是遭遇了史無前例的天災。那麼別說是一座城市了,就算是一個國家就這麼滅亡了都不會引發修正力的行動。
但是經由「封絕」直接將整座城市的存在隔絕,因果被孤立了起來,那麼就是絕對的、需要被修正的“異常”了。
“需要經過三次月相變化,才能夠徹底復甦過來……”
處身於其中的穆修同樣在非常冷靜的看着天空的月亮恢復正常,褪去赤紅的血光,然後做出了這樣具體的判斷。
朱月之布倫史塔德。最初的真祖,死徒二十七祖之中的第三位。
地球爲了恢復成“真世界”而呼喚來的存在,也就是月球的意識體,被身爲魔法使的基修亞·澤爾裡奇·修拜因奧古所打敗,而且那是在距離愛爾奎特·布倫史塔德誕生之前約六個世紀。
不是因爲其實力比寶石翁弱,而是對魔法的認知不足。由於這件意料之外的事情,朱月在後繼者完成之前就被消滅了。
只不過,世界上還殘留着會誕生出真祖的固有結界。所有真祖的內部都有用來收容朱月的地方,這是朱月所創造出的法則。
穆修所主持的降靈儀式就是利用這樣的概念,因爲朱月嚴格意義上來說沒有徹底消亡,只是失去了身體,只要得到那個契機就能夠重新出現在世界上。
之前一直都沒有動靜,是因爲他的轉生候補只有兩人,一位是有着真組與死徒雙重身份的愛爾特璐琪·布倫史塔德,另一位是之後出自其他真祖之手所誕生的愛爾奎特·布倫史塔德。
前者的狀況尚未安定到能迎接朱月的程度,而足以寄予厚望的後者,只有在放棄自己的名字時,那成爲空殼的軀體纔會變成朱月的東西。
——不過,現在不需要了。
神明主持的降靈儀式,足以繞過這些毫無意義的限制,讓硃紅之月直接降臨。
而這個魔法陣的核心,是名爲聖盃的奇蹟之物,作爲儀式之器的同時,也能夠讓朱月藉此重塑出最完美的軀體。
金色的聖盃閃耀着,其中盛放着的是一縷清色的光輝,如同月華的結晶一般,沒有實際的形體。這是穆修手上的那絲月之神性,分成了兩部分。
一部分剛剛被穆修點在了月球的表面,還有剩下的一部分於聖盃之中呼應着月面上的意志。
穆修靜靜注視着這一幕,眼眸之中異常的清澈明亮,但偏偏的就是沒有任何的神采。
那是看破了一切的澄澈,卻唯獨沒有自己的意願。
彷彿世間的一切都不過是倒映在祂的眸子之中的虛妄影子,毫無意義,毫無價值。就如同一面明鏡,什麼都能夠映照出來,但唯獨映照不出自身。
所以祂沒有任何的想法,也沒有任何的情感,只是在模仿扮演着之前的“自己”而已,所有的行動都是按照預先確定下來的計劃實施的。
祂對此感到非常無聊,但是卻又沒有想要改變這一切、按照自己想法來行動的動力,那樣更加無聊,因此只是在按照有情狀態下的“自己”的想法來行動。
那樣就好,什麼都不用考慮,只要知道自己應該去做什麼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