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心和感情
眼前的格林德沃看上去稍微年輕那麼一點點，臉上的笑意也更加明顯。
肖恩先是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這個格林德沃是斯蒂芬妮的記憶。
少女的記憶和靈魂世界產生了某種變化，否則，肖恩是無法和記憶中的人物對話交流的。
顯然，這個格林德沃便是當初把斯蒂芬妮從孤兒院帶走的人。
在格林德沃現身的那一刻，一直被肖恩牽着手的小斯蒂芬妮露出了迷茫的神色，稚嫩的臉龐上涌起了巨大的迷惑。
她看看牽着自己的肖恩，又看看前方的格林德沃，似乎陷入了糾結之中。
伴隨着小斯蒂芬妮的困惑，由記憶搭建出的世界似乎搖動了起來，不管是孤兒院還是那個黑色的人形，亦或是稍微年輕點的格林德沃，都出現了明顯的扭曲和不穩定。
唯獨肖恩的靈魂身軀依舊凝實，同樣，小斯蒂芬妮的身軀也沒有出現不穩定的情形。
肖恩皺起眉頭又放鬆下來，他明白這裡是怎麼回事了。
眼前的小斯蒂芬妮其實並不是記憶，而是斯蒂芬妮本人的靈魂，由於罪責產生的異變，她的靈魂和記憶交織在了一起。
肖恩進入的這個世界，並不是斯蒂芬妮清晰的記憶，其中包含了她記憶中的形象、場景以及她個人的情感施放。
否則，那些孤兒院裡的其他形象也不會如此扭曲——那些孩子是曾經欺負過她的人，而那個成人形象的黑影，估計是孤兒院的管理人員，顯然對斯蒂芬妮也不怎麼好。
小女孩從小就展現出了過人的智慧和不符合年齡的成熟，所以她的記憶中，欺負自己的孩子是被黑色霧氣包圍，而縱容這一切的管理人員則是徹底的黑色。
格林德沃的身影並沒有沾惹上其他的顏色，這說明格林德沃當初把斯蒂芬妮從孤兒院帶走了。
怪不得，即便格林德沃動了斯蒂芬妮的記憶，甚至要犧牲她爲肖恩贏取力量，這姑娘也沒有表現出恨意和埋怨——她一直以來都自願爲格林德沃付出，因爲是對方將她從一個醜惡的地方帶了出來。
所以，剛剛出現的自己其實是承擔了斯蒂芬妮記憶中格林德沃的那個存在，而現在，記憶中的格林德沃出現，這讓斯蒂芬妮出現了紊亂。
想到這兒，肖恩側身一步擋在了小斯蒂芬妮的面前，笑容明媚而溫和：“這裡和你不再有關係了，我帶你走吧。”
小斯蒂芬妮愣住了，片刻的猶豫後，她用力地點了點頭。
似乎是某種本能在告訴自己，眼前這個英俊的男人不是自己要等的那個人，但是，又有某種眷戀和熟悉感在催促，就是他了。
最終，小斯蒂芬妮牢牢地攥住了肖恩的手，一大一小兩人慢慢地走出了孤兒院。
後方的建築和裡面的人影在崩塌，場景像是走馬燈一樣模糊地掠過。
肖恩低頭，身邊的小斯蒂芬妮已經消失了，再擡頭，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棟高聳的城堡。
紐蒙迦德……
看樣子，格林德沃先把斯蒂芬妮帶回紐蒙迦德了。
順着唯一清晰的道路，肖恩來到了格林德沃的辦公室中。
屋內，已經換上了一身黑色制服長裙的斯蒂芬妮正安靜地坐在角落裡，手裡捧着一本厚厚的書籍。
格林德沃模糊的身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似乎在自語，又似乎在說給斯蒂芬妮聽。
“世界要開始變化了——”格林德沃的聲音有些失真，但仍能清晰聽出來一些其內心的情緒，似有期待、似有迷茫，又似有一些嚴肅，“當新的浪潮來臨，我也許就可以向阿不思證明，我纔是那個正確的方向……你說對嗎，斯蒂芬妮？”
小女孩靜靜地把自己要看的那一頁書看完，然後才合起書頁：“我不知道，但伱說的應該是對的，先生。”
格林德沃並不生氣，他笑了笑：“你真是個有意思的小姑娘……”
“那麼，你之前對我說的那件事，現在要開始辦了嗎？”斯蒂芬妮平靜地詢問道。
“是要開始了吧，不過，我對你的要求不太高——”格林德沃輕聲道。
“請說。”
“去霍格沃茨上學吧，然後爲我做些事情。”
“好的。”
“你爲什麼不問問更多的呢？”格林德沃轉過身來，臉上帶着些笑意。
斯蒂芬妮提了提自己的裙襬，聲音平靜無比，帶着一些幾乎稱得上是嚇人的“無慾無求”：“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包括讓你去死嗎？”格林德沃依舊笑着。
斯蒂芬妮點頭：“當然。”
格林德沃的笑容沒那麼熱烈了，但是又溫和起來，帶着一種令人心安的味道：“看樣子，我選擇沒有詢問過去你的遭遇，是正確的。”
“但那已經是過去了，雖然留在了我的記憶中——”斯蒂芬妮看上去沒有任何“虎口脫險”的後怕與慶幸，她就那麼平平靜靜的。
“真有意思……對了，我好像沒把你的身世告訴你？你之前看過的那些書中，應該提到過魔杖製造商吧？英國最著名的那一個，就是你的祖父，你的全名是斯蒂芬妮·奧利凡德。”
小女孩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只是表達了自己的謝意。
“過幾天，你就會和失散多年的祖父團圓了，你應該表現得高興一些。”
“我會盡力的。”
“我喜歡這個回答，去吧，去休息吧，這本書不用一直在我這看，送給你了。”
“謝謝，先生。”
斯蒂芬妮轉身離去，只是在最後的時刻停頓了一下。
“怎麼了？”格林德沃溫和地笑起來。
“唯一的問題，先生，你爲什麼知道我在那裡？”斯蒂芬妮開口詢問到。
“巧了，這是我正在尋找的一個答案。”格林德沃摸了摸自己的短鬚，“有人提醒我，但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又是怎麼提醒我的。”
站在門口的斯蒂芬妮和一直靜靜聽着的肖恩同時琢磨起了這句話的意思。
看樣子，這也是格林德沃穿越百年時就做好的佈置，這老頭究竟給自己設置了多少記憶的開關與暗示……肖恩腹誹了一句。
斯蒂芬妮默默站定了一會，隨即點頭離開了。
肖恩跟在她的後面，這一次，似乎不用他再來干擾斯蒂芬妮的記憶了。
他懷疑，自己可能要跟着對方的記憶走完，才能真正觸及到對方的靈魂世界。
果然，隨着斯蒂芬妮的慢慢前行，場景又開始扭曲變化了起來。
肖恩見證了因爲某個“意外”，早已失去了兒子消息的奧利凡德先生遇到了自己的親孫女，前者喜極而泣，而小女孩只是機械般地拍拍老者的後背，似乎是在安慰。
奧利凡德家族終於多了一個繼承人，塞得滿滿當當又空洞洞的魔杖店溫暖了一些。
奧利凡德先生疼愛着這個自己的孫女，而斯蒂芬妮也扮演地不錯，至少她能在恰當的時候讓老者感受到一些親情的慰藉——儘管她本人對於親情並沒有什麼概念。
肖恩在一邊看得清清楚楚，斯蒂芬妮就像個機器人一樣。
她的魅惑能力越來越強，她沒有朋友，與書籍爲伴，偶爾的出門會得到對角巷那些成年巫師可怕的目光，而她連指責對方的立場都沒有——這是她的能力導致的，並不是那些人主動的。
當然，主動的也有，對角巷那些商鋪老闆的孩子們，他們都不喜歡這個很漂亮很會討大人歡心的女孩，偏偏每次想找對方麻煩，到最後又變成了癡癡地凝望。
到了事後他們才能反應過來，這讓厭惡更甚。
當然，斯蒂芬妮也沒有去交朋友的意願，她幾乎沒有情感的概念，不厭惡別人，也不在意別人的厭惡。
她是一個忠誠于格林德沃的機器，行事動機都源自於報恩這個概念——唯有讀書，這是她真正喜歡做的事情。
時間在慢慢地流逝，斯蒂芬妮還是冷冷清清的，她依舊沒有理解多少有關‘感情’的知識，不過，聰明的腦袋讓她可以辨認出別人對自己的態度，像是奧利凡德先生，她願意回饋那些對自己好的人。
畢竟，從有記憶開始，就沒有人對自己好過。
記憶仍在變化，斯蒂芬妮進入了霍格沃茨，在被選入拉文克勞的一瞬間，她得到了不小的掌聲。
不過，她很快就發現，教授們有一些防備自己，儘管他們對自己並不差。
而那些擁有魔力的巫師也開始了和之前遇到過的那些同齡人一樣的歷程。
驚豔、熱情、癡迷、疑惑、驚訝、厭惡、不喜……
她依舊沒有朋友，在獨立特行的拉文克勞中也像個異類。
但她還是不在乎。
偶爾和格林德沃彙報一下自己觀察到的情況，然後就是上課、看書，這是她所有的生活。
場景還在掠過，突然，色彩明亮了一點。
肖恩看到了自己，更稚嫩的自己和自己的父親出現在了奧利凡德魔杖店的門口。
這是他們的初次相遇。
斯蒂芬妮依舊保持着看一頁書就要看完的習慣，然後習慣性地觀察走進門來的男孩。
英俊、禮貌、舉止優雅，是位招人喜歡的紳士。
但斯蒂芬妮可以清楚地看到對方藏在優秀皮囊下的一些東西，比如不可一世的傲慢，比如暴戾的本能。
但這依舊和自己無關。
他一樣會沉浸在自己的魅惑中，儘管他掙脫地很快，儘管他沒有表現出厭惡和擔憂，但斯蒂芬妮知道，這是遲早的事情。
不管對方會成爲什麼樣的人，都和自己無關。
場景又扭動了起來，格林德沃的聲音響起。
“去和肖恩·沃勒普靠近，觀察一下他的性格、行爲模式等等。”
“好的。”斯蒂芬妮沒有任何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她開始接觸名爲肖恩·沃勒普的男孩，嘗試着用各種方法來拉近兩者之間的距離——不過，不會交朋友的斯蒂芬妮有些笨拙，只能盡力而爲。
然後她開始驚訝地發現，這個男孩對自己魅惑能力的抵抗性越來越強了，很多時候，他已經可以做到面對自己的時候面不改色。
而且，他似乎從來沒有表現出過對自己的厭惡，即便被魅惑了好幾次。
他總是溫吞水一樣地笑着，偶爾會表露出一些無奈，但斯蒂芬妮開始察覺到了一點。
對方在和自己交朋友，真心的那種，不摻雜着其他東西。
這讓斯蒂芬妮略微有些心虛和不安，尤其是她已經配合過格林德沃做出一些目標爲他的事情。
接着，聖誕節到了。
她猶豫了很久，要不要把來自格林德沃的單片眼鏡當做禮物送給對方。
最後，她還是選擇了這麼做。
她忘不了對方收到禮物那真情實意的感謝，更加忘不了之後收到的回禮。
一個製作精美的書籤，書籤上印了一隻會可愛的獨角獸，當你打開書籍的時候，展開的書籤上獨角獸就會歡快地跑下來，然後停在之前看的那一行字上。
然後，一切都發生了。
肖恩站在自己的面前詢問她：“那個單片眼鏡，你知道嗎？”
她頭一次遲疑，最終還是點頭了。
她可以清晰地看到對方眼中的失望和不喜。
和以前她從別人眼中看到過的厭惡完全不一樣。
她想過很多，想過各種會出現的情況，唯獨沒有想到這一點。
他的失望和厭惡源自於背叛。
原來，他已經把自己當成朋友了。
斯蒂芬妮回去之後思考了很久，然後發現，自己好像剛剛交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朋友。
接着把他親手推遠了。
真正的肖恩看着抱着膝蓋坐在牀上默默發呆的斯蒂芬妮，眼中情緒閃動。
記憶的場景又開始扭曲了，色彩在漸漸地變暗。
肖恩，肖恩，還是肖恩。
接下來出現的每一個場景中，永遠都有肖恩的存在。
記憶的色彩扭曲又暗沉，接着又開始漸漸地明亮。
那些兩人共同經歷過的事情真真切切的再次出現在肖恩的眼前，不同的是，他能更清楚地看到斯蒂芬妮在做些什麼。
她在看着肖恩，就那麼一直看着。
終於，記憶來到了最後一段。
斯蒂芬妮騎着飛天掃帚，目標是可能讓肖恩陷入危險的城堡。
然後，一團看不到邊的黑暗猛地襲來，意識徹底昏沉。
肖恩鬆了一口氣，至少，一路的記憶走來，沒有出現其他問題，接下來，他就可以接觸到斯蒂芬妮真正的靈魂世界了。
場景又扭曲了起來。
沒有出現肖恩預想的世界，而是另一個場景。
高挑的、魅惑的銀髮少女站在廢墟中，她在絕望地哭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