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林燃想了想,也不隱瞞,“感覺跟我之前想的有些不一樣。一開始以爲足球只是足球,可以帶給人的全都是積極向上的東西。但沒想到,只是一場普通的比賽,竟然也會遇到一些陰暗的臭蟲。”
“這樣嗎?但其實也不必太在意有些東西。那些不好的事情不要去太在意,人活着,總會經歷很多事情,有好的,也有壞的,那些壞的不去在意,記住那些好的就是了。就像我,雖然其實有時候也很難過啊,但睡一覺起來,能夠記住的還是這個世界給我的善意。”
她輕聲說着,很有些感同身受的樣子。
林燃微笑點頭,伸手去抓她的手,她縮了縮,感受到了他掌心的堅定,也就不掙脫了,只是紅着臉,聽他說謝謝。
誒,誰來救救我,頂不住了啊,要淪陷了啊。
她心裡哀嚎着,知道自己完了。
但她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再掙扎一下,所以當吃完了火鍋,林燃試圖牽起她的手出門的時候,她就又掙扎了一下,弱弱道,“女團是不可以談戀愛的。”
林燃就忍不住想笑,知道這是她最後的小小抗爭,用來自欺欺人的話,就道,“可以的。以前我跟林允兒……呃。”
林燃求生欲極強,果斷停下沒說完的話,下意識的低頭看去,就看到她瞪大了眼睛,鼓着腮幫子,跟只生氣的河豚一樣,超兇的看着他,“說啊,怎麼不繼續說了?繼續用你過去的經驗來說服我啊。
你和女團偶像談過戀愛的嘛。還不止一個對不對?來,來,告訴我你當初是怎麼說服她們跟你交往的,說出來,看能不能說服我?”
她本來也不是真的生氣,但說到她們兩個字的時候,就很難忍住了。
可惡啊。
她要形容林燃的前女友,竟然要用她們來描述。
不行,忍不住了。
她就氣鼓鼓的道,“好,既然話都說到這裡了。那麼我有個問題一定要問一下,你要老實回答我。你以前到底交往過多少女朋友?”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早就記不得了。再說了,你不是看新聞了嗎?就那麼些了。而且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林燃低聲道。
“報道出來的那些,我自然知道。我是說還有沒有沒被報道出來的?”
她擰着眉,很認真的詢問着,“我前兩天看新聞,說克里斯蒂亞諾?羅納爾多那什麼門。總之就是你是不是也有去夜店玩?”
“我說沒有,你信嗎?”
林燃小聲道。
“你覺得我信嗎?”
她氣得叉腰,“快,不要給我打馬虎眼。說吧,除了你明面上交往過的那些前女友,暗地裡你去過幾次夜店,開過幾次派對,認識了多少小姐姐?”
“這,這誰記得。”
林燃只能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再說了不管是夜店還是開派對,都只是爲了應酬而已。我不喜歡這些亂糟糟的派對的。”
“這樣,你說一次,我給你一百塊錢。”
她想了想,循循善誘。
噗。
林燃忍不住笑起來,“不是,你覺得我會差你那萬兒八千的……不是,我的意思是……”
“你去死吧!tui!大渣男!”
她氣得摔包,轉身就走。
本來以爲林燃以前最多有十幾個前女友,畢竟媒體報道出來的也就那麼些了,但誰想到,呵,男人!
……
開往拉薩的飛機上,林燃刷着手機,可憐啊。
想要知道自己未來老婆的消息,竟然只能通過粉絲羣才能接受到第一線的消息,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可憐了。
但沒辦法,現在她在跟他冷戰,他也只能可憐兮兮的寵溺着。
已經進入十月,國慶剛過,他此刻跟着俱樂部的隊友,正一起趕赴拉薩,兩天後,他們將會在這裡與整個自治區唯一一支職業俱樂部拉薩城投踢冠軍盃小組賽第二輪的比賽。
國內冠軍盃的賽制效仿歐冠,分爲資格賽,小組賽還有淘汰賽。
其中國內五大聯賽前四的球隊,都能夠直接獲得下賽季冠軍盃正賽資格,而剩下的十二個名額,將會從上賽季聯賽盃三十二強與足協盃三十二強,共六十四支球隊,總共三輪單場分勝負的資格賽中角逐出來。
而作爲上賽季足協盃冠軍的拉薩城投,在新賽季開始後就繼續脫穎而出,從三輪資格賽中殺出,第一次殺入了冠軍盃正賽。
這是林燃第一次趕赴藏區踢比賽,同時也是廣州恆遠和拉薩城投歷史上的第一次交鋒。
作爲拉薩乃至整個自治區歷史上第一支職業足球俱樂部,拉薩城投可以說是整個西南聯賽,乃至於國內所有徵戰五大聯賽球隊中最年輕的一支球隊,一直到2014年才正式建立(注)。
甚至在很多人眼中像藏區這樣的高海拔地區,似乎天生就是足球的荒漠。
要知道拉薩城投的主場拉薩市文化體育中心海拔三千六百五十八米,這是全世界海拔最高的球場,僅僅只是這個海拔,對於客隊而言,就已經是魔鬼主場了。
在此之前,國際足聯曾經在零六年到零七年對於國際比賽的主場海拔出臺了‘限高令’,但不管是一開始的兩千五百米,還是後來的三千米。
拉薩城投的主場海拔都遠遠超過了這個限高令,好在這條限高令並沒有實施太久,就因爲南美許多國家的反對,而在08年後廢止,從此國際足聯的各項規定中,都不再有關於主場海拔的限制。
這也是拉薩城投可以成爲藏區第一支職業足球俱樂部的重要原因。
但還是很魔鬼啊。
林燃放下手機,感到呼吸有些急促,其實很奇怪的,明明飛機的高度要比海拔高得多了,但很奇怪,當從空中俯瞰下去,透過高原稀薄的雲層,望見雪山皚皚撞進視線的時候,還是會感到呼吸有些急促。
這裡是世界高原,這裡是全世界的屋樑脊背。
在這裡,似乎天生的就應該是足球的荒漠,在海拔三千多米的地方踢一場激烈的足球比賽,想想也不可能。
但事實上,據林燃所知道的情況。
儘管這片世界高原,直到拉薩城投的出現,才真正有了歷史上第一支職業球隊,但事實上從1985年開始,拉薩市就出現了甲、乙組的足球聯賽,而且從那時候開始,在這片高原之地,足球就從來不是荒漠。
恰恰相反,高原上的人們對於足球的熱愛從來不比其他地方的人少。
儘管似乎一直處於職業足球的邊緣之外,但在這片高原之上,足球依然是第一大運動,業餘足球比賽,街頭足球文化,並不比任何地方少。
當然究竟是不是這樣,林燃也不太清楚,他只是看新聞知道的,但希望如此吧。
抱着這樣的小小期望,搭載着林燃和廣州恆遠俱樂部的飛機降落在拉薩機場。
一下飛機,林燃就感覺到了窒息。
不僅僅只是因爲高原上稀薄的氧氣,更是因爲機場外那無數歡迎的人羣,感覺好像整個拉薩的市民都趕來看他們了一樣,有點受寵若驚。
畢竟他們可是對手。
“出來了,出來了。廣州恆遠到了,林燃,我看見林燃了!”
“林燃在哪裡?!”
“不要擠,大家不要擠,不要嚇到林燃了。”
……
林燃跟着球隊下了飛機,儘管其實早已經習慣了自己每到一地都會出現的人山人海,但這裡是高原啊。
林燃原本覺得之前看過的新聞報道可能有點誇張,畢竟在海拔幾千米的地方踢足球,還有很多人喜歡踢足球,想想都有點覺得不可能。
別的不說,上個賽季拉薩城投能夠以超級黑馬的姿態奪取足協盃冠軍,在很多人看來,最大的一個原因,就是佔據了主場之利。
在上賽季足協盃的比賽中,拉薩城投從第一輪開始,一直到決賽,九場比賽抽到了八個主場,唯一一場沒有抽到主場的比賽,還是第一輪,對陣新疆天山雪豹。
所以,在拉薩城投去年奪得足協盃冠軍後,不少輸給拉薩城投的球隊球迷都表示足協盃抽主客場的規則必須要改一下了。
不然,拉薩城投或者新疆雪豹這種有着魔鬼主場的球隊,只要一直抽主場,那足協盃冠軍乾脆直接發給他們得了。
這尼瑪誰能在海拔三千多米的地方贏下主隊?
什麼?你說太誇張了?
高原反應瞭解一下。
拉薩城投或者說拉薩官方爲客隊準備的搶救措施瞭解一下。
比如說現在,當廣州恆遠這支客隊抵達後,從乘坐的大巴車,到入住的酒店,使用的健身房等設施,全都佈置了彌撒氏供氧設備。
自治區人民醫院從客隊抵達後,就會派出兩名醫生二十四小時貼身陪隊,並且每天對球員進行兩次體檢。
而這還是沒有上場之前的待遇。
正式開始比賽後,規則允許球員每隔十五分鐘進行一次補養,整個球場周邊最多的就是便攜式氧氣瓶,號稱每隔五米就安置一個。
是不是很貼心,是不是很周全。
但這樣的貼心周全的背後,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這裡的的確確是真正的魔鬼主場。
“我之前還挺奇怪的,拉薩城投的主場如此恐怖,爲什麼足協不禁用拉薩城投的主場。原來,看看外面那些人,就知道存在果然都是有理由的。”
接受了藏區民衆獻上的哈達,包括林燃在內的廣州恆遠的球員們,都不再抱怨了,只是深深的看着那些一路追逐着他們的大巴車的藏區球迷們。
那種快樂,完全因爲足球而帶來的快樂,就像這高原紅一樣,如此燦爛。
即使是林燃,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僅僅只是因爲喜愛足球而洋溢出來的純粹,這些拉薩的球迷,甚至或者說是拉薩城投的球迷們,並沒有將他們當做是對手、敵人。
恰恰相反,他們似乎在歡迎朋友,將他們視作是勇士。
能夠在海拔三千多米踢球的人們,的確都應該稱爲勇士。
因爲他們所要客服,所追求的,不只是足球的極限,也是生命的極限。
這裡或許在許多人眼中是生命的禁區,但就算是生命的禁區,卻也絕對不會是足球的禁區。
林燃不太確定自己能不能在海拔三千多米的地方,頂着高原反應,爲現場的球迷奉獻自己一如既往的表現。
但他覺得自己可以竭盡全力,至少不能做逃兵。
因爲在這場比賽之前,包括主教練還有隊醫,甚至他父親在內的人,都希望他能夠缺席這場比賽,沒有必要爲了一場無關緊要的客場小組賽而冒風險。
但他還是選擇來到了這裡。
因爲他心中很好奇,這裡是不是真的有一支職業足球隊,這裡的人們是不是真的熱愛足球。
現在,他知道了答案。
於是,他決定首發上場。
……
確定林燃要首發上場比賽,而不是按照之前的戰術安排,只是坐在替補席上後,主教練有些驚訝,但尊重林燃的決定。
可是很快,就接到了來自俱樂部高層,甚至是林國強的電話,都只是一個意思,那就是你是主教練,不要聽林燃的,林燃不能出場,讓林燃坐在替補席上。
讓林燃,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球員,三十三歲的老傢伙,在海拔三千多米的地方踢比賽,瘋了吧。
林燃隨隊過去替補,就已經是林國強還有恆遠能夠接受的底線了,至於上場比賽,從一開始就不在林國強他們的預期之中。
風險太大了。
司徒雲兵很頭疼,他自然知道,只是一場普通的比賽,沒有必要冒着風險讓球隊主力核心上場。
但林燃要求首發,而且他們沒有來到這裡,所以不會知道林燃如果不能上場比賽的話,那麼對於這裡的人們,那些熱情的球迷們會是怎樣的失望。
對於這片高原之地的人們而言,也許這是他們一輩子唯一一次可以在現場看到林燃踢球的機會了。
司徒雲兵壓力很大,沒有辦法,只能去找林燃商量。
林燃倒也不太意外,只是沒有想到連自己的父親都不希望他上場比賽,但也只是笑了笑,示意司徒雲兵不要煩惱了,他來跟林國強溝通。
畢竟,這也只是一場普通的比賽而已。
就是海拔高了一點,空氣稀薄了一點,但這些都不能影響人們熱愛足球。
他,自然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