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1
被麻辣燙的電話吵醒時,正在做春夢。
夢裡我二八年華,還是豆蔻枝頭上的一朵鮮花,那個水靈勁,嫩得擰一下,能滴出水來。
我站在*場邊看他打籃球,籃球打偏了,滴溜溜地飛到我的腳下。他大步跑着向我衝來。
白色的球衣,古銅的膚色。
頭髮梢上的汗珠,隨着奔跑,一滴滴飛舞到空中,在金色陽光照射下,每一滴都變成了七彩的寶石,我被那光芒炫得氣都喘不過來。他向我伸出雙手,沒有撿籃球,卻抱住了我。他的頭緩緩俯下來,那樣一張英俊的臉在我眼前緩緩放大,我血上涌,心加速,就要窒息得暈過去,身子幸福地顫抖着……
“我愛你,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
我沒聽見,我沒聽見,就像聾子聽不見!我很努力地精神催眠,可是他顯然不配合,身影消失了。
我閉着眼睛運了半天的氣,纔沒好氣地摸出手機。
我還沒“喂”,麻辣燙已經先發制人,“你丫幹嘛呢?這麼長時間不接電話?我還以爲你掉馬桶裡了!快點出來,陪我去逛街。”
這世上除了我爹媽,敢這麼對我叫囂而不用擔心生命安全的人只有她了。
“我剛醒,等我衝個澡,四十五分鐘後老地方見。”
掛下電話,搖搖擺擺地晃進衛生間,蓮蓬頭下衝了幾分鐘後,纔算徹底清醒。想着夢裡的情景,忍不住仰起脖子,一聲長長的哀嚎。
“啊!”
這麼多年,春夢常常做,可我的狼欲從沒有得逞過,總是不是這個意外,就是那個意外。剛開始,我每次都在他剛抱住我的時候就暈過去,然後夢就醒了,後來,我不暈倒了,我在他要吻我的時候,下意識地閉眼睛,結果眼睛剛閉,夢就醒了。
下一次,我一定要在他剛抱住我的時候,就主動“獻脣”。我不能主宰現實生活,難道連自己的夢都無法主宰嗎?我還就不信這個邪了!
一邊擦着沐浴露,一邊搖頭晃腦地對着蓮蓬頭高歌。
“每一次
都在徘徊孤單中堅強
每一次
就算很受傷
也不閃淚光
我知道
我一直有雙隱形的翅膀
帶我飛
飛過絕望
……”
浴室裡唱歌,很容易凸顯歌喉,總會讓人的自信心極度膨脹。
我常常思考像我這樣的天賦怎麼還沒被髮掘?我若當年一個不小心去參加超女,玉米、涼粉都得改名——饅頭。我叫蘇蔓,我若有個粉絲,叫饅頭挺合適。
剛給身上擦完沐浴露,“我愛你,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又響了起來。
麻辣燙!你丫太沒人性了!我沒理會,繼續洗澡,鈴聲停了一下,又響起來,當鈴聲響第五遍的時候,我腦子裡,已經有一個交響樂團在演奏,“我恨你,我恨你,就像老鼠恨大貓”。快速衝完澡,隨手裹上浴巾,就向外跑。瓷磚地上,拖鞋打滑,差點摔一跤,這要真摔下去,我只怕就要去醫院報道了,恨得我接起電話,第一句話就是“你丫趕着投胎呀!洗個澡都不得安生,去你母親的。”
麻辣燙江湖氣重,愛說粗口,張口閉口,“她*!”剛開始,我不太習慣,和她婉轉建議,你也算一文藝青年,說話應該文雅書面。麻辣燙眨巴眨巴了眼睛,爽快地說:“行!”
我正爲自己能令浪子回頭而感動,她又甩了我句,“你她母親的可真矯情!” 我反應了會,只能學着星爺的語調來一聲“果然書面”!
自此,我對麻辣燙徹底投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時間久了,本着禮尚往來的原則,我也會對她爆幾句粗口,就算是我和麻辣燙之間特殊的情感交流方式吧!
“你說什麼?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你回來當着我和你爸的面說……”
一把雄厚的女中音徹底把我嚇呆滯了三秒鐘,三秒鐘後才反應過來,趕緊把手機往遠處移了移,可耳朵已經木了。等手機裡的獅吼咆哮了整整三分鐘後,我才揉着發木的耳朵,小心翼翼地說好話,不過老媽壓根不吃我的糖衣炮彈,我只能繼續聆聽教誨,本來以爲這一頓罵肯定要到手機沒電爲止,輕輕地把手機放到桌上,剛偷偷摸摸地要穿衣服,不想老媽突然停住,我心裡一驚,不會這麼神仙吧?
“光忙着罵你,忘記正事了。”
我身上頓時一寒,老*正事?
“蔓蔓呀!你陳阿姨有個侄子剛從國外回來,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事業有成……”
我小聲嘀咕,“這麼牛掰的人還需要相親嗎?”
老媽大聲問:“你說什麼?”
我立即說:“沒說什麼,您繼續。”
“聽你陳阿姨說,因爲他一直專心事業,所以一直沒有女朋友,現在年紀也不小了,對方的父母愁得不行,好不容易等到他回國,立即四處拜託人幫兒子介紹對象,你陳阿姨就替你們約了個地方見面,在清華南門附近的一個咖啡館。”
老*語氣是越來越低聲下氣,越來越溫柔,我卻是覺得她的聲音如天蠶絲,把我裹了一個透心涼。
“媽,這相親的事情沒有一百,也有九十九了吧!上次,我不是還碰到一個無賴了嗎,天天半夜給家裡打電話……”
“你這麼多年的書都讀到哪裡去了?年紀輕輕,一點點挫折都承受不起,遇見失敗,不是想着逃跑,而是要翻越它!從哪裡跌倒的,就從哪裡爬起來!”
好嘛!老媽把在國企搞宣傳工作的勁頭都拿出來了。
軟的,硬的,不軟不硬的,胡蘿蔔加大棒政策交替運用,最後,老媽用顫抖的聲音表明,如果我今天不去相親,我就是古往今來第一不孝女,她的白頭髮全是被我氣出來的。
不孝女的罵名,我的小肩膀應該還能扛得住,可想到老媽燒的那一手好菜,只得投降,老媽把陳阿姨的手機號碼用短信發給我,都已經掛上電話,卻又打了一個過來叮囑我千萬要好好打扮一下。
我聲音溫柔,面部表情猙獰地說:“媽,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打扮’自己的。”
三十分鐘後,我坐上計程車奔向清華南門。司機師傅看到我的第一眼,臉刷地白了一下,我對自己的打扮很滿意。
剛哼着小調坐進計程車,麻辣燙的電話立即追進來,我很有先見之明地將手機移開一段距離。那一串嘹亮的國罵讓旁邊開車師傅的手都顫了幾下。本來,我打算等她罵累了再解釋,不過爲了保全自己的小命,我悍然截斷了麻辣燙的罵聲,“我媽逼我去相親,如果我不去,她就和我斷絕母女關係。”
麻辣燙沉默了下來,作爲大齡剩女一枚,她被她娘逼迫的次數只比我多、不比我少,只不過,她性格比較激烈,很少投降,所以母女倆鬧得雞飛狗跳,距離反目成仇僅差。
一瞬後,她蔫蔫地說:“那你去吧!我自己一個人去逛街。”
“不用!我就去坐一會,嗯……”我看了一眼車上的表,“你去洗個頭,或者做個面膜,我們五十分鐘後見。”
麻辣燙心領神會地笑起來,“你丫今天很另類吧?”
“很哥特,很玄幻,很希區柯克。”
“好,我先去做指甲,我們美容院見。你要再放我鴿子,我卸了你腦袋!”
“是,是,是!”
我的相親活動觸動了麻辣燙對她悲慘世界的怨恨,正事說完,仍不肯掛電話,“你說我老媽,從中學到大學,再到我工作,一直都教育我要以學業爲重,不要胡思亂想,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和小男生多說句話,她能盤問一個小時,裙子不能太短,衣服不能太透,不許穿小吊帶,不許穿露臍裝,恨不得在我臉上刻上‘男人勿近’,爲什麼我一過二十五歲,突然之間,她就換了風格,每天不問我工作如何,光問我有沒有認識有發展機會的男生,有沒有人追求我,回答的NO多了,她就說我穿衣服太嬉皮,沒有女孩子氣。靠!她以爲招蜂引蝶那麼容易?她前二十五年都不教我,也不准我學,我怎麼會?古代妓女上崗前都還要老鴇調教個幾年呢……”
司機師傅的手又開始跳,爲了我的安全考慮,我只能趕緊哼哼唧唧了幾句把電話掛了。
十五分鐘後,我和陳阿姨在咖啡館碰上頭,陳阿姨看到我,臉色變化和莫奈的油畫很像,色彩那叫一個繽紛奪目、迷離搖曳。我很淡定,很淡定地坐下來,還沒要咖啡,先把菸灰缸放在自己右手邊,手袋裡煙、打火機都準備好,只等那位海草同學一出場,我的表演活動就開始。
五分鐘後,離約定時間還有三十秒時,海草同學仍沒到,我睨着表想,看起來他也不積極呀!如果他遲到,我就可以理直氣壯地走人了。正想着,陳阿姨激動地說:“到了,到了!”
我一面手探進包裡摸煙,一面順着陳阿姨的目光看向玻璃窗外。一個剎那,如被魔女的魔法棒點中,我的一切動作靜止。窗內的世界變成了黑白定格默語片,而玻璃窗外,卻陽光燦爛,櫻花紛飛。
他的身材依舊修長提拔,他的眉目也一如我夢中英俊。
他正徐徐穿行過陽光,穿行過七年的光陰,向我走來,在他身後紛飛的是櫻花,墜落的是我的心。您可以在百度裡搜索“被時光掩埋的秘密 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