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已經是第四天了,樞密使那邊怎麼還沒有答覆?滕吉,你看上去好像一點也不着急?”
此時的萊州驛館對於平武郎和滕吉三木等人而言,那就如同一口熱鍋,而他們就是這熱鍋上面的螞蟻。
“我怎麼能不急,那天我都快給他們跪下了。”
滕吉三木說着嘆了口氣,道:“但這可不是小事,如果他們一口答應,反而可能另有目的,最近兩天我出去走了走,打探了下消息,才知道這樞密使根本不是來萊州視察的,而是前些日子金軍似乎又準備南下,樞密使才趕去燕雲,但後來又不知道爲什麼金軍突然退去,樞密使這才順道來萊州看看。這對於我們而言,可不是一個好消息啊!”
平武郎詫異道:“這金國和他們大宋的事,與我們有何干系?”
滕吉三木道:“你就不會動腦子想想,我們此番來可是來借兵的,如果宋國自個都有麻煩,他們如何會願意答應幫助我們。”
平武郎聽得心頭一驚,道:“難道他們不會答應我們,那---那我平氏豈不是---。”
滕吉三木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樞密使一直以來都非常看重對我們日本的貿易,爲此給予了我們非常多的幫助,可見宋朝是非常重視我們的,我們也別在這亂猜了,還是在等等看吧,是好是歹,他們總會給我們一個答覆的。”
這話音剛落,門外突然有人說道:“滕吉先生,平武士,樞密使來了。”
二人相覷一眼,倏然起身,心裡是又激動又害怕。
滕吉三木趕忙上前將門打開與平武郎走了出去,這一出門,就見李奇走了過來,苦着一張臉,表情非常爲難。
滕吉三木心裡咯噔一下。額頭上已經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上前一步,小聲道:“樞密使---。”
李奇不等他將話說完,手一揚道:“進去再說吧。”
滕吉、平武郎一聽李奇這語氣,心都涼半截,差點沒有一屁股坐在地上,恍恍惚惚的跟着李奇進到屋內。那表情好像是在等待最後的判刑了。
這門一關,李奇就嘆了口氣。拱手道:“二位,在下對不起你們啊!”
滕吉三木一聽,淚水都在眼眶裡面打轉了,不禁稍稍揚起頭來,忍着不讓淚水掉落下來,若是沒有大宋的援助,平氏是沒有任何勝利的希望。
而平武郎則是雙拳緊握,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李奇眼眸晃動了下,瞥了這二人一眼。心中暗笑,看來平氏真的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也對,他們是連投降的資格都沒有,源氏一定容不下平氏的。又是一聲嘆氣,道:“在下八百里加急遞上奏摺,請求皇上派十萬精兵前去援助你們。但是皇上一口就回絕了。”
滕吉三木木訥的點點頭,這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放棄了,道:“我明白,但是不管怎麼樣,還是多謝樞密使相助。這份恩情我等只有下輩子再圖厚報了。”
“不是吧,下輩子,那這利息怎麼算啊!你們不能這麼做啊!”
李奇鬱悶的瞧了眼滕吉三木,你這廝真是太精了。
滕吉三木錯愕的望着李奇。
李奇又道:“不瞞二位,我們現在也有一堆麻煩在,正是用人之際,希望二位能夠諒解。”
“我明白。我明白。”
哪知李奇話鋒一轉,道:“我們皇上說了,十萬精兵是調不出來,但是皇上一直將你們平氏視作我大宋最友好的朋友,這朋友有難,我們決不能袖手旁觀,對此我們皇上還譴責了源氏背信棄義,挑起戰爭,禍害日本,對我們兩國的關係也造成了非常負面的影響。”
這話轉的,滕吉三木都有些犯愣了,滿面困惑道:“那不知貴國陛下究竟是什麼意思?”
李奇嘆道:“十萬精兵暫時是真調不出,但是我們皇上已經下命派萊州的三萬水師和三萬禁軍前去援助。”
滕吉三木、平武郎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突然,滕吉三木抓住李奇的胳膊道:“真---真的,樞密使你說的都是真的?”
李奇沒好氣道:“拜託,假傳聖旨可是死罪,我們皇上還說了,待解決我們國內的麻煩,若是有必要的話,可以繼續增兵相助,呃...滕吉三木,男男授受不親,你能否鬆開先。”
“哦,抱歉,抱歉。”
滕吉三木趕緊放下雙手來,這腦袋都有些反應不過來,片刻,他突然大叫一聲,還嚇了李奇一跳,你丫這反應也忒慢了吧。又聽滕吉喜極而泣道:“這---謝謝,真是非常感謝,我---。”
他激動的都說不出話來了。
平武郎立刻向李奇行了一個武士禮,道:“樞密使的大恩大德,平武郎定當銘記於心。”
李奇呵呵一笑,道:“你們千萬不要這樣,有句話說得好,多一個朋友遠勝多一個敵人,你們平氏年年派人來參加我們大宋的元旦朝會,足見你們也是真心將他們大宋當做朋友,這非常難得,我們又怎會置若罔聞了。”
滕吉三木連連點頭道:“是是是。”
李奇又道:“不過目前我們只能派兵去援助,關於糧食方面---。”
滕吉三木立刻道:“這一點請放心,糧食我們都已經準備好了,貴國能借兵給我們就已經莫大的恩惠了,又怎敢再給貴國添麻煩。”
李奇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不過你們也放心,此番秋收之後,我們還是會視情況運送了一些糧草、武器過去的,畢竟你們也不容易。”
這是什麼,這就是患難見真情啊!
滕吉三木掩面而泣,看得李奇心中卻甚是慚愧,玩弄別人就已經非常可恥了,竟然還讓別人玩弄的流下男兒淚,真是忽悠的太無情了。
既然已經如此,那何不再徹底一點。李奇又道:“還有一點,我們皇上希望與你們正式簽訂一份盟書,從現在起。我們大宋只承認一個日本政權,那就是你們平氏。”
說着他就從袖中拿出一份盟書來,約莫有五張紙,遞了過去,道:“這裡面還有一些關於今後你我兩國的經濟、文化、軍事等等的合作,你們先看看,若是有什麼不滿可以提出來。”
滕吉三木知道大宋不可能白白出兵。總得獲取一些利益,雖然這時候提出這事。有些變相逼迫的目的,但是,他反倒因此放下心來,李奇有句話說的好,友情是脆弱的,唯有利益纔是最堅固的聯盟,只有利益才能將平氏與大宋綁在一塊。
但是他也不敢輕易答應下來,天知道大宋會提出什麼無理的要求,拿起盟書仔細的看了起來。發現大宋也沒有強逼日本給予什麼好處,只是要求要相互信任,大開貿易之門,讓大宋的商品流入到日本,其中還提出了一個構想,就是經濟一體化,在經濟方面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雖然趙楷也強調了兄弟之盟,但還是將日本擺放在一個平等位子上對話,這完全已經超出滕吉三木的預料,甚至有些不敢相信,道:“僅僅是這些麼?”
李奇道:“滕吉先生若有什麼意見大可以提出來。”
“沒有,沒有。”
這種互惠互利的合作對於平氏而言。已經是非常大的恩賜了,要知道他們現在根本沒有任何談判的資格了,就算大宋提出更加苛刻的要求,他們恐怕也得答應下來。
滕吉三木心中豎起大拇指,這不愧是君子之國啊!非常爽快的答應下來。
接下來三人又商討了下出兵的事宜,關鍵是大宋援軍到了日本,該怎麼配合平氏。對此李奇強調宋軍要擁有絕對的自主權,可以輔助平氏,但是不會聽從平氏的命令,天知道你們會不會讓我們大宋士兵去衝鋒陷陣。
對此,滕吉三木只能答應下來,其實就算李奇不說,如果宋軍不聽,平氏也沒有辦法,因爲對於宋軍而言,大不了我一走了之,你自己去跟源氏打,可以預見的是,平氏還得遷就宋軍,哄着宋軍,那麼牛皋的在戰場上的權力可能還會高於平氏。
其次就是路線,先頭部隊將會從登州出發,在高麗補給一次,然後再開赴日本,主力部隊將會從萊州出發,同樣也在高麗補給一次,然後奔赴日本。
平武郎將會先行一步,回去將情況告訴平氏,準備迎接宋軍的到來。
而滕吉三木則是跟宋軍一塊走,因爲高麗方面還得他去交涉。
具體事宜商定下來,李奇就告辭了。
回到宅院已經是晚上了。
來到院內,李奇正準備進屋,忽聽得邊上傳來一聲輕嘆,轉頭一看,只見一道人影站在院內的大樹下。
李奇遲疑了下,還是走了過去。
“燕福?”
“夫君,你回來了。”
趙菁燕稍稍一愣,迴應了一句,但是語氣顯得有些敷衍。
李奇走了過去,輕聲道:“對不起。”
趙菁燕微微一愣,道:“爲何要跟我說對不起。”
李奇嘆道:“這幾天我一直忙於公事,冷落了你。”
趙菁燕笑道:“這不是應該的嗎,你若是總是惦記着兒女私情,那纔是本末倒置。”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這些。”李奇頓了頓,道:“我讓你與我一塊來,是想讓你幫我出謀劃策的,但是我似乎並沒有這麼做,你心裡是不是覺得我已經不信任你了。”
趙菁燕聽得沉默了起來。
“那就是了。”李奇苦笑一聲,道:“我想你心裡一定有很多問題想問我吧。”
趙菁燕輕輕點了下頭。
李奇道:“那你爲什麼不問?”
“我---。”
趙菁燕欲言又止。
李奇又道:“你在害怕什麼?”
趙菁燕略帶一絲哀傷的望着李奇,道:“你知道我在害怕什麼。”
“難道你就打算一直害怕下去嗎?”
是啊!難道我就一直疑神疑鬼下去嗎?趙菁燕擡起頭來,道:“如果我問了,你會如實告訴我嗎?”
李奇沒有絲毫猶豫,道:“如果你問,我就會說。”
趙菁燕錯愕道:“爲什麼?”
“爲什麼你又要猶豫呢?這是一個道理。”
李奇反問了一句,又道:“不瞞你說,我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有了這種害怕,從大局來看,我們兩個走到一塊絕不是一個雙贏的選擇,我一直也在刻意避開我們兩的關係,可是,我欺騙不了我自己,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現在,我們遲早要去面對的,只是早與晚的分別。”
趙菁燕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容,道:“這就是你致命的缺點,你可以欺騙任何人,但是你卻無法欺騙你的女人,你不應該如此。”
“你說的很對,但是我做的這一切就是爲了我們這個家,既然如此,我爲何要對家人隱瞞呢?”李奇笑了笑,道:“好了,還是談談正事吧。你問,我就說,你若不問,那我也不勉強你。”
趙菁燕猶豫了好半響,用力的點了幾下頭,道:“你說吧。”
李奇輕輕吐了口氣,才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喚作,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
趙菁燕聽得身體猛烈顫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