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
不患寡,患不均。
這句話說得很對,人心是經不起考校,趙桓不想考校大宋軍卒的忠誠。
好不容易有了能戰之師,再自己玩廢了,那不是讓金國笑掉了大牙?
趙桓不想做這種親者痛,仇者快之事。
雖然他知道,皇帝兩個字,本身就代表着不公平。
在趙英看來,官家追求公平,就是在自找麻煩。
本來黑土區歸皇帝,其他的大家二一填做五,誰都不會鬧意見,但是官家這麼咬着牙要分給軍卒,自然會讓士大夫們心生不滿。
“官家,臣以爲李太宰說的很對,這黑土區還是內帑的好,分給士大夫,軍卒們會有意見,分給軍卒,士大夫們有意見。”
“大宋軍卒浴血奮戰,英勇自然是沒話說,可是大宋的後勤,糧草補給週轉,大宋的百姓士大夫也是有份兒的,這老話說得好,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所以臣也附議李太宰的主意。”
趙桓看着趙英,搖頭說道:“歸了內帑你自然高興了,現在內帑你管着,誰會嫌錢多。”
“那都是官家的。”趙英馬上說道。
內帑現在攤子越來越大,錢也越來越多,趙英越不敢在裡面上下其手,那是要掉腦袋的。
“嶽將軍是個話不多的人,他雖然沒有說,但是溫柔鄉英雄冢,這一下子得了黑土區這最肥的田,軍卒們難免有所懈怠,這可能也是嶽將軍擔心的地方。”趙英繼續勸着。
而趙桓看着誇誇其談的趙英,這個傢伙,凡是涉及到內帑,就非常上心。
顛倒黑白,說屁話不臉紅。
遼陽城內的尚膳樓的地址都選好了,地基都還沒有建,大宋的商賈都已經想辦法走趙英的路子,想在尚膳樓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你不懂治軍,不要亂說。”趙桓搖頭說道:“魏承恩呢?讓他過來吧。朕見見他,讓他去高麗吧。”
“那黑土區之事?”趙英問了一句,看着官家面色不愉,一溜煙跑的無影無蹤。
魏承恩忐忑不安的來到了遼陽城西城頭,看到了面對夕陽發呆的皇帝。
“經年未見,官家風采依舊一如當初,英武神俊,臣魏承恩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魏承恩先是行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趙桓讓魏承恩起來說話。
“朕原來不打算讓你繼續在高麗做提督,而是想着弄個押班之類的差事,讓你做。朕這是在保你,你懂嗎?”趙桓看着魏承恩忐忑的表情,笑着說道。
大宋外出做軍道副總管的太監們,下場都不太好。
太宗時候的王侁,徽宗時候的童貫的下場,都是最好的例子,唐朝末年那段時間的宦官作亂的教訓,讓大宋對宦官非常的不友好。
魏承恩一聽趕忙說道:“臣蒙聖恩,自然知道官家是在保臣。”
“但是眼下大宋也一時間沒有合適的人去,還是你去做提督,把高麗打理好。”趙桓直接告訴了魏承恩他的安排。
大宋的人才儲備被燕雲十六州掏空了一次,又被到趙構南方作亂,掏空了一次,而後耶律斜獻圖,上京路又掏空了一次,眼下遼東郡也要再掏一次大宋的人才儲備。
人才的儲備,從來沒有夠用的一天。
高麗那邊,只能讓魏承恩繼續去了。
而這代表着魏承恩也變得更加危險,等到魏承恩做完提督歸來,大宋的朝臣們的攻訐,他魏承恩,能承受的住嗎?
魏承恩俯首說道:“臣願爲官家效犬馬之勞。”
“你可知其中風險?”趙桓看着魏承恩的模樣,似乎是早就打算好了,再去高麗做提督,回答的很快。
魏承恩滿臉坦然的說道:“蘭亭集序中,王大家曾言,夫人之相與,俯仰一世。或取諸懷抱,悟言一室之內。或因寄所託,放浪形骸之外。”
“高麗人的日子過得很苦,勳貴專權,百姓餓死在街邊,也無人收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臣覺得在高麗做提督,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趙桓連連點頭,魏承恩算是活明白了。
“人最寶貴的是生命,生命對人來說只有一次。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時,不會因爲碌碌無爲,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爲爲人卑劣,生活庸俗而愧疚。”趙桓給魏承恩打了一針雞血。
他當初爲了應考,背過不知多少的名言警句,沒成想,魏承恩活成了自己最嚮往的模樣。
爲了最偉大的事業,人類的解放而鬥爭。
對於高麗人來說,擺脫勳貴們的壓迫,獲得成爲一個人的資格,對他們而言,的確稱得上,重新活了一次。
趙桓將魏承恩的札子拿出來說道:“此次再次前往高麗,把高麗的內政打理一下,待到明年金人之事完結之後,朕就把你調回來。你且小心從事,別讓人抓到把柄。”
大宋的商賈在海上行商越來越多,高麗國內也有不少宋人的眼睛,作爲高麗提督,魏承恩受到的關注只會越多。
但凡是有任何的差池,魏承恩再次回到大宋,面對的將會是嚴酷的政治風暴。
魏承恩俯首,接過了趙桓手中的金印,龍行虎步的離開了遼陽,再次踏上了前往高麗的車駕。
趙桓看着魏承恩的背影,心中五味陳雜。
這就是大宋,有魏承恩這樣的人,同樣也有杜充這樣的鬼。
此時的會寧府,一點都不平靜,隨着完顏宗望的撤退,並且回到遼陽府之後,東朝徹底被大宋皇帝給佔領。
西朝一片譁然。
“西帥,西帥!我爲金人畫策,多有良策,臨潢府失守之事,怪不得我啊呀!”杜充趴在完顏宗望的腳邊,痛哭流涕的說道。
完顏宗望情真意切的說道:“我知道你對大金一片忠心耿耿。但是眼下宋人步步緊逼,大金危在旦夕,需要一個和大宋皇帝面對面的機會。現在到了你爲大金效忠的時候了。”
“沒有你,宋人就不會和我們談判,現在是我大金需要你的時刻了。”
“爲了金國!”完顏宗望用力的搖着杜充的肩膀說道。
杜充癱軟在地上,這話,他不知道怎麼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