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屋門,外面是一個不大的院子,也就只有百十來平米。
老太太正在院子右邊的一個小棚子裡做飯,棚子沒有門,直接就可以看到她在裡面忙活。
傾妍朝那邊走了幾步,能看見竈堂裡燃着火,棚子頂上的煙囪正在冒着青煙,老太太掀開鍋蓋,用勺子攪了兩下,小棚子裡立刻佈滿了熱氣。
鍋裡的東西有些香味散了出來,應該是小米粥。
棚子子外面有一個水缸,挺大的,水缸上面蓋着木頭蓋子,沒有男子的蹤影,應該是又去挑水了,那水缸一桶水肯定是灌不滿的。
老太太顯然也聽到了開門聲,從棚子也就是廚房裡走了出來,雙手在身上的破布圍裙上擦了擦。
笑着道:“姑娘醒了,我正在做早飯,咱們鄉里人家沒有什麼好東西,就熬了一些小米粥,早上喝這個可以暖胃,家裡還有些小鹹菜,咱們就湊合着用一下。
等會兒我就去問一問,村裡今天誰去鎮上,實在不行就讓我兒子送你一趟。”
傾妍連忙笑着道謝,“那就麻煩大娘了,真是給您添麻煩了。”
“姑娘客氣了……”兩人又客氣了兩句,老太太就又回到了廚房裡,傾妍想去幫忙,老太太以廚房小兩人轉不開拒絕了。
傾妍也就不堅持了,她也想要了解了解這個村子的情況,就算是夢境,現在也有些被挑起了好奇心。
院子四周有一圈石牆,不高,也就一米五左右,傾妍可以透過牆頭往外看。
這牆也就防君子不防小人,只要稍微高一些的人,就能從外面看到裡面,裡面也能看到外面,稍一縱身就可以竄進來。
傾妍看看四周,左右是一樣的院子,大小也差不多,這應該是村子裡最南邊的一排,這房子坐北朝南,南邊就是之前他們看到的那個座山和那個光禿禿的石壁。
院門並沒有關,應該是爲了老太太兒子挑水回來方便。
傾妍直接出了院子,站在了外面的一條小路上,發現對面石壁下面有一片菜園,應該是這些人家種的。
回頭往後看去,有些奇怪,剛剛不是人來人往的嗎?這也沒有個人啊,附近也沒有看見水井。
不對,院子後面有聲音。
傾妍朝一邊走了幾步,從小院兒與隔壁院子之間的一個小衚衕往後看去,果然,後面是一條比較寬的路,那纔是人來人往的地方。
也就是說她之前聽到的聲音那麼清晰,是因爲就隔着一堵石牆。
這排房子後面還有兩排,一排差不多有十幾個院子,三排一共有三四十家的樣子,這就符合之前聽說的那幾十戶人家的說法了。
可也有不對,之前不是說這個村子有上百號人嗎?按這家人來說,一家只有兩口人,三四十戶也就幾十人,哪來的上百人?
當然,或許別人家人口很多也不一定。
這時,衚衕裡走來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男子一身青灰布衣,肩上挑着兩個水桶,一顛一顛的朝這邊走,桶裡有少許的水撒了出來。
擡頭看見傾妍,笑出一口白牙道:“姑娘你醒了,昨天姑娘暈倒了,現在可有什麼不適?”
傾妍立刻確定了,這是老太太的兒子,也是據說從村口把自己帶回來的人。
她其實有些好奇母子倆昨夜的對話,尤其是他們口中那個老祖宗,還有就是,老太太好像很急着把自己送走,不知道是個什麼意思,難道是那個老祖宗的原因?
只是這些都不知道要怎麼問出口,畢竟自己是偷聽到的。
她笑着對男子點頭道:“沒有不適的地方,多謝大哥救我回來,不然我一個人暈在那裡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還不知道大哥要怎麼稱呼,等我回到縣城也好帶家人過來道謝。”
“那倒也不必,只是舉手之勞而已,我姓殷叫殷克勤,我們祈年村都是這個姓,都是一個祖宗的,我是克字輩……”
殷克勤很是健談,傾妍只是問了一句,他就巴巴的幾乎把自己的家事都交代了。
這倒是省了傾妍套話了,一下子就知道了這個村子的大概情況。
不過也確定了,她不是在夢裡,她可不覺得自己能做這麼具體的夢。
只是不知道這是什麼手段,竟然能把自己和醜醜分開,還能讓自己出現在這裡。
她有些懷疑這是專門針對她的幻鏡一類的,因爲她昨天來過,來的時候就是穿的現在這身,對方應該沒有看到自己去縣城後的情況,所以對方不知道自己已經換了衣服。
至於醜醜,應該是對方目標是自己,擔心醜醜壞事,所以特意把醜醜與自己給隔絕開了。
這時男子已經走到了她跟前,傾妍側過身讓開路,一邊聽着對方說話,一邊跟在後面走了回去。
又回到了院子,殷克勤直接把水倒進了水缸裡。
這時水缸旁邊多了一個木盆,裡面的水冒着熱氣,老太太站在廚房門口,見他們進來,對着傾妍道:“我這一轉身就不見姑娘了,還以爲你又去屋裡休息,原來是出去了,盆裡剛打的熱水,姑娘快洗洗,馬上就可以用飯了。”
傾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聽到外面有說話聲就出去看了看,大娘叫我珩玥就行,姑娘姑娘的叫太客氣了。”
珩玥是她在港城的名字,爸爸給她取的,寓意獨一無二的珍寶,傾妍是媽媽取的,代表獨一無二的美麗,兩個名字她都很喜歡,就是傾妍這個名字用的多些,畢竟她大多數時間在大陸這邊。
在這裡情況不明,她不想用自己的常用名,又不想隨便編一個,怕不知道在叫自己,容易露餡。
老太太笑着點頭,“好好好,那我就叫你珩玥了,快來洗漱吧,我把粥盛出來,趁熱吃纔好吃。”
傾妍過去漱了漱口洗了把臉就完事了,沒辦法,她是什麼都沒帶,就算是帶了牙膏牙刷也不好拿出來。
洗漱完就跟着老太太進了堂屋,殷克勤並沒有進來,天直接盛了一碗去另一個屋吃了,只有她們兩個在堂屋用飯。
傾妍低着頭喝粥,眼睛閃了閃。
這母子兩個如此知禮,說話也進退有度,實在不像鄉野村夫,若不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就是村裡人都是如此,潛移默化之下,大家都習慣了。
這更說明這個村子的人不一般。
想到之前醜醜說的那個墓穴,傾妍想着,這個村子會不會像後世所說的,那什麼守墓人?
這些村人說不定就是守候那個陵墓的人的後代,就像後世一樣,不是有一些皇陵旁邊有犯了錯的宗族一類的跑去那裡守墓,慢慢的那些人的後代就變成了一些村鎮。
之前醜醜就說,那墓穴有千年的歷史了,千年的時間,不說發展成村子了,發展成個縣城都很正常。
再一個就是醜醜也說過,這村子裡建房子用的石頭和墓穴裡面的石頭是一樣的材料,有可能就是一起建造的。
還有就是之前村子突然消失,醜醜在墓穴裡頭用神識探查到了這個村子,只是裡面根本就沒有活人的氣息。
那這些村人去哪裡了?究竟是不是活人?如果不是活人的話也說不過去,在雲陵縣城那麼多人都知道祁年村,而且還經常有人嫁到村子裡頭來,說明應該是活人才對。
可若都是活人,爲什麼突然都不見了呢,這些人到哪兒去了?
想到這裡,傾妍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會這真有什麼鬼門關一類的吧?
這時,旁邊又響起了老太太的聲音,“珩玥,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些冷?你穿的確實是有些單薄了,說來慚愧,家裡面貧困,也沒有多餘的厚衣服給你穿。”
傾妍回過神,朝着老太太笑了笑,搖搖頭道:“不是的,大娘,我就是剛喝了一口粥沒注意燙了一下。”
老太太聽了一笑,“粥是剛出鍋的,是有些燙,喝粥不要着急,要吹一吹才行。”
傾妍點頭,對着碗邊兒吹了吹,再抿了一口粥。
剛剛她確實喝了一口燙粥,她正想着事情根本就沒注意到,現在舌頭有些麻酥酥的,看來還真是燙着了。
這時候,外面突然響起了轟隆隆隆的打雷聲!
傾妍一愣,剛剛出去的時候,天氣明明很好,雖然太陽還沒有升起來,不過也看得出來藍天白雲的,不像是有雨的樣子。
而且這個季節也不應該再下雨了纔對,尤其是西北這邊,再過個十天半個月的都要下雪了。
她擡頭剛想看看外面,就發現老太太的神色不對,就着門口傳來的光線,老太太的臉色晦暗不明,傾妍看着有些頭皮發炸。
這是什麼情況?要變身了嗎?
然後就聽老太太出聲了,“看來還是晚了一步,從現在開始你不要再出這個屋子的門了,最好是在屋裡面待着,哪也不要去,也儘量不要發出聲音,等三天就好了。”
傾妍又是一愣,這是什麼意思?
在老太太身上沒有感受到惡意,知道對方應該不是想要害她,稍稍放下了些心來。
不過還是小心翼翼的問道:“大娘,可是出了什麼事情?可以告訴我嗎?”
老太太眼神複雜的看向她,頓了一會兒才道:“之前我說到這裡是祈年村的時候,你臉上有些訝異,我就想着你應該是聽過我們村子的名字的。”
傾妍遲疑的點了點頭。
老太太臉上出現一個複雜的表情,“那你應是聽說過這個村子的傳說了吧?”
傾妍老實的點了點頭,想要知道人家的秘密,當然不能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
老太太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我就給你說一說,反正你這三天肯定出不去,對於之後的事你也能心裡有個準備。
想來你也聽說了,咱們這祈年村每隔三年都會消失幾天,別人都以爲祈年村是可以和什麼神靈或鬼怪溝通,每三年一次就是打開了鬼門關或者是去了神仙界。
一開始我們村的人走出去,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都以爲我們也是什麼鬼怪,後來接觸時間長了,知道我們就是普通人,慢慢的纔有外地的媳婦嫁了進來。
那幾天祈年村之所以會消失,至少在外面看來是不見了,其實不是,我們這個村子還在,只是被陣法隔絕了而已。
每隔三年就是祭祀老祖宗的時刻,每當那個時候,祭壇的開啓會連帶陣法一起,村子就會被陣法隱藏起來,以免外人進來打擾,村裡的人也不能出去……”
傾妍還有些不明白,“祭拜祖宗,外面人不能進來我能理解,村子裡面的人也不能出去,是爲什麼?”
老太太看向她,頓了好一會兒才輕聲的道:“因爲我們每次的祭祀都是用活人祭,這是以防家裡人捨不得,把人提前送出去。”
傾妍心下一驚,竟然是活人祭!
雖然知道古代有這種有違天和的陋習,像課文裡寫的用童男童女祭祀河神什麼的,沒想到這祁年村也有這個風俗。
那老太太不讓她出門,她就能理解了,估計是怕村裡人不想把自己家的孩子獻出去,用她頂人數吧,這是善意,她領這份情。
果然,老太太接着道:“每隔三年都會用一個年輕女子和一個年輕男子獻祭,都是十五六歲的年輕人,每次選的都是村裡面長得最好的。
這並不是村裡面的人選的,而是老祖宗自己選的,他選中了誰,到祭祀那天額頭上就會出現一個藤蔓花紋,這樣直接就能看出來。
我之所以不讓你出去,就是因爲今天是第一天,若是你出去,以你的長相,比村裡面最好看的姑娘還長得好,老祖宗可不分是不是村裡的,直接選中了你,那你也躲不了。
因爲到了祭祀的時間,你直接就會出現在祭臺上,現在我就是想讓你走,你也走不了了,你看現在外面的天色。”
傾妍透過門口看出去,剛剛還天光大亮的,現在已經變得昏黃,外面開始飛沙走石,屋裡面的光線也隨着暗了下來,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