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寒冷的十二月末悄悄來臨,又是飄飄蕩蕩的雪花不斷從夜空降臨下來,將靠着河邊一些乾草和地衣深深的埋在下面,那些躲到山谷裡避風的北美野牛羣,厚實的毛髮上也是落上了一層厚厚的白色。
不過就在牛羣安靜的甩着耳朵,時不時用蹄子扒拉地翻出點夜宵嚼嚼時候,一陣詭異的腳步聲忽然引起了外圍公牛的警惕,猛地擡起頭,豎起耳朵,錚亮的牛眼睛瞪了過去。
下一秒,一個令所有野生動物都恐懼的亮光閃現了出來。
火!
高舉着火把,梗梗脖大鬍子和金老六兩個酒鬼舉着火把從東北方向圍了過來,一邊晃悠着,一邊還大喊大叫着,東南面,南面,也有着同樣火把在晃悠着,閃爍不止的,十多個根火把的搖晃以及人羣的大喊大叫,讓野牛羣愈發的躁動不止,母牛與小牛開始向西面小步溜達去,健壯的公牛則是警惕的微微低下頭,牛角朝外喘着粗氣刨着地。
不過牛畢竟是牛,一些更大的東西舉着火把加入了圍捕中,看着更加逼近的火把,最西邊的牛終於不安的向更西方向劇烈的奔跑了起來,那些外圍的公牛也不再防禦,跟着就是悶頭跑着。
“注意圍着一股!東方猛,你從南面趕,我從北面趕,駕!”
夜色中,凌厲的嘶吼着,旋即宋勇忠猛地抽打在了馬屁股上,南面的黑珍珠水兵答應一聲,也是打馬跟上,兩股二十騎騎兵手持着火把,猶如怪獸那樣嗷嗷的叫嚷着,左右就夾擊着這羣牛的屁股,一刻都不放鬆。
成百上千頭野牛奔馳着,那聲音猶如山崩地裂,震撼之響哪怕是十幾裡外都是清晰可聞,半道上,不斷有牛調轉牛頭,從隊伍邊緣逃出去,不過宋勇忠他們也沒管,就盯着最多這一批野牛攆個不停,這一追一逐,不知不覺中十幾里路就跑了出去,也從原本的大平原追逐到了相對狹窄的一道峽谷中,就看着影影綽綽的山林裡,一叢火焰急促的搖晃了三下,看的宋勇忠與東方猛是猛地拉起了馬繮繩。
戰馬嘶鳴着咆哮而起,來了個馬剎拉地,二十個騎兵戛然而止。
不過一望無際的牛羣可不是說剎就能剎住的,尚有數百頭牛猛地闖進了峽谷,旋即就聽到噼裡啪啦的聲音,地面猛地下陷,猝不及防的野牛嘶哞着摔了進去,巨大的慣性下,讓後面的野牛撒不住腳,也跟着掉了進去,稀里嘩啦的聲音中,一時間不知道跌進去多少。
不過還是有大多數的野牛轉過了彎,從陷阱的兩邊逃了出去,繼續逃往了山谷另一方。
氣喘吁吁的聲音中,耿耿脖和金老六那些寶石海鎮的鎮民從後頭也是攆了上來,火把呼啦啦的圍在了坑的附近,毛行健的腦瓜子抻到了最前面。
這算是人類最古老的圍獵方式了,當年歐洲的尼安德特人就是用這種方法來獵殺猛獁象的,雖然古老,卻是有效,坑底下,密密麻麻不知道栽了多少頭牛進去,一雙雙牛眼睛帶着恐懼與憤怒,眼睛錚亮的猶如吸血鬼那樣瞪着人羣。
看着宋勇忠,東方猛還有梗梗脖一幫人興奮的叫嚷着,毛行健的臉上雖然還是保持着一副高冷死板模樣,可一股子亢奮的神情亦是抑制不住的從他瞳孔中浮現出來。
成了!
…………
這一晚上,寶石海鎮的人就沒個消停,在陷阱坑附近點了二十多個火堆,又在坑上架了個幾根棒子吊着的滑輪組,然後人帶繩子下去撈牛,牛四條腿兒各上個繩套二十幾個漢子嘿呦嘿呦的叫喊着,咯吱咯吱的聲音中就把牛給套了上來。
然後就是初步馴服的最關鍵步驟,四個人抓着牛四個蹄子嘎達一下把牛反倒,耿耿脖上去就抱着牛脖子,讓野牛腦袋朝天,猥瑣的笑聲中,宋勇忠用老虎鉗拿着一根頭燒紅的粗鐵棍大踏步就上了去,在牛悲憤的哞哞中,咯吱一下子把鐵棍尖扎到了牛的鼻隔膜軟骨上,扎出個隔洞來。
緊接着,打磨的鋥亮的u形粗銅絲段被兩個助手插進鼻洞裡,鉗子用勁兒,把粗銅段掐成圓環,一頭牛就上好了鼻環。
接下來又是最緊張的一步,梗梗脖先撤,四個拽着牛蹄子的也是緩緩鬆開,就留着一個牛鼻繩拴在樁子上,東方猛拿着一杆火銃緊張的瞄着牛腦袋。
站起來的野牛,第一反應肯定是撲騰,可是絕大部分的牛稍微一拽牛鼻繩,就立馬疼的老實下來,僅僅敢圍着拴牛樁刨地轉圈兒,這樣牛算是初步馴成了,讓它老實冷靜一段時間,就可以牽着先拎到上面二十二號哨所邊上。
可如果掙扎撲騰的太厲害了,連牛鼻環都掙脫了,豁着鼻子撲騰亂穿的,那就沒辦法了,四個大漢吆喝着拽蹄子再一次把牛放倒,緊接着一個壯漢輪着鐵錘子照頭一錘,在牛發矇中,屠夫持刀給牛脖子抹上一刀,完成宰殺。
還好,老祖宗的智慧還真是不賴,小小一個鼻環,就成了這幾百多斤甚至半噸的龐然巨獸的死穴,一晚上,絕大部分被撈上來的牛都被小小的鼻環置住了,無奈被宰殺的只有六頭。
到了天亮一輕點,這一晚上,逮住了六十多頭北美野牛,其中壯牛三十九頭,一兩歲的牛犢子二十四頭,唯一可惜點,坑地下還摔死摔殘了八頭野牛,加上被宰殺的,死牛一共是十六頭。
一大清早,又是十幾個木頭架子被搭建起來,被屠宰的北美野牛直接掛在上面分解,大塊大塊新鮮牛肉剛切下來就扔在雪地中,不到幾分鐘,嚴寒的天氣已經將其凍成了新鮮的速凍肉,這頭二十二號哨所的大鐵鍋也被端了出來,底下架着柴火,頂上直接是山泉水倒了一鍋,剛屠宰的牛肉被韓曉沫切成塊兒噼裡啪啦的扔進了,合上一塊兒帶來的土豆子,蓋上鍋一燜,不一會,濃郁的香氣就飄蕩了出來。
“哎呀媽啊!姑娘好手藝!俺老趙先嚐嚐了啊!”
端着個海邊撿來的大貝殼,梗梗脖是急不可不耐的湊合到了牛肉湯的邊上,可剛要盛,他腦門上卻是結結實實捱了一巴掌。
“去!沒個尊卑!不知道要先給太子爺嗎?”
帶來的陶碗,美滋滋的盛上一碗,在梗梗脖幾個傢伙擠眉弄眼中,韓曉沫也是一副高高興興的樣子,端着湯碗顫巍巍的走了過去!
“大侄子!吃飯啦!!!”
可惜,毛行健是一如既往高冷的沒搭理她,到現在,他依舊目不轉睛的盯着那些還晃悠着鼻子做着最後抗爭的美洲野牛們,他堂堂太子爺,還真沒想到,竟然有一天會爲這幾頭牛高興成這樣。
可的確值得高興,有了牛作馱獸可和沒有牛完全是兩個概念!這幫傢伙馴服好了,他在自己落基山總督區的活動半徑就增大了一大圈兒,同時有牛拉犁,對於即將開展的春耕,也是大有好處。
就在毛行健在那兒打量的出神時候,又是一陣喧譁聲猛地傳了出來,那頭,宋勇忠幾個回來了。
不知道爲什麼,累了一晚上,大早上宋勇忠卻依舊連休息下都沒有,帶着屬下騎着馬直接奔出去巡邏起來,聽着那頭水兵們圍上去,剛開始毛行健也沒在意,可聽着雜七雜八的說話聲,他卻是精神一震。
“怎麼擡回來個人?”
“孤看看!!!”
滿是好奇與興奮,撇開牛,他是轉身就往那個方向走了去,剛好端着肉湯的韓曉沫顫微微的走到他身邊:“大侄子,吃飯....,吃.....,哎,去哪兒啊!!!”
眼看着毛行健鑽進了人堆裡,草原野妞是氣的重重一跺腳。
“哼!”
.........
騎兵的確馱着個人回了來,而且居然和大傢伙差不多,也是黃種皮膚,只不過相貌上,明顯非明人亦或倭人,李朝人,這人顴骨高聳,鼻子也頗爲龐大,眼眶底下用不知道什麼顏料畫了兩道子。而且這人真夠抗凍的,他們一人一件大棉襖還覺得冷,這人僅僅穿了件破爛的獸皮。
不過這傢伙明顯是個倒黴鬼,後背上猙獰的傷口皮開肉綻着,此時竟然已經凍上了冰渣子,要不是胸口還有點呼吸,完全是個死人模樣。
“宋大人,這是什麼人?”
“應該是個蘇族人,反正是這片不通教化的蠻夷。”
盯着他,宋勇忠的神色頗爲古怪,有些苦惱,也有些警惕,猶豫了片刻,他忽然是抽出了左輪頂在了這傢伙的腦袋上,這動作,明顯嚇了毛行健一跳,猛地攔下他的手,太子愕然地喝問道。
“宋大人,你要幹什麼?”
“殺了他啊!本來帶回來想打探點情況,可看這小子模樣是醒不過來了!留着是個禍害,還不如趕緊送他下地府!”
滿是驚奇,宋勇忠再一次要把左輪頂在這傢伙腦袋上,卻被毛行健再一次一巴掌給打了開。
“放肆!宋大人!我們是大明天朝,是文明人,又不是草原上那些蠻夷,怎麼能說殺人就殺人?”滿是憤怒,毛行健大聲的訓斥着,沒等宋勇忠開口,他又是對着身後叫嚷起來:“東東方猛!把人給孤帶回去!”
幾個黑珍珠號水兵架着這個大鼻子,轉身就往另一端,在背後,伸出手臂宋勇忠明顯想喊,可猶豫了片刻,他還是無奈的放下了手,旋即面色有些陰沉的轉身對麾下吩咐道。
“加強警戒,一會兒用過早飯就回返!”
“屬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