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鬼東西！”
周乙持刀飛退，身體撞在牆壁上，勁力爆發，磚石堆積的牆壁竟是硬生生多出一個人形凹陷。
他喘着粗氣，雙眼死死盯着場中黑影。
黑影力大無窮、皮肉堅如鋼鐵，就算是長刀劈砍也不能重創，腦袋更像是鐵鑄一般堅不可摧。
關鍵是。
這東西的力氣像是沒有止境一般，永遠不會耗盡，也不會顯出虛弱。
一開始，周乙還能憑藉全力催發的純陽鐵布衫略占上方，漸漸的，已經開始氣力不濟。
“嗚……”
黑影明明沒有眼睛，卻不知爲何能辨識周遭，身體一轉面對周乙，腳尖點地，直勾勾撲了過來。
就像是……傳說中的殭屍！
不！
這傢伙，應該就是具殭屍！
“還來？”
牙關一咬，周乙目泛寒光，身如飛鳥投林，人與刀合二爲一朝着來襲黑影撲了過去。
血刀刀法——流星經天！
這是血刀刀法中的絕殺之式。
刀光當空一折，變化神乎其神卻又顯得理所當然，避開來襲攻勢，沿着黑影后腦勺直直斬至尾椎骨。
“噗！”
撕裂聲響起。
周乙手腕發顫，翻身再次倒退丈許。
他輕吐濁氣，看了看刀刃已經有些變形的長刀，無奈搖頭，心中已經生出些許退意。
這東西，根本沒法打！
全力一擊，依舊是不傷筋骨，僅能斬碎些許皮肉，反倒是自己力氣大耗、兵刃受損。
傳說殭屍畏光，但現在烈日早就落了下去，也不可能……
嗯？
眼眉一挑，周乙面露詫異看向那踉蹌前撲的‘殭屍’。
卻見‘殭屍’後背的猙獰裂口嘶嘶冒着白煙，身上的氣息在他的感應中，似乎也弱了些許。
也許是此前的劈砍見了效果，也許是這一招命中要害，總之與之前相比有了些不同。
有門？
“嗷！”
興許是吃痛，‘殭屍’仰天怒吼，再次撲來。
周乙念頭轉動，身形猛然逼近，手中長刀化作如瀑刀光暴展，一瞬間把對手盡數裹入其中。
這一次，他不再硬碰硬。
長刀削切挑抹，極少劈砍硬抗，霎時間但見刀光閃爍直奔要害，一塊塊帶着布片的碎肉拋飛出去。
隨着身上的皮肉漸少，‘殭屍’的力道、速度也開始變緩。
不！
漸少的不僅僅是皮肉，還有那種類似‘屍氣’的東西，也正是殭屍身上呲呲直冒的白煙。
‘屍氣’能消磨真氣、腐蝕一切接觸之物，就連周乙手中千錘百鍛的寶刀，都顯出消融。
“咔嚓！”
伴隨着一聲裂響，兩道人影交錯分開。
周乙單手持刀，手上卻僅剩一個刀柄，其上刀刃赫然被屍氣融化，而‘殭屍’失去皮肉包裹也氣力大減。
“嗚嗷！”
“再來！”
兩‘人’只是一頓，就再次撞在一起。
天佛手！
金剛降魔！
萬佛朝宗！
萬佛同葬！
“彭！”
“彭彭！”
周乙五指內扣，掌如悶雷，每一掌擊在空處都能傳來暴鳴之聲，怕是山石也可一擊而碎。
天佛手的精妙，又何止是氣力爆發？
“死吧！”
怒吼聲中，周乙折身出現在‘殭屍’身後，掌做雙龍灌耳之勢，朝着‘殭屍’頭顱狠狠拍去。
“彭！”
那幾乎僅剩骨頭的頭顱，在恐怖掌勁之下轟然爆裂，各種黑的、白的、紅的粘液狀東西四下飛濺。
粘液落地，‘呲呲’作響。
無頭殭屍猛然轉身，雙手掃過周乙胸膛，巨力爆發，也把他給掃飛出去。
“咣噹……”
實木貨架被砸碎當場，周乙咽喉一甜，幾欲噴血，好在沒了頭的殭屍也不能存活下去。
“噗通！”
無頭屍體搖搖晃晃，最終重重墜地。
場中一靜。
“呼……”
周乙長吐一口濁氣，繃緊的精神陡然一鬆，身上各種痛楚齊齊涌來，手腳俱是發軟。
頓了頓，外面傳來的異響讓他強行打起精神，起身朝着暗室行去。
鐵門後空空蕩蕩，僅有一個木架，木架上擺放着三件事物，一卷軸、一布袋、一玉簪。
這裡動靜那麼大，外面的人就算是聾子也能察覺不對。
來不及端詳木架上的東西，周乙大手一撈盡數裹入布袋，催動真氣運轉身法朝外掠去。
等潛出包圍，青竹幫大堂處的廝殺似乎也已進入尾聲。
“果然！”
回頭看了一眼，幾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周乙輕輕搖頭，沒入黑暗。
*
*
*
這不可能！
楊慎思牙關緊咬，面泛驚怒。
‘煉屍’之法來自傳說中的‘仙人’，絕不會出錯，而且他此前也曾驅使煉屍對敵，次次無往不利。
但現在……
爲何？
心中驚怒交加，他卻並未太過慌亂。
天屍功乃是‘修仙功法’，雖然未入先天算不得真正入門，限制頗多，卻也有諸多妙處。
無懼肉身損傷，氣力幾乎不會衰竭，真氣中更是帶有一股毀滅萬物生機的詭異之力。
再加上他幾十年的武學積累，面對幾人圍殺足可應對自如、不落下風。
至於不受控制的‘煉屍’？
眼神閃爍，楊慎思抖袖取出一枚黑色鈴鐺，朝着溫老幫主的屍體輕輕一搖，鈴聲響起。
“叮……”
詭異的聲音，讓溫老幫主身體一僵，撲來的動作也頓在原地。
不止如此。
“彭！”
“轟隆隆……”
聽到鈴聲召喚，一道道漆黑身影接連從地底穿出，大堂側院更是因爲失去承重轟然倒塌，掀起漫天煙塵。
那身影，赫然是一具具‘煉屍’！
衆人悚然一驚。
“不要怕。”
溫山京主動出手，揮扇擊飛一頭煉屍，大聲吼道：
“這些東西沒有那麼強，只不過是肉身堪比一流高手，其他的不過是煉體武者水平，小心它們身上的屍氣。”
“不錯。”
柳夢炎點頭，寶劍閃過，一具殭屍的頭顱高高飛起：
“它們遠不如溫老前輩。”
話雖如此，有了這些殭屍的加入，再加上溫老幫主的僵滯，場中的局勢還是發生變化。
這些殭屍個個力大無窮，堪比一流高手，而且只要不是擊中要害，動作幾乎不受影響，三兩個齊齊一撲，就算是真氣大成之輩短時間內也休想擺脫。
圍殺之勢，瞬間被破。
“唰！”
趁着戰局混亂，楊慎思一個閃身出現在柳夢炎身邊，雙手交錯成陰陽崩天式悍然襲來。
死！
恐怖的掌勁，遮蔽一方天地。
柳夢炎只覺周遭一黑，雙眼幾不能視物，心頭如墜深淵，就連體內真氣運轉都是一澀。
只感覺到一股浩瀚的拳力，鋪天蓋地擠壓過來，令他瞬間有一股窒息的感覺。
遭！
心頭一寒，他手中長劍順勢擊出。
得益於無數次的磨礪挫折，血蓮教、林家、周乙等人的指點，他已然尋到自己的劍道，也即周乙口中的屬於他自己的劍道大成之境。
那就是劍與禪。
執於劍、問餘禪。
長劍自下而上斜斜上撩，好似一團彎月，簡簡單單的一招赫然包容映月斬、望月劍、水中鏡等諸多絕妙殺招。
“呲……”
長劍斬在掌勁變換節點，勁氣轟然爆發，兩人同時飛退。
“好小子！”
楊慎思雙目圓睜：
“如此年紀就已明悟此等劍法，假以時日先天有望，今日留你不得！”
“去死吧！”
怒吼聲中，恐怖掌勁再次擊出，柳夢炎終究太過年輕，缺乏底蘊，見狀心頭不由一沉。
就在這時，兩道倩影從高處撲來，其中一人口中嬌叱：
“姓楊的，你敢！”
“收手！”
兩女雙劍合璧，劍氣當空猛然一盛，竟是硬生生逼退楊慎思，隨即輕飄飄落在柳夢炎身邊。
林家雙嬌！
“楊慎思，你竟然修煉邪功，以人煉屍。”又有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響起，林盼兒揹負鐵劍落地：
“現如今，伱還有什麼話可說？”
不止林盼兒。
在她身後，再次落下三人，其中兩位乃林家老一輩，另外一人則是林家邀請的客卿。
幾人，
即使不是真氣大成，也已相差無幾，俱都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人物。
有着他們的加入，場中煉屍雖多，卻也被快速清理乾淨，眨眼功夫楊慎思就敗局已定。
“我能有什麼話可說？”
目視衆人，最後視線落下溫山京身上，楊慎思雙目一凝：
“好小子，有手段，竟然真的請了林家人出頭，這次我輸的不怨！”
修煉天屍功不是什麼罪過，以人煉屍也可以解釋，但林家此時出面，卻是絕了他的後路。
對方這時候來，顯然是站在溫山京一方。
自己苦苦籌劃多年，不曾想，竟然栽在一個娃娃手裡。
“告辭！”
拱了拱手，他身軀一閃朝後方掠去，百幻身法的玄妙非比尋常，再加上一干煉屍攔截，竟是無人能阻。
“想走？”
溫山京大吼：
“給我留下！”
“窮寇莫追！”林盼兒伸手一招，卻已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着兩人一前一後消失不見。
“雲琉、雲櫻。”柳夢炎看向身旁兩女，不解開口：
“你們怎麼來了？”
“幸虧我們來了。”林雲櫻瓊鼻微皺，道：
“要不然的話，姐姐的婚禮還不知道能不能辦，你也真是的，這種事怎麼能瞞着我們？”
“夢炎。”林雲琉更是抓住他來回審視，眼帶關切：
“你沒事吧？”
“我沒事。”柳夢炎搖頭，又朝着不遠處抱拳拱手：
“多謝幾位前輩出手相助。”
“哼！”
林盼兒冷哼，面上盡是不滿：
“你以爲我們願意來，若非是這兩個丫頭死纏爛打，林家何必插手青竹幫這爛攤子。”
“至於她們爲什麼知道……”
“你不說，不代表其他人不說，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現在已經是林家的人，你的一舉一動也都代表着林家。”
柳夢炎面露尷尬。
他也能想到是誰通知的兩女。
溫山京。
*
*
*
“噠……噠……”
有序的腳步聲，在黑暗中迴盪。
“呼！”
伴隨着火把點燃，晃動的火焰也照亮了這經年累月不見天日的地牢。
“看來，是你贏了。”
一個嘶啞的聲音響起：
“果然是年少有爲。”
“全賴前輩教導。”溫山京手持火把，把一個人頭放在放在地面，看向身前滿是鉤鎖捆縛的身影：
“依前輩之法，楊慎思果真授首！”
“他困了前輩十餘年，卻怎麼也不會想到，有遭一日竟然會死在前輩教導的弟子手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