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八點,寒風瑟瑟。
窄窄的復興街上,一個上衣敞開的青年蹬着一輛破三輪,叮叮咣咣的來到誠信超市門口。
嘎吱!
隨着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青年剎住三輪,從車上跳下,嘩啦啦掏出一串鑰匙,熟練的挑出一把,正要插入卷閘門的孔…
突然。
感覺有些不對。
扭頭一看。
旁邊貼着一張粘着透明膠布的紅槓稿紙。
上面潦草的寫着,第三天。
青年臉色驟然陰沉,一把抓住紙條,使勁揉捏在手心,雙目似要噴出火來:“欺人太甚!”
青年叫雲飛,這間八十平米的超市,是他畢業三年後,用辛苦上班攢的錢開起來的。
本錢不多,用的地方多,只能擠出八十塊錢買一輛破人力三輪。每天跟老黃牛似的,在出租屋、菜市場和超市間來回蹬。
他這麼辛苦,就是想通過正經生意,賺到自己渴望的錢。
可這年頭不正經生意都難做,更別說正經的了。
剛來的時候,街口有一家五年老店,規模還不小,把控着大部分的客流,以至於雲飛剛開張就生意蕭條,瀕臨倒閉。
窮人做生意,賺起賠不起。
把他愁的吃不下睡不着,天天絞盡腦汁想辦法,嘴上長了一圈的白頭紅燎泡。
終於。
天無絕人之路。
他無意間發現附近的人們下班後一般會喝兩杯,就擠出時間苦學調涼菜。
然後補齊許可證,添置展示櫃開賣。
菜品齊全,物美價廉,漸漸引來了不少顧客,順帶再買些其他的東西,超市終於活下來了。
看到希望,雲飛幹勁十足。
二十五年來,爲供應自己,家裡竭盡全力。
鐵打一般的父親更勞累過度,落下腰疼的病根,爲了省錢,只貼沒什麼效果的廉價膏藥。那越來越彎的腰桿,也成了他最大的心病。
雲飛發誓一定要在春節前賺夠兩萬,回去好好給父親治腰。
可生意剛有一絲好轉,就闖進三個紋龍畫虎的社會人,用食指戳着他,說這條街是他們罩着,想做生意就要交保護費。
一月三千!
雲飛呆住,這都啥年代了,還收保護費?就試探着問:“如果沒有錢呢?”
對方當即兇相畢露,抓起調涼菜的油膩筷子,咔嚓掰斷,砸在他身上:“三天時間!沒錢的話生意別特麼做了!”
說完。
邁着八字步離開。
今天正是第三天!
雲飛不信在這清平世界,朗朗乾坤,這些人敢咋樣。
再說了。
自己又不是他們的爹,辛辛苦苦賺的錢,憑啥交?
將捏扁的紙團扔掉,雲飛“哐當”拉開卷閘門,把蔬菜肉食和早餐拎進店裡,準備營業。
吃完早餐,剛把調好的涼菜放入展示櫃,一輛黑色轎車飛瘋似的斜衝過來。
吱!
急停在門口。
三個社會人帶着墨鏡,咬着菸嘴,大搖大擺的闖進店裡,大呼小叫:“三天到了,錢呢?”
雲飛深吸口氣,咬咬牙:“我沒錢!”
“你特麼說啥?”留小鬍子的青年臉色一變,像一頭遭到羞辱的野獸,突然抽出鋼管。
啪!
砸在桌子上,震的電子秤都跳了起來:“老子給三天,不是讓你特麼墨跡的,不拿錢就關門!”
雲飛沒吭聲。
“裝聾作啞是吧?給他點顏色看看!”染黃毛的青年呲牙咧嘴,兩排大牙像金子一樣發着黃光。
“好嘞!”寸頭青年獰笑着,“孫子,好好看着!”
說完。
從袖子裡順出一根鋼管,走向貨架。
“住手!”
突然,一聲怒吼。
三人一愣,順聲看去。
只見雲飛操起一把尖刀:“動一下試試!”
寸頭當即火冒三丈:“哎槽我這按不住的暴脾氣,就你這B樣?看好了!”
掄起鋼管朝貨架砸去!
“不讓我活,你們也別活!”雲飛一下蹦老高,猶如下山的猛虎撲了上去!
寸頭一愣,見撲來的青年雙目充血,根本就不是嚇唬,是特麼真虎,嚇得“媽呀!”一聲尖叫,跟喪家狗似的抱着腦袋就往外躥!
他們是混混,不是亡命徒,裝腔作勢嚇唬軟弱的還行,一旦遇上不要命的,根本不需要過度,立刻就慫。
雲飛趕跑寸頭,見小鬍子和黃毛還站在那,直接衝了過去!
沒想到小超市老闆真敢拼命,兩人瞬間膽寒,哆嗦雙腿慌忙往外逃,但面子不能丟,邊逃邊叫:“這次饒了你,有種明天見!”
嗡!
隨着濃濃的黑煙冒出,黑色轎車消失在了遠處。
見他們離開,雲飛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大口的喘着粗氣。
他只是遵紀守法的普通青年,若非被逼的走投無路,也決計不敢動刀子。
現在就指望這超市給父親治腰了,誰動就跟誰沒完,硬着頭皮也得上!
直到有顧客進門,雲飛才趕忙爬起來,嚥下苦水,笑臉相迎。
作爲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夏國,大環境是不錯,可畢竟有十幾億人口,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雲飛只是掙扎在最底層的一員罷了。
很多事都有心無力。
二十多分鐘後。
忙碌的雲飛聽有人喊,擡頭一看是個頭髮花白的老人站在門口,趕忙打發走顧客,笑臉迎出。
老人姓陳,是他的房東,慈祥和藹,雖然接觸的時間不算長,但老兩口就像是雲飛的長輩,對他很是照顧。
隨着時間流逝。
雲飛漸漸發現異常,他從來沒見過老人的兒女,也沒聽他們提過一句。
好奇心越養越重。
後來在街坊口中得知,老人只有一個兒子,曾經是緝毒警察,在某次行動中跟毒販同歸於盡。
雲飛這纔想起陳老的家門口,好像掛着一塊巴掌大小的牌子,上面寫着光榮之家。
他當時沉默良久。
此後,對二老更是敬重,時常拿些好吃的送去,老人做飯也會多添一碗水。
但今天陳老的情緒明顯不對,站在那愣了半天,才道:“這房子…不租給你了。”
雲飛一愣,仔細看去,見陳老的左臉有些紅腫,關切的問道:“陳爺爺,你怎麼了?”
“一週內搬走!”陳老說完,彷彿心虛似的,轉身就走。
雲飛追出一步:“陳爺爺,你的臉…”
“跟你沒關係!”陳老走遠了,腳步蹣跚。
雲飛愣在那。
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