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個暗衛突然全部撤走,不可能不會被察覺。
樑初得到消息,倒也不覺着意外。
他這母后做事最是有分寸的,如今便是恨不得穆菱去死,也不會在這節骨眼上和他對上來。
再者北厲王還未找到,蘇晉也還未定罪,京城這般混亂的情況下,太后不可能給自己兒子添堵。
能在這節骨眼上存心添堵的,這世界上怕是隻有那一人。
想到穆菱,樑初又着實覺着無奈得很,這般離家出走的小孩子脾氣,也不知是跟着誰學的。
“可有貴妃的消息了?”
“屬下們跟着那些暗衛三日,將他們查探到的相似之人一個一個都排查過了,並未找到貴妃。只是今日在街上,屬下倒是偶然見着了以前瑤華宮燕妃的貼身宮女……”
暗衛說着說着,便無意間說起了。
樑初微微蹙眉,忽然想到什麼:“燕妃的貼身宮女?瑤華宮以往燕妃身邊的人,不是都處置了嗎?”
燕妃是戴罪之身,瑤華宮的宮人不可能有好下場。若不是發配到辛者庫,便是被處斬了,哪裡還會有到宮外去的?且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這節骨眼上……
這着實是有些可疑……
暗衛一驚,忙道:“是一個叫‘莫言’的宮女,屬下去查探過,這宮女是被貴妃娘娘保放出去的。”
遞上手中的冊子,暗衛也是鬆了口氣。
好在當時便覺着不對勁,於是去查了那宮女的來龍去脈。這一查心中便是越發忐忑,因爲如何看這宮女也是個貴妃有點關係的。
如今想來雖然不大可能,但誰又說得準呢?
樑初一頁一頁的翻看過來,心中的喜悅和激動便有些抑制不住起來。
暗衛查探的消息自然是事無鉅細全數都有,這宮女從暮雲貴人那裡出來,便被穆菱遇見安排去了瑤華宮,如今又是翠煙安排了路子保出宮去的,若說和穆菱沒一點關係,想是誰也不會信的了。
他就要找到她了!
“這宮女如今在何處?”
樑初將冊子丟在一邊,放在另一邊的手不自覺的握起拳頭來,連手指都是繃緊着的。
暗衛一驚,忙低頭道:“便在城內當街的地方,開了一家布帛成衣店。城內叛亂第一日便關了門,如今也未曾開過。”
這城中如今除了些糧油店子趁機漲價營業,其他店子大都是關門的,這家成衣店關了門也不奇怪。
樑初卻是冷冷一笑:“你且先派兩個人去監視着,勿要驚動了裡面的人才好。”
暗衛躬身領命而去,御書房陷入一片寂靜當中。
半晌之後,樑初才站起身來,馮壽忙跑了過來:“皇上。”
“回養心殿,準備好衣物,朕要出宮一趟。”
膽子倒是大,這一回他便要親自將她抓了回來!
馮壽跟在樑初身邊這麼多年,自然也猜到了些許樑初的想法,心中不由一驚,只默默爲穆菱祈禱。
樑初是不可能帶着馮壽的,待到晚間,養心殿早早的熄燈了,便只見一抹黑影掠出,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以往夜晚的京城都是燈火輝煌熱鬧至極的,如今卻是家家戶戶早早的將門關了,只恐有禍事找上他們。
樑初一路往成衣店而去,半點也不耽擱。
到得後院,便有幾抹黑影從暗處掠到跟前,與樑初行禮之後,便指了一個方向。
便是那間房間了。
拿着扇子的手緊了緊,樑初狠狠咬脣,恨不得現下就將人給揪出來。
只是若這般的話,只怕她還是要跑的。
都到如今的地步,他又哪裡會想到她會給他來這一招?
揮手示意暗衛散開,樑初矯健的躍上屋頂,揭開兩片瓦片,便將屋內的情形看了個清楚。
屋內尚未熄燈,小榻上窩着一個老嫗,穿着一身藏紅色的襖子,面上皺紋一條一條清清楚楚,便是頭髮都基本染成了銀絲。
但窩在小榻上的動作,卻是孩子氣得很。
時而盤腿而坐,時而弓腿靠坐着,每換一次動作都要弄出一番大動靜來,恨不得將那小榻給踹破了一般。
只有樑初知曉,只有穆菱在小榻上看書的時候,纔會這般形狀。
這樣的動作他再熟悉不過,便是那張臉已然面目全非,他也決計不會認錯。
如今看她靈活的雙腿,樑初眼中一熱,想來她的腿早就好了,卻是藏着掖着的不告訴他,倒叫他白擔心了一場。
“主子。”有人推門進來,將手中的托盤放到桌子上。
“莫言,今日情形如何?”穆菱將書收起來,徑直走到桌邊坐下,開始吃莫言端進來的東西。
樑初去將眸光分了一點兒過去,果然見去莫言,不由心中一聲冷笑。
燕妃畏罪自殺,莫言出宮都是多早的事兒了,她竟是在這般早的時候便將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着這一個時機!
好你個穆菱,便是這般恨不得擺脫了我嗎!
屋頂上的樑初簡直氣得牙根癢癢,此時卻也只能盡力的控制着,靜靜的聽着屋內的人說話。
莫言在一旁伺候着,將今日的情況娓娓道來:“倒也沒什麼異常,只是難民越發多了些,朝廷怕也要考慮放糧了吧。”
“怕是不會放糧,還不如放行呢!”穆菱冷哼一聲,甚是不屑的摸樣。
樑初亦是在心中一聲冷聲,你便等着放行吧,放行了便是好出城去了是吧?
心中剛剛想完,便又聽穆菱一聲輕嘆:“如今這般拖下去卻也不是辦法,百姓們苦不堪言不說,亂黨也未曾全部捉拿,總歸是埋下了隱患。”
“這般大事兒也不是我們能籌劃得來的,不過今日在街上婢子倒是遠遠的瞧見了將軍夫人,似乎在和誰說着什麼。婢子擱得遠也未曾聽清,總之那人聽了便滿意的離去了,也不知會不會是什麼新消息。”
莫言忽然一聲嘆息,無意間提起。
穆菱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棠清身上的疑點,心裡不由狂跳起來。
如今藏匿在京城中的除了她這個出逃的貴妃,便是北厲王了,和棠清搭上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