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王野對這個奇特的羣體瞭解並不算多,只知道觀察者是來自幽暗星域某個破滅文明的遺民,在文明毀滅時爲了保全性命改變了自己的生命形態,沉睡了漫長的歲月。後來,隨着人類的探索隊深入幽暗星域,這些沉睡的遺民逐漸甦醒,並與人類產生了奇妙的交流關係,人類由此獲得了寶貴的遺產。時至今日,幾個超級大國的核心高能實驗室,都有觀察者存在的痕跡,可以說大多數核心火種都是來自觀察者。
然而,幽暗星域中,究竟甦醒了多少觀察者,這些觀察者有多少流浪到了人類版圖,有多少留在自己的故鄉。有多少對人類維持善意,有多少持敵意……這些都是未知數,孫澤從來沒有對王野提起過,彷彿在有意迴避相關的話題,而王野也就沒有多問。
後來孫澤不告而別,王野獨自流浪於邊緣星系,一個少女音的觀察者悄然跟了過來。而通過這位略顯粘人的觀察者,王野才逐步發現了這個羣體的諸多特性。
這的確是個非常特別的種族,文明破滅時,他們對自己做的改造堪稱喪心病狂,使自己的存在維度高了一級,卻又不像人類想象的那般進入了可以涵蓋時間線的四維世界,只是維持着對物質世界的優勢。簡單來說,觀察者可以自由接觸人類,人類卻無法接觸到觀察者,這種不對等的關係,使得觀察者如同神話故事裡的鬼魅一般,對人類有生殺予奪之力。然而實際上,觀察者對物質世界的影響能力非常有限,大多限於傳音對話,掀動微風的程度。例如跟在王野身邊多年的少女,就只能與王野有限對話,而據她所說,在觀察者裡她還算比較強的。
較強的尚且如此,大多數觀察者的能力也就可想而知,所以王野並沒太把觀察者的存在放在心上。直到現在,這頭巨熊一般的觀察者,完全顛覆了他們本體孱弱的常識。非但能夠強烈的影響物質世界,甚至能把大片空間直接升維,將空間內的一切都拉入到自己的層面。
這一招的厲害之處有兩個,其一是低層次的生物無法適應高維世界,很可能一經升維就土崩瓦解。其二則是,觀察者本體由於早已習慣了高維世界,在此地擁有近乎無所不能的神通。可以說當觀察者將對手拉入自己的世界時,就已經給對手宣判了死刑。
然而王野並沒有死,反而以最快的速度適應了高維世界的規則,反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面對兩個觀察者同時投來的驚詫目光,王野表面波瀾不驚,心中卻是一陣感慨。
這一招空間升維,幾乎稱得上中者必死。換做其他人的話,在升維的瞬間就土崩瓦解了……王野安然無恙,並不是他有什麼特別之處,而是因爲這一招,早就不是第一次見了。在很小的時候,孫澤曾經爲他展示過太多次,甚至一度帶着王野在這個世界生活了超過一個月,因此,在此地要如何生存,如何戰鬥,對王野而言已經近乎本能。
小的時候,王野還不理解這灰濛濛的世界有什麼意義,現在看來,或許正是爲了眼下這樣的情形……這個巨獸型觀察者,實在太有趣了。
“誒,親,這傢伙在你們中間,算什麼級別?”
少女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王野在問自己,吞嚥了一下,聲音略帶顫抖:“在大破滅前,他是個體能量最強的戰士,想不到那場災難之後,他居然還活着。”
“笑話!”巨獸發出譏諷的沉悶笑聲,“連你這種垃圾都活着,我怎麼可能會死?顏珞,大破滅之後,你的本事沒見長,膽子倒比以前大得多了。居然敢帶着你的狗來礙我的事了!”
王野聽得眼前一亮:“顏珞?名字不錯嘛,我之前一直以爲你叫翠花……”
顏珞哪裡顧得上跟王野說話,顫聲道:“狂,我們只是偶然……”
“偶然!你指望我相信這是偶然?我在這顆星球默默開墾了一百年,好不容易纔有了個不錯的局面,結果你們就一頭撞了過來,險些壞了我的大事,然後你告訴我這是偶然!”
巨獸觀察者的聲音越來越洪亮,怒意宛如實質。
王野在旁聽着,敏銳地捕捉到了開墾百年這個關鍵詞,霎時間,很多曾經讓他困惑的問題都得到了解答。
比如狄羅人那不正常的野生種比例,如果單用生物多樣性來解釋未免牽強——黑人的多樣性從百萬年前就已經存在,可野生種卻在星河時代以後纔會有。如今看來,很可能就是這個狂在幕後散播火種。
再比如這突如其來的生化病毒,黑山實驗室的生化技術的確獨步天下,但是這種t型病毒還是顯得太科幻了,除非這背後是一個洞悉火種奧秘的觀察者在支持着。
那麼唯一的問題就就是。
“你在這裡默默開墾,圖個什麼?”
巨獸冷笑:“你可以猜。”
話音未落,巨獸再次撲向王野,這一次他的身體在半空就解體爲無數碎片,如同暴風驟雨一般轟擊過來。王野吸了口氣,回憶着童年時代和孫澤在灰色世界裡的遊戲,同樣將自己變成了千萬個碎片,對轟了過去。
在火中世界的戰鬥,其實沒有什麼道理可言,心念所及,無所不能,這個世界並不遵循物質世界的物理規律,戰鬥無論是形勢還是結果,更多取決於精神層面——想象力的碰撞,意志力的碰撞,這些纔是火種世界的關鍵。例如,名爲狂的觀察者,本體未必是巨獸模樣,但他只要堅信自己如巨獸一般強大,那麼就能表現出巨獸的形態。至於將人腰斬,甚至分屍,都只要動動念頭,然後堅信這個念頭就可以。
王野在童年時就跟孫澤對戰過無數次,已經很熟悉這種對戰規則,不過對手卻是此地的主人,對規則只會比他更熟,所以……
思忖間,兩人的身體碎片已經交錯而過,王野有些驚訝地發現對手居然避開了自己的鋒芒,彷彿不願與自己直接碰撞。但下一刻,他就發現狂居然轉向直撲顏珞!
這個變招來得極快,王野的思維速度再快也應變不及,只能眼睜睜看着顏珞被狂的碎片打得千瘡百孔。
然而最終破碎的只是殘像,顏珞本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嘖,跑得還是那麼快。”
巨獸在半空中恢復了本體,望着顏珞的殘像很是不滿地噴出了兩道白氣,而後看了一眼王野,冷笑道:“你這條狗倒是有點意思,有沒有興趣換個主子?顏珞給你的,我可以翻十倍給你,顏珞給不了你的,我也可以給你。在大破滅前,我是最強大的個體,而在大破滅後,我的力量已經空前絕後……”
“不好意思,我對絕後的人沒有興趣。”
王野說着,再次集中起了注意力,準備與巨獸再戰。
“不識好歹的狗,你就繼續跟在顏珞後面自尋死路去吧,帝國重生的那一刻,你將和那些螻蟻一道灰飛煙滅,而我,已經沒興趣和你浪費時間了。”
巨獸的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就開始變得透明起來,而四周覆滿整個空間的灰暗色澤則在迅速退去,無數色彩和大量嘈雜的聲音如潮水一般涌上……
王野又回到了原先所在的空間。同伴的戰鬥還在繼續,但也已經到了尾聲,覆蓋了大半個廣場,十米高,二十米寬的肉牆,已經被王十三和祖爾加消滅地只剩下一點殘渣。
王十三見到王野,一抹頭上的汗水,朗聲笑道:“王兄你可是錯過了一出好戲啊!”
王野緊皺着眉頭:“恐怕好戲纔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