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棟眼睛一下眯了起來,陰森森的道:“胡說!我第一次見她,她就尿我了一身!”
葉傾一怔:“那個時候她多大?”
林棟臉色越發陰沉:“足足六個月了!”
葉傾心道,那麼小的事情你還記得!
林棟繼續幽幽的道:“第二次見面,她拿走了我的騎馬小兵——”
葉傾插話問道:“什麼騎馬小兵?”
林棟皺起眉頭想了片刻,“就是老爹給三毛做的木頭的騎馬小兵,被我偷偷拿來了!”
葉傾心道,好麼,兩強盜,你們倆還真是五十步笑了百步。
林棟陰沉着臉,足足說了數十條,葉傾的惡行惡跡,無非是又拿了他什麼寶貝,又惡人先告狀,到長輩們面前說他的不是之類雞毛蒜皮的小事。
不知道說了多久,林棟突然戛然而止,葉傾一怔:“沒有了?”
林棟哼了聲:“然後我就進了軍隊,沒怎麼見過她了!”
葉傾哭笑不得,兩個人幼年的那點恩怨,這傢伙竟然記了這麼多年,也難怪對葉傾印象不好了。
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臉上幾乎完全消褪的疤痕:“那你也不該抽花了她的臉。”
林棟一臉惱怒:“她那個時候瘋了一樣拿着鞭子胡亂抽人,下人們都接近不了,我沒辦法,只想給她個警告,可誰知道那個時候她偏偏轉過頭來,本來該落到她後背上的!”
頓了下,林棟補充道:“我算好了力道,隔着衣服,頂多會覺得有一點疼,不會留疤!”
葉傾倒是信了林棟的話,她以前也玩過一陣子鞭子,一鞭子下去,絕對可以把人抽的皮開肉綻,她臉上的傷痕看着嚇人,其實並不嚴重,只是紅腫罷了,應是出手的人控制了力道,只是被鞭尾輕輕掃過了下。
不過,理解歸理解,葉傾可沒打算就此化干戈爲玉帛,這也是她當皇后的時候養成的習慣之一——賞罰分明。
不管是不是無心之過,出了錯就得罰。
記得有一次,一位國公夫人進宮謁見葉傾,這位老夫人已經足足八十高齡了,葉傾陪着說了會話,見老太太頭上開始冒虛汗,就叫身邊的女官白露送老夫人出去。
結果當時白露正忙着,就隨手打發了一個小宮女領路,結果半途老太太就走不動了,小宮女急的不行,不知道是先找地方給老太太休息,還是去喊人。
誰知剛巧被路過的淑妃看到了,淑妃親自把老太太扶起上了自己的座駕,又派了貼身的兩名女官,一起把老太太送回了家,還立刻叫了太醫過去。
小宮女嚇壞了,一路哭哭啼啼的回來,白露也嚇壞了,連聲責罵小宮女。
葉傾卻很冷靜,她開始井井有條的下達命令,白露有錯,不該把自己的事情推給別人,直接下調三個等級,從二品的尚宮,直降到四品的御伺,並罰半年俸祿,同時責令她親自前往國公府老夫人牀前,伺候湯藥。
小宮女也該罰,老夫人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她就該第一時間找人,而不是惶惶如無頭蒼蠅,同罰去國公府伺奉湯藥。
淑妃該獎,葉傾親自擬定了皇后懿旨,什麼賢良淑德,堪爲後宮表率,各種溢美之詞不要錢一樣的丟給淑妃。
最後,葉傾又親自傳了太醫院的醫正,令他專心診治老夫人,大筆一揮,從皇宮弄了不少珍貴補品送到了國公府。
因葉傾反應及時,處置得當,到底是沒有什麼流言傳出。
這就是皇后,自己不能犯錯,身邊的人也不能犯錯。
犯了一丁點的小錯,就有無數個人在等待着抓你的小辮子,就得付出千倍百倍的代價去挽回。
半年以後,四品女官白露回來,坤寧宮裡卻已經沒有了她的位置。
總之,不管有心無心,林棟抽花了她的臉是事實,葉傾發誓,一定要林棟在清醒時賠大禮道歉,親口說上一句他錯了,不然就和他鬥到底!
林棟還在嘟嘟囔囔,高興已極:“以後那葉家的潑婦就是你的事情了!”
還潑婦!
葉傾心道,不弄死你我就不姓葉!
葉傾不想再聽林棟說自己的壞話,靈機一動,想起了當初葉傾發脾氣的由頭,據說是林棟從邊疆帶回來兩個紅顏知己,她好奇的問道:“那你可有心上之人?”
林棟呆了下,隨後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傻乎乎的笑了起來。
白天燥熱,晚上還是很涼快,夜風吹過,幾縷碎髮飄了下來,葉傾輕輕的把碎髮別在了耳後,看着林棟一臉傻樣,心道,看來真是有心上人了。
葉傾放柔了聲音,誘哄道:“那是個什麼樣的女子,跟姐姐說說!”
林棟卻突然嘆了口氣,葉傾心道,看來情路還不是很順利,如此甚妙。
林棟擡起頭,看着天上明月,一臉神往的道:“她端莊賢淑,溫柔體貼,接人待物大方得體,無半分不是之處,又孝敬長輩,善待子女,對丈夫更是全心全意的輔佐——”
葉傾聽着聽着不對勁了,敢情這位的心上人,還是個有夫之婦?!
林棟說了足足半刻鐘的功夫,總之,這女子就是天上有地上無,萬里挑一的賢妻良母,末了,他長嘆一聲:“可惜,可惜。”
葉傾好奇的問道:“可惜什麼?可惜她已經嫁爲人婦?”
林棟幽幽的看了她一眼,嘆道:“可惜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故。”
頓了下,林棟聲音揚起,帶了幾分激昂的道:“大丈夫娶妻,自當娶孝賢皇后這樣的女子!”
葉傾:“……”
你造麼,你的夢中情人剛剛決定弄死你!
葉傾心道,如果不是最後一句,她還真想不到,林棟說的是她,看來這廝是徹底的被史書給誤導了。
林棟說完這些話,像是突然放下了重擔,一下站了起來,舉頭看着天上明月,又偏頭看向了葉傾,“你知道我小時候,其實是想做一個文人的麼?”
他的雙眼閃亮,臉上滿是喜悅,沒等葉傾有所反應,已經看着天上明月,搖頭晃腦起來,
一副詩興大發的模樣,“晤,明月,明月該怎樣呢——”
“嗯,額——”
“明月爲什麼這麼圓——”憋了半天,林棟終於憋出了一句,葉傾再也忍不住,別過臉去,捂住嘴巴,肩膀抖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