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須多言,本少爺自有分寸。沈少爺眼睫半闔,無精打采,似睡未睡。
“少爺,求您讓大小姐回府吧,少爺,---。”季安仍在旁苦苦相勸,卻被坐在沈少爺左側的良石擺手阻攔,現在的吳中沈家,面上,看似平靜,風光無限,但實則,暗藏殺機,岌岌可危。若將大小姐留在沈府,只能無辜受累,於事無補。
良石沉思道,“膽敢與錢府爲敵,那位柳公子,似乎來頭不小。”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儒冠書生,卻深藏不露。
“他叫柳江,原先在我們府邸待過月餘,聽說,他是個落地的舉子,”季安據實道,“那時,我們沈家的府內之事,全由大小姐一人執掌,大小姐憐他落魄潦倒,三餐不濟,便留他在府中幫襯。老奴記得,何管家當初極力勸阻大小姐,莫要留柳江在府,但大小姐一意孤行,何管家也無可奈何。依老奴看,柳江此次衣錦回鄉,極有可能是,還大小姐昔日的恩情。”
在良公子入住沈府之前,柳江早已離去,良公子與柳江素未蒙面,自然不識柳江。
“如此,依你之言,柳江離開沈府,是因爲他攢夠盤纏,赴京趕考。隨後,他再一舉奪魁,成爲天子門生,官途無量。全本小說吧”季安的解釋,聽來合情合理,天衣無縫。
然而,令他生疑的是,柳江爲何會選在張玄顥死後不久,親下江南。
難道,只是巧合?良石淡笑不語,張玄顥之死,牽動千絲萬縷,只怕這位柳江柳大人,也是來者不善。
四方客的亭臺上,幽幽的琵琶聲,漸漸飄遠,及至,消失無聞。
須時,樓下衆人喧譁,季安耐不住好奇之心,引頸遙望,但見,四方客的亭臺上,紗幔垂落,透過薄薄的紗幔,一位體態婀娜的女子,舉步輕盈,緩緩地行至亭臺中央。
鮫綃紗幔遮住了女子的容顏,翩躚的芳影,卻令四方客的衆人,看得如癡如醉,不可自拔。
風起,紗幔飛舞。
“夫人!”季安不經意地瞅見紗幔中的女子,驚得雙目大睜,脫口而出道。
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夫人’,使得良石猛然擡首,淡如止水的臉上,複雜難辨。
“季安,你莫不是看花了眼。”沈少爺不悅地斥道。
季安口中所喊的‘夫人’,便是沈少爺的孃親,皇上親封的榮惠公主,已故翰林之女,凌清洛。全本小說吧
十年前,沈含植抱着中毒至深的凌清洛,遠離凡塵,躲入閒雲山莊,便再未出現過。閒雲山莊外,五行八卦佈陣,而通往閒雲山莊唯一的小徑,又被沈含植封鎖,因此,哪怕是在閒雲山莊待了多年的良石,也無法踏入閒雲山莊半步。
女子纖手一揚,輕撥琴絃:
“初見暗把芳心許,一襟相思染盡春;
寒夜獨眠空彷徨,冷衾抱影自斷腸。
枕上菡花着清淚,明璫素襪音塵絕;
殘魄芳華兩相誤,只道今生夢緣淺。”
琴音渺渺,如仙樂再現,與當年名動天下的《臨風曲》,不相伯仲,而詞曲,卻是取自凌清洛在醉天下時所唱的《相思盡》。
一曲相思盡,情緣何太淺!
仙子姐姐,半闔雙眸的沈少爺,一聽琴曲,立時睜開眸子,流彩熠熠。
良石不敢置信地喃喃道,是她,是她的聲音,莫非,她真的回來了。
沈少爺忙起身,步下樓階,奔向亭臺,仙子姐姐,一定是他的仙子姐姐。
衣袂紛飛,豔眸璀璨。
“仙子姐姐,”沈少爺迫不及待地掀開鮫綃紗幔,逼近彈琴女子。
琴音戛然而止,蒙着面紗的女子,怔怔地望着沈少爺,不知所措。
“仙子姐姐,”沈少爺低喊,清雅的俊容上,隱隱含淚,他顫抖地伸手,在女子的花容失色中,毫不猶豫地揭下女子的面紗。
薄如蟬翼的面紗,從沈少爺的手中滑落,悄無聲息。
女子傾城的臉龐,的確如十年前般,如夢似幻月,絕美似仙子。
“仙子姐姐,別丟下本少爺,好不好。”沈少爺撲向女子的懷中,可憐兮兮地道。
四方客的人,皆目露詫異,往日裡,他們見慣了沈家少爺,倨傲驕縱,冷漠無情;而此刻的沈少爺,仿若是被丟棄的稚子般,惹人心疼。
“少爺,她不是夫人,---”緊隨而來的季安,一見女子絕美的容顏,失落地道。十載音訊全無,即使夫人仙姿佚貌,但終歸芳華已逝,而眼前的女子,不過十七、八歲,試問,她又怎會是沈家的夫人、少爺的孃親?
剛剛的確是,他看花了眼。
“師母曾中過‘紅顏碎’之毒,據恩師談及,一旦女子解此毒,便能容顏永駐。”良石言辭含糊,不置可否。
眼前的女子,是凌清洛,又非凌清洛。
“你是誰?”絕美女子震驚過後,忙推開沈少爺,懼怕地道,“這位少爺,你認錯人了,我並非你的仙子姐姐。”
“仙子姐姐,十年了,你離開本少爺十年了。十年前,本少爺尚年幼,而今,本少爺已長大成人,故而,你認不出本少爺,亦情有可原。仙子姐姐,你沉睡剛醒,只怕一時記不起前塵往事,不過,有本少爺在,本少爺會帶你追尋舊蹤跡,讓你儘快記起你真正的身份。”只有沈少爺一人,仍固執地認爲,眼前的女子,就是他的仙子姐姐。
“仙子姐姐,跟本少爺回家吧。”沈少爺不容女子拒絕,拽起女子的皓腕,走下亭臺。
“沈少爺,靜蓉姑娘已賣身給四方客,她----”四方客的管事,慌忙攔住沈少爺。
“季安,拿錢來,”沈少爺將一把銀票,直接扔向四方客的管事,之後,他便帶着靜蓉,離開了四方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