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叫你小七，你姓什麼？”
蕭毅沙啞着聲音問道，語氣極盡溫柔。
“奴婢……”
小七側頭，發現蕭毅雖然在她的耳畔廝磨着，目光卻是聚焦在門外的。
那隱約晃動的人影，也引起了小七的注意。
原來，是有人在暗中窺伺。
“奴婢有名無姓，偶然失去記憶，便也不知道自己的族姓，不知，大王可願意賞賜奴婢一個？”
蕭毅看着潔白的紙張，又看了看身邊的小七。
“初見你，就覺得你潔淨高遠，靈動可愛，像極了天上俏皮的雲彩。不如，就賜給你‘雲’如何？”
蕭毅拿起筆，在紙上寫了一個剛勁有力的雲字。
筆鋒很是有力，彷彿他手上的不是一支筆，而是一把鋒利的寶劍一樣。
字如其人，能煉其心。
可見，蕭毅現在對門前那人已是恨入心底，恨不得現在就將他逮住，狠狠處置。
“那，奴婢就叫雲七？”
小七很配合地說道。
“喜歡嗎？”
蕭毅問。
“大王賜的，自然喜歡。”
小七含羞說道。
兩個人的互動，門外的人聽得清清楚楚。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盛鬱。
盛鬱站在門前，裡面蕭毅對小七的寵溺之意，讓他有些站不住了。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提醒，可是，作爲蕭毅身邊伺候多年的內侍，盛鬱又不能再袖手旁觀。
當年，他與盛喜，同時到蕭毅的房中伺候。
那時，蕭毅是一個不得寵的皇子，處處受人欺負，就連聖上，也不會爲他做主，每每受到責罰，他和盛喜也是要跟着受罪的。
他不如盛喜，是一個能說會道的，還能替蕭毅分辨幾句。他只知道，在進宮之前，父母的囑咐，說他進了宮就是伺候人的下人，不管以後走到什麼位置，都要將自己的主子放在第一位，當成比自己性命還要重要的人來保護。
所以，蕭毅受了什麼刑罰，他都跟着受，毫無怨言。
有的時候，盛喜心思活泛，想要離開，與他說起，他都當做沒有聽到。
他始終堅信家人的囑咐，將保護蕭毅當成第一位的。
後來來到端國，盛鬱跟隨蕭毅九死一生，好幾次差點活不下來。在楚湘國界，到處都是危險，他咬着牙，堅持着，不管是酷熱，還是嚴寒，他都沒有怨言。
所幸，自己的堅持是有回報的，端國迎來了百年來最繁盛的時刻。
然而，眼看着平靜的好生活即將到來，盛鬱的生活卻不平靜了。
“你也不好好想想，楚國數百年來，哪裡有過藩王當太子的先例？咱們大王是空有抱負，有些才幹，可那又有什麼用呢，最後真正的贏家，還是坐在皇位上的。”
盛喜低聲與他分析着。
“你且看咱們當今聖上，他的那些兄弟最後都是些什麼下場，就知道，咱們大王以後的日子了。大王越成器，整個端國越繁榮，那京都城裡的眼睛，就越離不開大王。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把大王處置了。天高皇帝遠，又有湘國流寇作亂，隨便找個藉口，神不知鬼不覺的。到時候，太后還是太后，王后還是王后，咱們兄弟，可就不一定了。”
盛鬱知道，盛喜做了京都城的說客。爲的，就是讓他也成爲刺探密報的爪牙。
他不過一個寒門出身的貧苦百姓家子，能進宮侍奉，已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盛鬱並沒有盛喜那樣的賊心思，總想着要升官發財，坐上真正的大內總管。
他只想守着自己的主子，平安一生。
盛喜不耐煩了：“我說，你這榆木腦袋怎麼不開竅，難不成，真的要人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才甘心嗎？現下給你好處，是看得起你，可是若你執迷不悟，那邊給你的，說不定就是毒酒了。有錢不拿，你傻啊。”
盛鬱依舊不爲所動。
他就是傻。
他就是不想和這些人同流合污。
“母親？”
幾日後，他拿到了家裡人寄來的血書。
那布料上的刺繡，是母親的手筆。只有母親，纔會用蘇繡的織法做翠竹。
他顫抖地撫摸着這絹布上的血，血跡暗紅，帶着難以忽略的血腥味道。只寥寥寫着‘我兒’的字樣。
“你們把我母親怎麼樣了！”
小巷內，萬籟俱寂，夜色淹沒了他的絕望。
“敬酒不吃，你吃罰酒。別忘了，你不止一個人，還有你的家人，他們，可都還留在京都城內。你的迂腐，終是會害了他們，好自爲之。”
那一日，是盛鬱此生最痛苦的時刻。
爲了遠在京都城的父母，他不得不選擇妥協，不得不，摒棄自己的靈魂。
思緒拉回，盛鬱深吸一口氣，敲了敲門，直接走了進去。
眼前，不出意外的，是蕭毅和小七親密的舉動。盛鬱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進門之前，不知道通傳嗎？越發不懂得規矩了！”
蕭毅裝作被打斷興致後的惱怒，冷哼一聲坐在案桌前的椅子上。
盛鬱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說：“奴才盛鬱，冒犯大王，還望大王恕罪。”
小七看向面前跪着的小內監，年齡與那盛喜不相上下，但是行爲舉止，卻成熟穩重得多。尤其是那雙精明睿智的眼睛，竟透着清澈，讓人一時間分辨不出，他此刻內心，究竟是作何想法。
“你有什麼事。”
蕭毅見是盛鬱，也沒有真的動怒，沉聲問道。
盛鬱擡頭，看了一眼小七，才慢慢地說：“大王，是否要奴籍侍寢？不潔之身，恐怕會玷污大王。女奴侍寢，還需要經過嬤嬤的仔細查驗，方能送到大王的房中。不知大王……”
這的確是王宮中的規矩，誰也不能例外。
小七心中一緊，心中慨嘆，自己竟一不小心，忘記了這點。
驗身，勢必要經過沐浴的流程。
可是她來蕭毅的宮中來的匆忙，身上並沒有準備易容粉，身子沾水，肯定是要露出破綻的。
她還不想讓人發現她易容喬裝之事，這易容粉下的傾城容貌，小七也不打算就這般輕易地展現在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