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到睿淶，小七都不由得爲她捏了一把冷汗。
她的身子看起來是極其虛弱的，的尤其是那脈象，陰陽遊移，已經到了隨時會離決的地步。
這可不是長久之象。
可是，看着睿淶的精神狀態，卻沒有脈象上摸起來那麼嚴重。
脈息上可以看出，睿淶已經活不了多長時間了，根本不可能如現在這般，見到小七來還熱情地邀請他們在牀邊坐，還能精神尚可地與她坐起說話。
而且，她是自己坐起來的，看上去也不是那麼吃力，這和脈息是完全相悖的。
“姑娘，我的病，可還有得治了？”
睿淶見小七神色凝重，不由得詢問道。
“應該是很嚴重的吧，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的。好一日壞一日的，沒個規律。今天晨起的時候，我就覺得身子發沉，或許是今晚沒有服用樑大夫的藥，所以纔會出現反覆吧。”
小七皺眉：“不吃那樑大夫的藥，便不能保持精神嗎？”
“是啊，有的時候，覺得可以試一試停下來，看一看效果來着，可是一頓不吃，就覺得力不從心，一天不吃，就又胸悶喘促起來，很是辛苦。所以，每一天，我都是要規律吃藥的，只有這樣，我才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偶爾能做一做刺繡的活計，不然每日都要躺在牀上，像一個活死人似的。”
說起自己的病，睿淶感到非常的無奈。
“姑娘，我這樣的病症，十分少見的吧。我知道的，我是無藥可治了，就連樑大夫的藥，也只是暫時維持我的症狀，並不能真的救我。我能保持到現在的程度，已經是老天爺賞命了，還想像之前那樣生活，怕是不可能的了。”
“那樑大夫的藥渣，可否讓我查看一番？”
小七問道。
睿淶指了指廚房的方向，說：“就在廚房的藥罐子中，還沒來得及倒掉呢，一直放在裡面。姑娘隨便去看就是了。”
小七去了廚房，仔細查看了一番樑大夫方子的藥渣，心中的疑問更加深刻了。
“姑娘，你與我說實話，我還能活多久了呢？”
見小七看完回來，睿淶迫不及待地問道。
“這……”
答案是隨時，可是這樣的話小七沒有辦法說出口。
要知道，一個長時間的預測，對於一個隨時都有可能又生命危險的重患來說，是極其重要的鼓勵。
小七不想毀了睿淶的信念。
“一時半會也看不出什麼，不過，若是得到了良好的照顧，想來，延長壽命是不會有問題的。”
睿淶點點頭，聰明如她，當然知道，小七說這話中，帶着許多安慰的成分。
她嘆了口氣：“是我這不爭氣的身子拖累了他，其實，他完全可以將我放在老家的，我這樣的身子，這樣的不祥之身，怎麼配做他的妻子呢。他是朝廷命官，舍了我，去娶別的妻子，我也是能夠理解的。”
“他什麼樣子的姑娘找不到啊，好人家的姑娘，見到他，一定是十分願意嫁的，可是他，還有我那死心眼的婆母，卻非要將我當成重要的人，偏偏要在我的身上浪費這許多時間……我知道，要不是因爲我，他也不會拒絕那麼多世家的好意，推薦來的姑娘一個都不看，得罪了人……”
“什麼病入膏肓，什麼活不長久，什麼隨時會死，這樣的答案，我都聽慣了的。姑娘滿可以實話對我說，我都能承受得住的。其實，死對我來說，反倒是解脫。我是個乾淨的人，喜歡獨立的人，現下，每日吃喝拉撒都要在這小屋子裡，還要靠着別人來照顧，這對我來說，還不如是死了。若不是夫君他執意留着我這條命，或許我也早就解脫了。”
睿淶似乎對自己的病沒有什麼積極的想法，其實，她自己也是知道的，那所謂的樑神醫，其實也只是吊住她的性命，並沒有從本質上將她醫好。
她表面上精神，內底裡，其實都是虛透了的。
“夫人不必悲觀，人各有命，富貴在天。夫人如今是蔡大人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他拼盡全力救夫人，也是情理之中的。沒有誰拖累誰，反倒是夫人，爲了蔡大人，還要忍受這許多痛苦，也是十分不易的。都是爲了心中最重要的人在堅持，夫人和蔡大人，同樣的偉大。”
小七輕聲安慰道。
聽了小七的話，睿淶笑了笑。
“你這個小姑娘，年紀看起來不大，倒是十分通透，就好像一個歷經滄桑的老嬤嬤，勸起人來，都是一套一套的。”
“夫人才是通透，明知道，大人歷經了什麼，卻還能爲他守着這個家，讓他回到家來，能得到一絲的安慰。”
四目相對，睿淶的眼中頓時浮現出一層霧氣。
如睿淶這般聰明的人，她怎麼可能不知道，蔡康爲了樑神醫隱忍了些什麼，可是，她什麼都沒有說，每日遵照這蔡康的安排，在樑神醫的救治下生活，其實，就是想讓蔡康覺得，自己爲了睿淶，是真正努力過的。哪怕到最後，睿淶真的沒了，蔡康也不會心生遺憾。
“其實你也知道吧，樑神醫的方子，並不能真正解決你的病痛。”
小七的話，就像一根針一樣，狠狠地刺入了睿淶的心臟。
睿淶捂着胸口，額上瞬間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小七趕忙爲她按摩穴位，並將一顆迅速解除心痛病的藥丸，塞進了她的舌下，睿淶在藥丸和小七的按摩下，慢慢恢復了正常，只是說話的時候，還是不由得喘息，上下不能接續。
“我也是沒有辦法的啊……我知道他……一個不允許失敗的人。若知道……他救不了我，他……該有多傷心啊……”
蔡康爲了睿淶在隱忍，睿淶爲了他，也在強迫自己堅持。
兩個人都不是壞人，都是那麼的深愛着對方，可是，他們卻都要承受着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忍受着不喜歡的痛苦。
“原本我以爲，這樣是爲他好，可是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