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偏於城池的小縣城中。
街道上冷清，少有商販。
路邊房屋旁，好似不用務農，跪滿祈禱與乞討的農夫。
面上的謙稱與狂熱，掩蓋了飢餓所致的蠟黃菜色。
街邊聲音雜亂，帶有請求。
“求上仙保佑..”
“仙人救救我等..”
衆人祈禱，相繼麻木。
如平往一般，愣愣叩拜時。
“有仙人弟子來了！”一農夫擡起身子，看到縣城門外走進二人後，不由激動高吼。
“快去！”
“黃巾仙人來了！”
“有糧了！”
衆人激動，紛紛起身，趕至不遠處的城門外。
“仙人要發糧了！”
縣外短短百米即到，衆人充滿希望，可謂想到。
鏘—
“不想死的滾開！”
心目中的仙人，拔出腰間刀刃。
寒光在陽光下刺眼，讓激動麻木的眼睛露出驚恐之色後，漸漸失魄散去。
“黃巾仙人把我等當做豬羊，用時許利，無用時宰屠..”人羣中有人喃喃。
“胡說！”一老者打斷話語，之前眼中的驚恐散去，又露出虔誠之色道:“應是我等誠意不足，讓仙人生氣。”
“對，我等應該加入黃巾仙人靡下，讓仙人得知我等虔誠，才能保佑我等。”
“是，是..”
有人悔恨，有人怒火，相繼離去。
“讓壯士見笑了。”
縣城外，頭帶黃巾之人看到衆人散去後，收起刀刃，向着一紅臉大漢拱手，好似之前所做，只是習以爲常的小事。
大漢聽到，望着城中百姓，露出不忍，但未開口。
畢竟一路上他已見過了許多的暴民，非常的時期，必須用武力鎮壓。
“且如今已無路可走，投靠此地，希望黃巾之軍是正義之師..”
黃巾之名，現已傳遍河東四州各處，他早有耳聞。
本欲投靠，可他卻未想到，鎮中街道上，情景卻與他一路行來所遇之景相似。
大漢衰敗，境內河東同樣如此。
門閥遍地，高戶之見，萬衆民不聊生。
“看來黃巾也難獨支，哪裡情景都是這般..”
大漢低嘆，一時間他有些默言。
不敢擡頭看周圍痛苦百姓，只是下意識跟着眼前之人行去。
“壯士，壯士？”
“嗯？”
大漢擡首，聽到黃巾士兵話語，回神間看到他已停步。
“已經到了。”
看到大漢回神，黃巾士兵大笑，彷彿不介意大漢失禮。
“你看。”
黃巾士兵伸手，遙指前方一座大宅道:“那裡便是趙統領的住處，也是法場。”
“便是此處？”大漢聽到，順着黃巾士兵所指望去。
眼前大宅寬敞，石磚砌成，外有不知符籇貼於牆側。
大氣，豪麗。
進出之人露出富態，與鎮中衰敗格格不同。
“如此富餘。”
大漢看到，有些動怒，指着鎮中百姓道:“那之前爲何不施捨與糧？”
“莫要動怒。”
黃巾士兵擺手，解釋道:“只因這皆是黃巾之人，且統領是本縣的縣丞，也是本縣的大族，傳與先秦史官一脈，所以有些資產。”
縣丞，便是一縣之主。
史官，是朝堂中歷史記載的官員。
“原是大族。”大漢冷哼，緊握拳頭。
也許是以往受迫，爲再作多言。
“且消氣，且消氣。”黃巾士兵相勸。
“唉。”大漢聽到後嘆息，低聲道:“未曾氣，只感我無用。”
“壯士怎會無用？”
黃巾士兵搖頭，拍了一下大漢的肩膀後，大笑，對其拱手詢問道:“我叫做陳元，還未請問壯士喚作何名？”
“關羽，字雲長..”
..
夜時。
小鎮百姓無燈火，靜。
鎮中。
統領府邸。
高朋滿座，歌舞昇平，府內案桌坐滿頭帶黃巾的賓客。
“恭喜統領再收一猛將！”
“恭喜賀喜。”
“還是陳元有眼色。”
“可不是，那小子整天出去閒逛，逢人便相邀加入我黃巾。”
衆人談笑，推杯交盞，起身圍着一座案桌旁的二人敬酒。
“多謝！”陳元來者不拒，豪飲。
“嗯。”關羽有些沉默，淺飲。
“擺什麼架子？”衆人皺眉，臉色有些難看，轉而對着陳元敬酒。
“幹！”陳元臉色通紅。
“好！”
“再來一碗。”
陳元能文有武，受統領看重，衆人心知，紛紛起鬨。
“哈哈，諸位莫要再誇他了。”
首座之人看到後，大笑，舉起酒杯，望向有些搖晃的陳元道:“飲此杯！”
“謝統領！”
陳元搖晃着起身子，行禮，一口飲盡。
關羽看到不忍，低聲相勸道:“你已飲了不少，莫要..”
“姓關的！”
一大漢打斷，口中帶有酒氣道:“你不飲便罷，怎還管他人之事？”
“就是。”
“才加入黃巾，管的未免寬些？”
衆人帶有怒色。
“衆兄弟別鬧了笑話。”
一人看到場中氣氛不對，打着哈哈和事道:“只是一同喝酒罷了。”
“對對，只是喝酒罷了。”陳元也拉着關羽衣角勸道。
陳元話落。
府邸安靜，歌姬禁聲。
衆人臉帶調笑，望着關羽，想看他如何作解。
“好。”關羽自嘲，起身。
“飲酒之事不說，那此事我能否管？”
關羽走到場中，指着衆人撒與地面的菜餚道:“美酒菜餚如此浪費，那爲何不救鎮中百姓？”
鎮中百姓疾苦，府中歌舞昇平。
關羽悲憤，望向上座之人。
“大膽！”
“你一小小莽夫，怎麼敢如此和統領說話？”
衆人大怒，推崇會使仙術的統領，奉爲仙人。
此時看到關羽指責，哪能不怒。
“找死！”一人怒吼，衆人皆拔出腰間兵器，誓要把此人斬與府中。
歌姬驚恐，相繼跪地。
陳元起身，想要阻止。
“只是賤民而已。”
統領大笑，從懷中拿出一塊碎金仍與地面後，望向關羽時，語氣卻帶有施捨道:“我等便是如此，你若今日飲酒，即入黃巾，也可如此。”
話落。
關羽默然。
他回想多年前，受豪強打壓。
殺之，亡命奔逃，流浪多年。
他偏頭。
桌案前陳元擔心的眼神，府中衆人在火光下映射寒光的兵器。
他沉默，回想往事。
低頭，彎身撿起被統領仍與地上的金子。
他苦笑。
舉起一罈酒後飲盡。
統領與衆人看到後大笑，不屑，相顧對飲。
關羽對衆人嘲笑不語。
他來到案桌前，將歌姬攬之後，一同來到場中，與歌姬共舞。
府內推杯交盞，衆人無視與他。
不知多久，府外的夜色更加濃厚，月被遮攔。
府中衆人皆醉。
府外傳來百姓的低聲悲哭。
關羽聽到後，握緊了拳頭。
大漢的衰敗，萬民的悲苦。
豪強的欺壓，黃巾的不仁。
隱姓埋名，亡逃他鄉。
“我想還天下一太平！”
他脫下衣袍。
推開歌姬。
抽出身旁一人的兵器..
..
火，從府邸內燃起。
嘀嗒..
血順着臺階滴落，案桌前躺滿屍體。
關羽手中的刀被染紅。
他穿上了脫下的衣袍，因不忍嶄新衣袍染血。
他推開歌姬，因怕傷及無辜。
他看向了死去的統領，因不知術法如何，只能讓他飲醉。
他抽出兵器，只因衆人皆該殺！
夜色。
糧倉的門被打開，成袋的糧食中，關羽從中拿走了一塊幹餅。
“你走吧。”
陳元擺手後，轉身離去。
“陳兄再會。”
關羽不捨拱手，走向了夜色。
鎮中混亂，百姓涌入府邸，歡呼聲，喜泣聲。
夜色下。
鎮外的關羽聽到，露出笑意。
他望向了手中，從統領身上所得的書籍。
黃巾中的一卷修煉道法。
與一卷統領未寫完的春秋史記..
—
“等了五年..”
府邸內。
陳元望向夜色後，轉身踏入府中火海。
火焰襲來。
陳元露出微笑，化作柳絮。
它飄出了屋外，飄出了火海，飄出了城外。
白雲，飛鳥，山間。
它飄到了森林，飄到了小村，飄到了小溪。
飄到了一身着山水日月道袍的人手中..
“陳元即塵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