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楠坐在茶館的大廳裡。
因爲還沒有到晚上的營業時間，茶館中並沒有客人，分外冷清。
整個大廳僅有穿着古代宮裙的貓妖暹羅笑眯眯地坐在吧檯後面擦拭着他那寶貝的茶盞。
而蘇楠則百無聊賴地趴在茶桌上，玩弄着眼前的青花瓷茶杯。同時時不瞥向茶館的後門。
雖然她已經拿到了報酬，但是兩人還沒有在茶館進行任務完成的最後一步報備，所以少女也只好在大廳裡等待着塗山少女。
然而蘇楠足足等待了十五分鐘，塗雪依也沒有進來。
既然是用道具定位的話，應該很快吧？怎麼這麼久還沒回來？
蘇楠微微皺眉。
就當她忍不住想要出去看看情況時，茶館的後門終於被推開了。
塗雪依低着頭，手裡拿着器感司南，緩緩走了進來。
蘇楠眼前一亮，她連忙站起，同時好奇問道：
“怎麼樣？順利嗎？”
聽到蘇楠的話，塗雪依的肩膀動了動，只見她緩緩擡起頭，藍紫色的眸子此時看上去卻微微泛紅。
少女對着蘇楠露出了一個勉強的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抽了抽小巧的鼻子，帶着隱隱的哭腔強做堅強道：
“呢呵呵……我……我好像失敗了呢……”
“失敗了？”
塗雪依點了點頭，只見她木木地走到桌前，順手拿起茶壺就往自己嘴裡灌……
“那是開水。”
蘇楠連忙提醒。
“噗——”
小蠢貨臉色一綠，瞬間噴了她一身。
蘇楠：……
……
小茶室裡。
兩位少女面對面坐在桌子兩側，而茶桌中央則是一個孤零零的古樸司南。
蘇楠已經換了一件新衣服，她看着一臉平靜撥弄着司南的小蠢貨，欲言又止。
雖然相處不久，但是兩人也算是熟絡。小蠢貨是什麼樣的性格蘇楠看的一清二楚。
她耿直又純真，純潔得如同白紙，倔強的同時又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自卑，似乎極想通過本次任務證明些什麼……
塗雪依的狀態很不正常。
如果塗雪依大哭一場，或是氣憤得炸毛，蘇楠都不會這麼擔心。然而小蠢貨的反應卻是如此平靜，僅僅在最初見到蘇楠時略有失態，隨後就安靜得仿若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不，或者說是麻木？
很明顯，這一次的失敗對她打擊很大，但蘇楠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開口勸解。雖然小蠢貨性子簡單、好猜，但蘇楠並不知道她的經歷，貿然開口勸說又擔心會起到反效果……
“如果你心裡有什麼不痛快的，可以盡情傾訴給我聽。”
憋了半天，蘇楠只能憋出這一句話來。
前世的她，就最看不得妹子傷心。
尤其還是這種蠢萌蠢萌的漂亮妹子，和自己還認識。
塗雪依的身子顫了顫，她擡起頭看了蘇楠一眼，隨後又緩緩垂下眼瞼。
依舊一聲不吭。
“你這算是什麼？自暴自棄麼？雖然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但我知道生命之中沒有跨不去坎兒。我們是朋友不是嗎？我可以做你的忠實聽衆……”
“朋……友？”
塗雪依毛茸茸的耳朵微微動了動，隨後擡起了頭，蘇楠似乎從她的瞳孔中看到了一絲一晃而過的神采。
然而少女卻搖了搖頭，自嘲笑道：
“像我這麼沒用的人，怎麼會有朋友呢……”
蘇楠：……
“就算以前不是，那現在是了！”
少女說道。
小蠢貨看了她一眼，沒有答話。
蘇楠：……
氣氛又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如果我沒有把你當做朋友，現在我大可不管你離開，反正我們的保密委託的完成報備已經結束。”
蘇楠忍不住說道。
塗雪依：……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種狀態，很讓人擔心啊。還有你的舅舅塗老師，他那麼寵你，如果讓他知道你現在會是這種狀態，他也會失望的。”
“舅舅……？”
蘇楠的話似乎終於吸引了小蠢貨的注意，她微微擡起了頭，隨後緩緩搖了搖，自嘲道：
“大人……他們都是自私自利的，永遠只關心自己的事，只在乎自己……他也是……不然，他就不會拋下我和爺爺離開……”
“我，永遠都是孤身一人……”
說着，小蠢貨縮了縮，抱住了自己的膝蓋。
聽了塗雪依的話，蘇楠微微皺眉，她嘆了一口氣，說道：
“我不知道你們以前發生了什麼，但是如果你想說塗老師一點也不關心你，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說着，她掏出了小蠢貨給他的九尾妖元碎片：
“這個項鍊是你給我的報酬。但如果讓茶館來鑑定的話，可以說是一文不值。”
嗯，對普通人來說。
“一文……不值？！”
小蠢貨瞬間張大了嘴巴。
“不是吧……他不是說剛好可以兌換一千靈石的嗎？”
蘇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說：
“不。事實是，保密委託的費用是塗老師偷偷替你墊下來的。要知道，他一個月的工資，也不到三百靈石。”
聽了蘇楠的話，塗雪依一時有些發愣。
“爲……什麼……”
“爲什麼？當然是因爲你是他的寶貝外甥女。不僅如此，起初的時候我根本不想接你的任務。你知道麼？我既然是半妖，又是隱世者，當然有着人族的身份。而我人族的身份，正值初三，臨近中考。”
“中考？”
“你可以看做人類門派的弟子晉級測試。”
塗雪依恍然大悟：
“那……的確很重要，怪不得你不想接受任務……”
說完，她又疑惑道：
“但你爲什麼……”
“爲什麼後來又接受了？”
小蠢貨點了點頭。
蘇楠撫摸着九尾妖元碎片，回答道：
“是你的舅舅拜託我的，甚至可以說得上是請求。你知道麼？他本就是我人族身份的老師，老師向學生請求做事，就好比修真界的師父向徒弟請求做事一樣。”
塗雪依：……
小蠢貨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而且……你以爲你在人間闖下的禍是那麼好解決的？襲警……砍了警車……你還大搖大擺地溜了警察半個城區，動靜鬧得那麼大，天知道塗老師費了多大的功夫才幫你擺平。你沒留意到他回來時那疲憊的神色麼？”
聽了蘇楠的話，塗雪依一時間有些怔怔。
看到她似乎聽進去了自己的話，狀態也稍稍好轉了一些，蘇楠鬆了一口氣，繼續道：
“所以，你並不是孤身一人。塗老師很關心你，而身爲你的朋友，我也不想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
這一次，小蠢貨沒有反駁。
“現在……可以和我說說故事了嗎？”
蘇楠睜着亮晶晶的大眼睛，認真又誠懇地問道。
塗雪依抓緊了自己的衣角，抿緊嘴脣，沉默了片刻後又緩緩放鬆……
“哎……”
小蠢貨嘆了一口氣。
她輕輕地站起身，走到了窗前，看向了窗外人間界的月亮投影。
她神情複雜，語氣悠悠：
“蘇楠……你知道麼……和你一樣，我其實並不是純正的狐族。”
說着，她轉過身體，看向了瞪大了眼睛的蘇楠：
“和你一樣，我也是半妖。”
“然而……與能在人間界自由自在生活的你不同，打記事起，我就生活在塗山……”
塗雪依自嘲一笑：
“那個自詡狐族宗族，聲稱着妖妖平等的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