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哈里斯手腳並用地在半空中扭動,想要掙脫那怪物觸手的鉗制。外骨骼裝甲全動力輸出,納米級的液壓系統傳遞着巨力,一拳打在了猩紅觸手的表面!
觸手的邊緣就像是水面受到擾動而泛起了一陣漣漪,超級動力層層疊疊傳遞在脂肪一樣的肢體外,終於在抖動中放緩了扼緊咽喉的進度。
但是下一秒,一個巨大的吸盤狀的口器,就從觸手的盡頭調轉了方向,彷彿在用觸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眼睛,打量着這個膽敢冒犯混沌的惡徒。
哈里斯和口器面對面的那一秒,長得像一個世紀。一種詭異的波動從這個怪物的核心散發出來,原本已經停歇的狂亂之影和褻瀆之音,晉升到了史無前例的地步!
一種頭暈目眩的感覺,突破了外骨骼裝甲維生藥物的作用,再次襲來。但這一次,哈里斯清楚地知道了原因。
從他身上流下的鮮血,正不受控制地彙集成一條蜿蜒的血蛇,從他的體表爬出,毫不猶豫地奔向怪物的觸手,全部吸收並消失在蠕動怪物的身體裡。
那怪物得到了血液的滋潤,終於脫離了模糊輪廓的限制,顯現出了形體。它通體全紅,觸手上還滴着血滴,在深紅色的胴體上脈動着無數觸手,每一根的形狀都各不相同。但毫無疑問的是,它們擁有對於血液同樣的渴求!
“完蛋了……”
哈里斯在喪命前的電光火石間,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之前隨着空間腐化而生成的黑暗巨怪,只是這一場侵蝕的哨兵,運用邪惡的肢體接觸並同化空間,就像蟲族爲了侵略佈下的菌毯,築牢了根基。
他動用“上帝之杖”冒死一博,成功地打斷了這一過程,滅亡的種子已經種下,不可避免地將要萌芽成長。
如果說哈里斯的戰術,是單體人類巔峰科技精華的彙集。那後面出場的生物,這已經超脫了人類個體所能企及的極限……
那蹣跚而來的怪物從黑色巨怪的灰燼裡誕降,腐屍中蛻變,死亡中永生。雖然比參天的觸手巨怪小了整整一號,但也有四五米高,更脫離了無定的形體,散發着濃郁的貪婪氣息。它渴求着生命的精粹,希冀着鮮血的浸潤,憑本能嗅着哈里斯身上血液的味道而來。
那觸手夾雜着怪誕可怖的狂笑聲,攥緊了哈里斯的咽喉,只是爲了把他像擰抹布一樣擠幹每一滴的血液,享受甜美的味道。但是他的反擊引起了魔怪的注意,他恐怕打算用一些更有效率的方式,把這個落入陷阱的獵物吞噬殆盡。
血液裡的氧氣逐漸耗盡,血液的流失也讓哈里斯逐漸無力。天基武器的校準和發射都需要長時間的準備,他即使有着徽章作爲定位器,短時間也無法再次完成攻擊。他掙扎着閉上了眼睛,等待最終的結局。
“嘶………”
一種嘶啞的、尖銳的喉音在夜色中響起,就像是有人鼓足力氣吹着一個劣質的口哨,傳遍了整片湖區。
沖天的水花從湖中炸起,化成一片水幕肆意綿延在火焰熊熊的礦井邊。冷與熱,水與火,宿敵間天生的戰鬥幻化作無數的水霧,籠罩在這片千瘡百孔的土地上。
哈里斯忽然覺得咽喉處一鬆,整個人就脫離了鉗制,後背着地狠狠地落在了地上。
水霧漸漸散去,他看見了一場噩夢的重演。那種荒唐的感覺,讓他不禁懷疑自己這二十年是否一場大夢,實際上他還在多年前的時間裡未曾遠離……
一個巨大的身影站在他的身前,身體呈一種灰暗的綠色,雖然肚皮是白色的。身體的大部分都光亮滑溜,但背上有着帶鱗的高脊。但這個怪物的身上掛滿了淤泥和水草,就像是從半山瀉湖裡孕育的畸形兒,湖底走出的一場噩夢。
那身形有着人形的模糊特徵,而頭部卻是魚類的,長着從不閉合的,巨大、凸出的眼球,在脖頸的兩旁,還有不斷顫動的鰓,正呼哧呼哧地穿着粗氣,交織着瘋狂和冷酷兩種非人情緒。
它長長的手腳上,長滿了倒逆的骨刺,自帶的利齒和尖爪反射着寒光,也倒映出了哈里斯二十年前同一地點下,遭遇到的那場噩夢。
關於那年的事,胡克老爹和哥茨都諱莫如深,閉口不提那生物的存在,但也從不在乎那東西的危害。
哈里斯一開始只把它當成一種生活在湖中的奇異生物。自己無意的行爲冒犯了胡克老爹祭祀那東西的儀式,才導致自己遭受襲擊。
畢竟胡克老爹身上的神秘之處,遠遠超出了哈里斯的想象。在父親的描述裡,只有這個老頭子在當年的小鎮末日裡倖存,像是頑強的野草一樣紮根在土地上,堅守了幾十年。
但是有一個細節,是哈里斯記憶深刻的。那就是每當星象錯位,“最終災禍”的鼻息掀起了無形的風暴時,大家前來湖中礦井驅逐的期間,哈里斯就能在半山瀉湖的附近看到這湖底怪物的活動蹤跡。
因此在馬庫斯向他報告異常的時候,他已經下意識地聯想到了“最終災禍”的甦醒,準備着今年的戰鬥。
但是二十年來,從來沒有哪一次,是像他現在這樣,和這個噩夢中的怪物正面相對的情況。
哈里斯再次按動外骨骼裝甲的急救按鍵,更多的針頭刺入他身體各處的靜脈,釋放着超劑量的維生藥物。血液瞬間就從他的七竅裡流了出來,但哈里斯再次恢復了清醒的意識。
可是在他前面,那水中巨怪的利爪,已狠狠地割斷了吸血魔怪的觸手,深深扎入口器所在的肉塊裡,閃動着兇殘的光芒的眼睛隨着頭部扭動,一起轉了過來。
在月夜下,哈里斯的噩夢和現實慢慢重疊了起來。同樣是一雙長着從不閉合的,巨大、凸出的眼球,那腥黃的獸形瞳孔縮成了針尖,虹膜上佈滿不規則的暗綠絲絡。
水中巨怪呼出的氣體帶着惡臭撲在他臉上,令人作嘔。但是獠牙密佈的嘴裡發出的,是一個宛如打嗝聲伴隨着嘔吐,從胃的深處發出來的黏糊噁心聲音,念出了一個簡短的詞語。
這時,記憶和現實的兩個巨怪動作再次完全重合,在哈里斯的耳邊發出了銘心刻骨的那句話。
“哈里斯(布朗寧)……”
“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