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又是祥和的一天……啊！
“大黃，過來。”
走到由兩棵大樹組成的大門柱中間，陳舊招呼一聲。
早早蹲在距離西側那棵樹剛好2.5米處的土色田園犬仰頭看着腳邊的陳舊，叫了一聲：“汪~”
聲調中能很明顯的聽出不滿。
陳舊也不看土狗，只是鬆開手上的牽繩，讓項圈落下去。
使勁仰頭也就嬰兒高的大黃又看一眼陳舊，目光裡有很靈性的‘不屑’，低叫一聲，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將自己的腦袋套進了項圈。
“這是規矩。”陳舊不厭其煩的重複強調，將牽繩一端套在樹上。
做完這些，陳舊先是站在籬笆門口望向遠方，午後太陽高掛，能看到遠處連成一片的大工廠和各處一棟棟住宅樓；
然後帶上東側的自制木門，沿着山間泥土小道快步下山。
很快將林場裡的土磚屋拋在身後。
“人們天天說內卷內卷，我又什麼都不懂，還有病，找工作很麻煩，大概只能回鄉下老家，最好能爭取過個安穩日子。”
原本十分明亮的強光射燈竟然穿透不到五米——因爲陳舊用力都看不清距離房門剛好五米遠的籬笆門！
現在是大夏天，四點多鐘就會天亮，現在接近早上六點，卻是這種從未見過的墨黑到一絲光芒都沒有的光景。
因爲久居林場，陳舊買的這個功能機上那顆強光燈平日在夜間最起碼能讓他最遠勉強看清五十米外的光景，而現在散發出的光線被極限壓縮。
…………
吃百家飯長大，06年農村義務教育率先免費，時年8歲的陳舊得以走進校園。
不出五分鐘，公交車緩緩駛來。
他已經留意到手機沒信號，連求救電話也無法撥出。
這樣倒騰足有一小時，陳舊終於抵達林業局。
今晚它會有肉吃，提前特地討好。
林場遠離村莊，又只有這麼一棟多年前留下來的土磚屋，是以並未通電。
王姐見怪不怪，也不看陳舊，隨口叮囑一句：“小陳，有什麼缺的記得跟王姐說。”
大黃只來得及對後面的話迴應：“汪汪汪~”
一年後，2018年秋，村裡幫打的各種申請報告被某大佬無意間看見，於是市裡給好歹有高中畢業證的陳舊特批了這些年已經消失的林場看管工作，自此才穩定下來……
趁着外出多見到的丁點見聞，陳舊會把這個月攢下來的話一口氣說完。
這是陳舊通過自己對社會的粗淺認知、對事物的粗淺瞭解，做出的保值投資。
似乎陳舊的思維很跳躍，只說一路，就轉了話題。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再幹一年就可以攢夠15萬，不過按照現在的形勢，林業局方面大概不會容忍那麼久……
‘轟隆轟隆~’的響聲連成一片。
這樣詭異的狀況，讓陳舊跟大黃都不敢妄動。
反正本狗被你輕輕一腳給踢斷腿，瘸了三個月！
今天看到太多‘東西’過於活躍，陳舊忍不住又提了句：“四年多前我眼睛出意外後，還沒看到過比你乾淨的生物；那些魑魅魍魎現在忽然變活躍，這世道可能真出問題了……”
走到王姐辦公桌對面站定，陳舊從下山來便習慣性僵化的神情特地鬆緩了些。
登記後，陳舊目不斜視的走進院裡，一路到財務科室，在洞開的門前站定，舉手敲門三次。
從大黃的狗頭擼下，陳舊咕噥着：“你倒是反應迅速，這麼快身上的毛髮就長深了！”
王姐從抽屜裡掏出一沓30張百元鈔票，遞給陳舊：“這個月的工資，你點點。”
陳舊默默離開財務科室。
大黃終於叫了起來：“汪~汪汪~”
大黃這才輕車熟路將自己脖頸上的項圈解下來，蹭着陳舊的褲腳搖尾巴。
想着，陳舊又開始絮叨：“也不知道這老天爺是怎麼了。”
陳舊如以往每次那樣像是完成任務般的回答：“沒有，謝謝王姐。”
聞聲，陳舊不由加快了速度，很快走到院門口。
不知過了多久。
“我也算經常鍛鍊，南拳北腿略知一二，將來這份工作取消後，應該可以去倉庫之類的地方找一份月薪3千的保安工作吧。”
大黃：“汪~~”
算上最近兩個月新發的工資，陳舊現在總計有12萬多一點點的錢。
大黃一下低吼起來：“汪~”
強光燈散發絲絲光亮，炸毛的大黃蹲在那裡不再低吼，陳舊席地坐在門框上沒有吱聲，一人一狗感受着周遭那種對他們來說特別清晰的詭異陰冷，一動也未動。
聲調中的得意不言而喻。
睜眼只能看到一雙閃爍着微弱金光的狗眼，可能是剛醒，陳舊似乎完全看不清其它任何東西。
大黃也已經老老實實在一旁蹲下，是陳舊剛好伸手就能摸到它那狗頭的距離。
大黃猛搖腦袋，可能又想起陳舊看不清，便不斷朝門外方向犬吠，越來越焦急，焦急又懼怕。
10多斤五花肉、一袋20斤的大米、油、鹽等，共花費200元。
每個月30號下午四點之前趕來這裡領取現金工資幾乎都這樣。
沒給大黃叫喚的機會，陳舊自顧自往下說。
正對門口的辦公桌後坐着箇中年婦女，擡起頭望向一身灰衣的陳舊，面上迅速擠出笑臉：“小陳來了啊，過來坐。”
大黃不自禁的低吼：“汪~”
“今天還看到大街上那些‘東西’比以往活躍了許多……”
‘不對勁！’
睡夢中的陳舊被大黃瘋狂的犬吠聲給吵醒。
很快，陳舊絮叨起來：“大黃，你覺得林場這麼清閒的工作市裡面還能讓我做多久，今天我看王姐眼神比以前要更憐憫了。”
“某種劇烈震動。”
陳舊低垂着眼簾，儘量不將目光放到包括王姐在內的任何人身上，伸手接過鈔票放入兜裡，並未清點。
在大黃的幫助下，陳舊硬是費了點功夫才摸到就放在牀邊上的功能手機。
於是陳舊便擼了把大黃的狗頭：“行，帶你走，正好你還會抓個老鼠，多個幫手。”
這一天，是每個月裡一人一狗難得的絮叨時間。
現在正是茅城最熱的七月，奇怪的是最近半個多月來一到傍晚就會驟然轉冷，而且是一天比一天冷，從收音機裡聽到有些地方的晚間氣溫都夠入冬了。
她是財務王姐，近三年來陳舊都是從王姐這裡領取月工資。
雖然領取工資的地方在林業局，但實際上陳舊與林業局之間沒有正式勞動合同，只拿工資，不享受其它額外待遇。
只看到濃烈到墨黑墨黑的某種物質想要遮蔽他的所有視覺，甚至所有的感官。
陳舊看一眼天空，起身拍拍手：“沒事，今天又是很祥和的一天，做飯去。”
陳舊大腦飛速運轉。
對王姐的習慣性客套，包括一些複雜神態他早已習慣。
他不說話，不代表他沒有觀察力。
打開手機頭上的那顆強光燈後，陳舊這才注意到手機上的時間是5點35。
…………
陳舊的心沉了下去，甚至有些悚然。
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
無論是大黃眼睛中自帶的光澤，還是強光燈，都被這種墨黑給壓抑得相當模糊。
工作內容單一，看守一片早已不需要特別看管的市郊林場。
將肉條擱置在自制的簡易冰箱中，陳舊躺到屋外自制竹編椅上，雙手枕在腦後，望向日頭逐漸偏西的天空。
忽然！
可以理解爲這個工作是特別爲陳舊設置。
順着大黃的目光，陳舊三步並兩步走到房門口。
19歲參加完高二學年結束後的學考，因被醫生診斷疑似精神異常，爲避免造成其它影響，陳舊不得不離開學校，此後身無一技之長的他輾轉艱難求活。
默默離開林業局，陳舊走去附近的菜市場，例行採購至少夠一個月的柴米油鹽等：
往常這個時候他早該起牀了！
他猛然晃動手機，很快光照到了一臺老式座鐘上，時間也是5點35！
遠遠的看到陳舊，大黃歡喜的叫了一聲：“汪~”
今天他路過金店看到了最新價格，目前約合11萬6千元，綜合下來比買入時漲了大概30元每克。
父母雙亡，從小孤兒的陳舊當然珍惜機會，比如前年陳舊攢夠一定數額的錢便去銀行換了100g的金條，到現在一共換了3根。
就你那爲了能不生病，不知道從哪學到的各種拳腳功夫，以及拼命鍛鍊身體的強壯模樣，當保安？安保都綽綽有餘吧。
這也是他下山以來說的第一句話，大概也是最後一句。
怎麼說呢，陳舊是孤兒，傳聞剛出生就父母雙亡，要不然一般家庭也不會給取‘陳舊’這樣舊的、過時的名字。
陳舊立馬看向腳下的大黃，能很明顯的看到它身上毛髮成炸窩狀。
快步走了約二十分鐘，終於進入了硬化公路，又沿着公路走了二百來米，陳舊站在了公交站牌前。
而這每月一次的慣性事情其實只是爲了確保獨自在山裡看守林場的陳舊還完好活着。
沒有輕舉妄動，陳舊低聲問：“有人？”
“估計沒機會在林場攢夠十五萬了……”
聞言，王姐眼皮擡了下，做了個手勢：“回去的時候注意安全。”
她並未看向陳舊，對陳舊的寡言少語並不意外，仍免不了露出憐憫、嘆息等比較複雜的神態。
“地面沒有傳導震感，大黃對這種震動不很驚慌，應該不是地震。”
陳舊默默分析，這是他爲數不多的優點，不僅能分析，默記能力也還可以。
“體感溫度忽然火速升高。”
“啊……！”
(本章完)